“幽浮!最大功率照明!給我撕開一條路!”
我的吼聲在陰森潮濕的深井中撞出沉悶的回響,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身體緊緊貼在滑膩的井壁上,指尖深深摳進一道狹窄的巖縫,冰冷的粘液混合著汗水,讓每一次發(fā)力都伴隨著打滑的風(fēng)險。下方的深淵中,那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咔噠…咔噠…”聲已匯聚成一片洶涌的骨潮,暗紅色的藤蔓如同復(fù)蘇的血管網(wǎng)絡(luò),在骸骨堆中瘋狂蠕動、纏繞,拉扯著散落的臂骨、腿骨、顱骨,拼湊起更多扭曲的傀儡。它們空洞的眼窩里,暗紅色的能量光芒如同鬼火般次第亮起,死死鎖定上方唯一的活物——我們。
蘇小棠的聲音從我頭頂上方約三米處傳來,帶著極力壓抑的喘息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大佬!那通風(fēng)口后面掃描顯示有空間!但…但結(jié)構(gòu)強度很低!周圍的巖層和金屬框架都處于臨界點!隨時可能崩塌!” 她正艱難地沿著我開辟的、由幾個勉強算作落腳點的濕滑凸起向上攀爬,黑色的連衣裙早已被井壁滑膩的青苔和暗紅粘液浸染得看不出原色,幾縷散亂的發(fā)絲粘在汗?jié)竦念~前。
“沒得選!跟緊我的路線!” 我壓下右臂的酸痛和肺部火辣辣的灼燒感,目光如鷹隼般鎖定斜上方二十多米處那個被厚重藤蔓和滑膩苔蘚覆蓋的方形輪廓——一扇銹跡斑斑、幾乎與井壁融為一體的通風(fēng)管道格柵蓋。那是“幽浮”掃描出的唯一帶有微弱空間波動的異常點,也是我們逃離這骸骨地獄的唯一希望。
“走!” 一聲低喝,右臂肌肉瞬間賁張!緊握的鈦合金巖釘帶著破風(fēng)聲,狠狠鑿進頭頂一道相對穩(wěn)固的巖縫!身體借力猛地向上蕩去,雙腳在濕滑的井壁上尋找著下一個微小的著力點——動態(tài)攀巖,永不停歇!
“咔嚓!”
一聲不祥的脆響!就在巖釘釘入的瞬間,那塊看似穩(wěn)固的巖石竟從內(nèi)部崩裂!身體猛地一沉,巨大的下墜力幾乎將我的手臂從關(guān)節(jié)處撕裂!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小心!” 蘇小棠的尖叫帶著哭腔。
更糟的是,下方!一只由三根粗壯臂骨拼接而成、末端尖銳如矛的骨爪,帶著腥風(fēng),閃電般抓向我因下墜而暴露的腳踝!操控它的暗紅藤蔓興奮地搏動著,仿佛已經(jīng)嘗到了血肉的滋味!
“找死!” 千鈞一發(fā)!求生的本能和極限運動員的反射神經(jīng)超越了痛楚!我猛地吸一口氣,腰腹核心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身體在半空中強行扭轉(zhuǎn)!借著下墜的勢頭,左腳如同戰(zhàn)斧般狠狠向上撩起,精準(zhǔn)無比地踹在那只抓來的骨爪腕部連接處!
“砰!咔嚓嚓——!”
沉悶的撞擊伴隨著密集的骨裂聲!那只骨爪連同連接的幾根臂骨應(yīng)聲碎裂,暗紅的能量脈絡(luò)瞬間黯淡。骸骨傀儡發(fā)出一聲無聲的“嘶吼”,失去平衡向下栽落,砸在下方涌上的骨潮中,引起一陣混亂。
但這短暫的阻滯,讓更多的傀儡逼近了!
“沒時間了!必須一口氣上去!” 我心中警鈴大作,顧不上手臂撕裂般的疼痛,雙腳在濕滑的井壁上猛地一蹬,身體如同離弦之箭,再次向上彈射!這一次,目標(biāo)直指那通風(fēng)口!
距離在飛速拉近!五米…三米…一米!
“幽??!高溫聚焦!燒開那些鬼東西!” 我對著懸停在通風(fēng)口旁的無人機大吼。
“收到!圣光…呃,高溫切割模式!最大功率!” 蘇小棠的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
“嗡——滋啦?。?!”
“幽浮”下方的高功率探照燈瞬間收縮光束,原本柔和的白光變得熾烈如正午驕陽,凝聚成一道僅有手指粗細、卻散發(fā)著恐怖高溫的純白光柱!光柱如同精準(zhǔn)的手術(shù)刀,狠狠灼燒在覆蓋通風(fēng)口的藤蔓和厚厚苔蘚上!
“嗤——?。?!”
刺鼻的焦糊味瞬間彌漫!暗紅藤蔓在高溫下瘋狂扭曲、碳化、斷裂!厚實的苔蘚如同冰雪般消融蒸發(fā),露出下面銹蝕得近乎發(fā)黑的金屬柵欄本體。柵欄的網(wǎng)格間也塞滿了污穢的絮狀物,此刻正被高溫點燃,冒出縷縷黑煙。鎖扣的位置,早已被銹蝕成一團模糊的鐵疙瘩。
“就是現(xiàn)在!給爺開!” 身體沖到近前的瞬間,我右手緊握的巖釘如同重錘,帶著全身沖刺的動能和求生的意志,狠狠砸向那團銹死的鎖扣區(qū)域!
“轟——哐當(dāng)?。。 ?/p>
震耳欲聾的巨響!銹蝕的金屬如同朽木般崩碎四濺!通風(fēng)口的格柵蓋在巨大的沖擊力下,猛地向內(nèi)凹陷、扭曲,然后帶著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向內(nèi)彈開,露出了一個邊長約六十厘米、黑黢黢的方形洞口!
一股遠比井底更加濃烈、更加陳舊的腐臭氣息,如同實質(zhì)的浪潮,混合著刺鼻的福爾馬林消毒水味、濃重的血腥鐵銹味,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無數(shù)絕望與冰冷凝結(jié)而成的陰寒,瞬間從洞口內(nèi)噴涌而出,狠狠拍打在我們的臉上!
“嘔…” 蘇小棠被這味道沖得干嘔了一聲。
“進去!” 我強忍著胃里的翻江倒海,單手死死抓住洞口邊緣因撞擊而卷曲的金屬,身體如同靈活的壁虎,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 “引體卷腹上杠” 動作,瞬間翻進了狹窄的通風(fēng)管道內(nèi)!沒有絲毫停頓,立刻轉(zhuǎn)身,將沾滿粘液和銹跡的手伸向下方還在攀爬的蘇小棠:“快!抓住我!”
她的眼中充滿了恐懼,但動作卻異常果決,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借著我的拉力猛地向上一躍!
就在她雙腳剛剛離開井壁,身體懸空的剎那!
“嘶啦——!”
數(shù)只慘白的骨爪,帶著破空聲,狠狠抓向蘇小棠剛才所在的位置!鋒利的指尖甚至劃破了她連衣裙的下擺!幾只動作最快的骸骨傀儡已經(jīng)攀爬到了通風(fēng)口邊緣,空洞的眼窩貪婪地“注視”著近在咫尺的獵物,下頜骨瘋狂開合!
“關(guān)門!” 我目眥欲裂,右腳灌注全身力氣,狠狠踹向那向內(nèi)彈開、搖搖欲墜的通風(fēng)蓋!
“哐——咚?。?!”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悸的巨響!扭曲變形的金屬柵欄蓋在巨力下猛地回彈,重重合攏!幾只伸進來的骨爪瞬間被堅硬的金屬邊緣狠狠夾住、碾碎!
“咔嚓!咔嚓!嘶——!”
骨骼碎裂的脆響混雜著藤蔓被擠壓撕裂的詭異嘶鳴!暗紅色的粘稠汁液和骨渣從門縫里噴濺出來!通風(fēng)蓋劇烈地震顫著,外面?zhèn)鱽砗」强軅兏盈偪窈捅┡淖矒襞c抓撓聲!整個金屬管道都在呻吟!
“快走!這破門頂不了多久!” 我一把拉起癱軟在地的蘇小棠,將她護在身后。頭盔燈的光柱立刻掃向通風(fēng)管道深處。
這是一條極其狹窄、壓抑的金屬通道。高度僅有一米左右,寬度勉強能容一人匍匐前進。四壁覆蓋著厚厚的、油膩的黑色污垢,像是無數(shù)年積累的灰塵、霉菌、以及…某種不明液體干涸后的混合體。空氣污濁得幾乎令人窒息,濃烈的腐臭和福爾馬林味在這里仿佛被壓縮、發(fā)酵,形成了一種粘稠的、具有實質(zhì)重量的壓迫感。管道內(nèi)異常陰冷,金屬壁上甚至凝結(jié)著一層薄薄的白霜,每一次呼吸都帶出長長的白氣。
“這味道…比我家樓下停尸房的味道還沖一百倍…” 蘇小棠臉色慘白如紙,緊緊捂著口鼻,聲音悶悶地從指縫里漏出來,身體還在微微發(fā)抖,不知是冷的還是嚇的。她下意識地靠近了我一些,仿佛這樣能汲取一點安全感。
“說明我們來對地方了。” 我沉聲道,警惕地注視著通道前方無盡的黑暗。管道并非筆直,在前方大約十幾米的地方,有一個向右的直角彎道,彎道盡頭,隱約透出一絲極其微弱、冰冷的白光,像是某種熒光燈管發(fā)出的光。
“幽浮” 懸停在蘇小棠肩頭,探照燈調(diào)至最低亮度,僅能照亮前方幾米的距離。機腹的掃描器無聲地工作著,屏幕上快速滾動著復(fù)雜的數(shù)據(jù)流。
“能量讀數(shù)異?!撋磻?yīng)…低溫…高濕度…結(jié)構(gòu)不穩(wěn)定警告…” 蘇小棠看著平板上的反饋,聲音愈發(fā)凝重,“大佬,這地方…感覺比下面那個骨頭坑還邪門?!?/p>
“邪門也得闖?!?我握緊了手中沾滿污穢的巖釘,冰冷的觸感讓我保持清醒,“走,去看看那光是什么?!?/p>
我們一前一后,在狹窄得令人窒息的管道中艱難地匍匐前進。每一次手肘和膝蓋接觸冰冷油膩的金屬壁,都會帶起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管道壁上的污垢粘在手套和衣服上,散發(fā)著難以忍受的惡臭。頭頂和四周的金屬板在擠壓下不斷發(fā)出“嘎吱…嘎吱…”的呻吟,仿佛隨時會塌陷下來,將我們活埋在這金屬的墳?zāi)估铩T娇拷战?,那股冰冷的、帶著福爾馬林和血腥的腐臭味就越發(fā)濃烈刺鼻,幾乎化作實質(zhì)的粘液糊在喉嚨里。
終于,我們爬到了拐角處。我示意蘇小棠停下,自己則小心翼翼地探頭,向彎道后望去——
頭盔燈的光柱,如同刺破黑暗帷幕的利劍,瞬間照亮了彎道后的景象。
我的呼吸,在那一剎那,徹底停滯。
眼前,是一個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間。 它并非天然洞穴,而是由冰冷、厚重的水泥澆筑而成,充滿了人工的規(guī)整與一種令人心悸的死寂。
最引人注目的,是環(huán)繞著整個空間的墻壁——那上面密密麻麻、整整齊齊、如同巨大的蜂巢般,鑲嵌著數(shù)以百計的金屬尸柜! 這些尸柜呈標(biāo)準(zhǔn)的抽屜式,每個約兩米長,半米寬,柜門是厚重的、刷著慘綠色油漆的金屬板,但大部分油漆早已剝落,露出下面銹跡斑斑的底色。無數(shù)道或深或淺的劃痕遍布柜門,有些像是利器刮擦,有些則像是…指甲絕望抓撓留下的印記!
大部分柜門緊閉著,像沉默的墓碑。但其中相當(dāng)一部分,卻被暴力撬開了!扭曲變形的柜門歪斜地掛著,如同張開的、通往地獄的嘴巴。從敞開的柜口向內(nèi)望去,只能看到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以及…偶爾能瞥見的、蜷縮在里面的、干癟發(fā)黑、裹著襤褸布片的人形輪廓。這些尸體形態(tài)扭曲,仿佛在生命最后時刻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冰冷的、仿佛來自北極的寒氣從下方彌漫上來,在地面上凝結(jié)了一層薄薄的白霜。整個空間的光源,來自天花板上幾盞懸掛著的、老舊的、散發(fā)著慘白色冷光的熒光燈管。燈管接觸不良,光線忽明忽滅,發(fā)出“滋滋”的電流聲,將尸柜投下的陰影拉長、扭曲、晃動,如同無數(shù)蠢蠢欲動的鬼魅。
然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并非這尸柜的森林。
而是在這巨大停尸間正中央,冰冷水泥地面上躺著的那一具尸體。
那是一具“新鮮”的尸體。
與周圍尸柜里那些干癟腐朽的遺骸截然不同。他穿著一件沾滿污跡和暗褐色血漬的白色大褂,像是一件醫(yī)生的袍子,但材質(zhì)粗糙。尸體尚未僵硬,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失血的灰敗,但尚未腐敗。他的眼睛驚恐地圓睜著,瞳孔已經(jīng)擴散,凝固著生命最后一刻的極度恐懼和難以置信。一道深可見骨的致命傷橫貫他的脖頸,暗紅色的血液尚未完全凝固,在地面冰冷的白霜上暈開一大片刺目的猩紅。
而他的右手,以一種極其扭曲、用盡最后力氣的姿勢,死死地攥著一張邊緣被血染紅的、泛黃的紙條。
這具尸體,這凝固的死亡,與周圍冰冷陳舊的尸柜形成了無比刺眼、無比詭異的對比。仿佛他是剛剛被拖入這個早已被遺忘的死亡巢穴,成為最新的祭品。
“幽浮”無聲地懸浮過去,探照燈的光束如同舞臺追光,精準(zhǔn)地聚焦在那張被血浸透的紙條上。高分辨率攝像頭將畫面清晰地傳回蘇小棠的平板。
在慘白的光線下,紙條上那用鮮血寫就的、潦草而扭曲的字跡,如同詛咒般刺入我們的眼簾:
“不要相信楚昭昭?!?/p>
空氣仿佛凝固了。
冰冷的寒氣順著脊椎一路爬升,瞬間凍結(jié)了四肢百骸。蘇小棠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圓,充滿了震驚和迷茫。她下意識地看向我。
楚昭昭?這個名字第一次出現(xiàn),卻伴隨著一具新鮮尸體上以血寫就的、最惡毒的警告!
我死死盯著那行血字,又緩緩抬頭,掃視著周圍這如同巨大墓穴般的停尸間,那無數(shù)沉默或敞開的尸柜,那忽明忽滅的慘白燈光,最后,目光落回地上那具穿著白大褂、死不瞑目的尸體。
一股比這停尸間寒氣更甚的冰冷預(yù)感,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這所謂的“孤寂鬼樓”,它所代表的“孤獨”,遠比我們想象的更加黑暗、更加致命。而“楚昭昭”這個名字,就像一枚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間激起了深不見底的、充滿血腥味的漩渦。
“大佬…這…這什么意思?” 蘇小棠的聲音帶著顫音,打破了死寂。
我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握緊了手中的巖釘,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頭盔燈的光柱緩緩移動,仔細檢查著尸體周圍的地面、尸柜、墻壁…尋找著任何可能的線索或…陷阱。
“不知道?!?我的聲音在空曠冰冷的停尸間里顯得異常低沉,“但這個人,他死前拼命想告訴我們這個。這個‘楚昭昭’,無論她是誰,都絕不簡單?!?/p>
就在這時,“幽浮”的掃描光束掃過尸體緊握紙條的手腕內(nèi)側(cè)。蘇小棠的平板屏幕上突然發(fā)出“嘀”的一聲輕響,一個局部放大畫面彈出。
“等等!大佬!看這里!” 她驚呼道。
高清畫面顯示,在尸體緊握紙條的右手腕內(nèi)側(cè),靠近袖口的地方,似乎有一個模糊的、青黑色的印記。由于血跡和尸斑的干擾,剛才并未注意。
“幽浮!增強對比度!嘗試圖像修復(fù)!” 蘇小棠飛快操作。
幾秒鐘后,一個相對清晰的圖案出現(xiàn)在屏幕上:
那是一個由三條扭曲弧線組成的、極其簡略的抽象圖案,像一個被強行扭曲的漩渦,又像一個獰笑的鬼臉。
這個圖案,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邪異感。
“掃描數(shù)據(jù)庫…無匹配記錄…” “幽浮”的電子音冰冷地匯報。
我盯著那個詭異的印記,又看向紙條上刺目的血字“不要相信楚昭昭”,再聯(lián)想到這具尸體突兀地出現(xiàn)在這古老的尸柜迷宮中…
線索開始交織,但謎團卻如同這停尸間的寒氣,越來越濃重,越來越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