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風場引發(fā)尖叫和騷動。
警笛聲大作,幾名獄警沖進來,用警棍維持著秩序,將驚慌失措的囚犯們往墻邊驅趕。
小張臉色煞白。
他一邊用對講機呼叫醫(yī)療支援,一邊回頭尋找林辰。
林辰還坐在原來的臺階上,只是站起了身,正朝這邊張望,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困惑與茫然。
“林先生!你沒事吧!”小張快步跑過來,把他護在身后。
“警官,那人是……怎么了?”林辰指著已經被血泊包圍的劉鬼,聲音里透著一股不解。
“一個瘋子!”小張沒好氣地回了一句,又壓低了聲音,“就是那個劉鬼,猥褻小女孩的畜生!估計是遭報應了!”
這句話,讓周圍幾個囚犯聽了去。
“報應!絕對是報應!”
“老天爺開眼了!這種人渣,就該這么死!”
“天罰……真的是天罰……”
迷信的恐慌,像是瘟疫,在這些本就沒什么文化和科學素養(yǎng)的罪犯中蔓延開來。
他們看著角落里那個不成人形的血人,又偷偷瞟向那個被獄警嚴密保護,穿著便服的“滅門案兇神”。
不少人心里打了個哆嗦,暗自將這兩件事聯(lián)系到了一起。
“所有人都別動!”
幾名獄醫(yī)抬著擔架沖了進來,現(xiàn)場亂成一團。
小張不想讓林辰再待在這里,拉著他的胳膊。
“林先生,這里太亂,我先送您回去?!?/p>
林辰順從地點了點頭,跟著小張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
他走過那些畏畏縮縮的囚犯身邊,沒有看任何人。
但他能感覺到,那些投向他的視線里,多了一種名為“恐懼”的東西。
……
監(jiān)獄長李仲康的辦公室里,煙霧繚繞。
他對面坐著一個戴著金邊眼鏡,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的監(jiān)獄醫(yī)生。
“李獄長,傷者的情況很奇怪?!贬t(yī)生推了推眼鏡,“我從業(yè)三十年,第一次見到這種創(chuàng)口?!?/p>
“說重點?!崩钪倏涤行┎荒蜔?。
“重點就是,傷者的下體,沒有任何利器切割的痕跡。創(chuàng)口是由內而外爆裂開的,像是……身體里有個小炸彈炸了?!?/p>
李仲康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笆裁匆馑迹克约号??”
“這不可能?!贬t(yī)生斷然否定,“根據我的初步判斷,這是一種極其罕見的,‘應激性臟器自發(fā)性爆裂’?!?/p>
“說人話?!?/p>
“就是說,劉鬼在案發(fā)時,可能承受了某種巨大的,外人無法感知的精神刺激或恐懼。這種刺激,導致他體內激素水平瞬間失衡,血壓和組織內壓強急劇升高,最終沖破了身體最脆弱的部位?!贬t(yī)生說完,自己都覺得這套說辭有點扯淡,但這是他唯一能想出的,符合邏輯的解釋了。
總不能寫報告說,這人是被鬼給弄了吧?
李仲康沉默了。
這個解釋,雖然聽起來玄乎,但完美地把責任推給了“意外”和“個人體質”。
監(jiān)獄沒有任何管理上的疏漏。
這就夠了。
“我知道了。”他擺了擺手,“對外就這么說。另外,封鎖消息,不準任何人私下議論?!?/p>
“是?!贬t(yī)生起身離開。
李仲康靠在椅背上,長長吐出一口煙圈。
他想起了趙妍的囑托,想起了那個在放風場上,被小張重點保護的年輕人。
難道,真是那小子干的?
可他怎么干的?用眼神殺人嗎?
李仲康搖了搖頭,把這個荒唐的念頭甩出腦海。
惡有惡報。
不管過程如何,一個禍害被廢了,總歸是件好事。
……
江城市刑偵大隊,會議室。
氣氛凝重中,又帶著一絲塵埃落定的疲憊。
趙妍站在投影幕布前,匯報著最終的物證鑒定結果。
“……蛇皮袋,帶血的厚木板,男士運動服,黃色膠皮手套。手套內側,檢出了黃琴英完整的指紋和皮屑組織,DNA比對結果為百分之百吻合。”
“運動服和木板上的血跡,也與死者張耀,張慈慈的血型、DNA完全一致?!?/p>
“所有物證,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閉環(huán),直接指向兇手就是黃琴英?!?/p>
她說完,按下了遙控器的下一頁。
屏幕上,只剩下兩個用紅色字體標出的字:動機。
所有人都沉默了。
這是這件堪稱完美的鐵案上,唯一的一道裂痕。
嚴寬抽著煙,聲音沙啞?!包S琴英的背景都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老王在一旁補充道,“她本人有重度抑郁癥的就醫(yī)記錄。根據鄰居和同事的走訪,她和繼女張慈慈的關系一直很緊張,經常因為一些小事爭吵。但這些,都不足以構成她用如此殘忍的手段,殺害全家的理由。”
“為了錢?”嚴寬問。
“不是?!壁w妍搖頭,“我們查了她和張耀所有的銀行賬戶,沒有債務危機,反而還有一筆不小的存款。張耀的保險受益人也是黃琴英,但那點錢,對他們家來說,不至于要走到這一步?!?/p>
嚴寬把煙頭狠狠按在煙灰缸里。
“那就以‘家庭矛盾激化,導致抑郁癥患者情緒失控’結案?!?/p>
他拍了板。
“這個案子拖得太久,社會影響太大,必須盡快給公眾一個交代。證據鏈已經足夠定她的罪了?!?/p>
“可是,嚴隊……”趙妍還想說什么。
“執(zhí)行命令!”嚴寬的聲音不容置喙。
“是!”趙妍立正敬禮。
會議結束,眾人陸續(xù)離開,臉上都帶著一絲如釋重負。
唯獨趙妍還站在原地,她看著那兩個刺眼的紅字,心里堵得發(fā)慌。
案子破了。
她作為專案組長,立了頭功。
可她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這個案子,破得太順了,順得就像是有人提前寫好了劇本,他們只是照著演了一遍。
而那個寫劇本的人……
趙妍的腦中,浮現(xiàn)出那個男人的臉。
是了,那個男人。
是他,指出了沙發(fā)上沒有砍痕的漏洞。
是他,推斷出了斬首墊板的存在。
是他,精準地預測了兇手的拋尸地點。
洞悉了這起案件所有的細節(jié)。
那么,這個最關鍵的“動機”,他會不知道嗎?
趙妍抓起桌上的車鑰匙,快步向外走去。
“老王!備車!”
“去哪啊隊長?慶功宴嗎?”老王屁顛屁顛地跟了上來。
趙妍的腳步沒有停下。
“去一趟看守所?!?/p>
“我得去告訴林辰,他自由了?!?/p>
她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
“順便,問他最后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