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王剛回阿努比斯城，就被幾位長老堵在議事廳。為首的老人敲著拐杖，砂巖地面被震出細痕。
“首領(lǐng)，您把礦脈分給花海人也就罷了，怎能讓他們的藤蔓爬進圣山？”
圣山是沙漠人祭祀地火的地方，歷來不許外物觸碰。而芙洛的子民為了加固山體防止塌方，悄悄讓藤蔓順著山腳的裂縫鉆了進去。
赤王捏著那塊雙色花瓣，指腹碾過上面的沙粒。
“圣山塌了，祭祀給誰看？”
“可那是……”
“是能攔住落石的東西?！?/p>
赤王打斷他，將花瓣拍在石桌上，“卡瑞忒斯的鐘樓都用了烏托邦的木料，你們怎么不說？”
同一時間，烏托邦的花農(nóng)們也在巨石旁圍著芙洛抗議。有人舉著被沙漠孩子挖斷的花根。
“大人，他們把幼苗當雜草刨了！還說地火烤過的土更‘干凈’，這不是胡鬧嗎？”
那些孩子是跟著長輩來學(xué)固沙的，卻按沙漠的規(guī)矩，認為未經(jīng)火烤的土地帶著“濕氣”，順手燒了半畦剛種下的耐沙花。
芙洛摸著腰間的砂巖牌子，忽然揚聲，“誰還記得第一批紅砂巖送來時，是誰嫌它‘硌腳’，非要墊上三層花瓣？”
人群安靜下來。那時他們也覺得沙漠的東西粗野，如今卻離不得紅砂巖砌的堤壩。
傍晚，赤王的信使帶著焦黑的花苗闖進花海，芙洛的蜥蜴則銜著塊被藤蔓勒裂的圣山巖石，竄進阿努比斯城。
兩人在卡瑞忒斯的巨石前碰面時，手里都捏著對方子民的“罪證”。
“你的人燒了我的花?！避铰灏呀姑缛釉诘厣?。
“你的藤蔓撬了我的山。”赤王將裂石砸在旁邊。
風卷著鐘樓頂?shù)你~鈴響，花鐘的花瓣正一片片收攏，沙漠少年和老匠遠遠站著，手里分別攥著剛采的花籽和新磨的砂巖，早上還在為對方的手藝驚嘆，此刻卻不知該勸哪一邊。
赤王忽然笑了，撿起那株焦苗，“燒了再種就是，反正你的花籽多?！?/p>
他往花苗根須上撒了把圣山的紅沙，“用這個拌土，下次燒不壞。”
芙洛也撿起裂石，指尖綠光一閃，石縫里立刻鉆出細藤。
“藤蔓我讓他們修短些，只護住山腳。”
他把石頭塞進赤王手里，“圣山的石頭摻進花鐘底座，比木頭結(jié)實。”
遠處，抗議的人群不知何時散了。有沙漠老人蹲在被燒的花畦邊，用手把紅沙勻進土里；花海的花農(nóng)則扛著鋤頭，幫著沙漠孩子把刨斷的花根重新栽好。
赤王摩挲著手里的裂石，道：“明天讓長老們來學(xué)種花?！?/p>
芙洛點頭：“我?guī)Щㄞr(nóng)去看看圣山的祭祀?！?/p>
夜色漫上來時，鐘樓的影子和花鐘的影子在地上疊成一片，像兩塊拼在一起的印章，巨石旁的雙色花又開了一朵，花瓣上的沙粒沾著露水，倒比白天更亮了些。
赤王帶著長老們來卡瑞忒斯那天，沙漠的風里卷著股不情不愿的氣息。
為首的老拐杖在紅砂巖地面上戳出一個個深坑，看見老匠正往圣山紅沙里拌花籽，忍不住哼了一聲。
“地火的靈氣，都要被這些草葉吸光了?！?/p>
老匠沒抬頭，手里的木勺勻速攪動著沙土。
“去年圣山塌方，埋了三個采水晶的孩子。今年藤蔓護住的地方，裂縫里都冒出綠芽了?！?/p>
他舀起一勺混好的土遞過去，“您聞聞，這不比石頭味兒強？”
長老們的臉色僵了僵。赤王站在一旁，指尖轉(zhuǎn)著那塊雙色花瓣，忽然指著遠處正在加固的花鐘。
“把圣山祭祀用的火盆搬來，就架在花鐘旁邊?！?/p>
芙洛帶花農(nóng)去圣山時，正趕上沙漠人祭祀。地火在石窟里跳動，映得巖壁上的太陽紋發(fā)紅。有花農(nóng)小聲嘀咕。
“燒這么旺，不怕把石頭烤裂？”
守火的沙漠祭司聽見了，扯過他的手按在石壁上，那石頭看著滾燙，摸上去卻只溫溫的。
“地火不是燒東西的，是讓石頭喘氣的。”
祭司指了指石壁縫隙里的細藤，“就像你們的花要喝水，石頭也得靠火脈透透氣?！?/p>
花農(nóng)們愣住了，他們看著那些纏著藤蔓的石壁，果然比別處更結(jié)實，連裂縫都小了些。
傍晚回到卡瑞忒斯，芙洛看見花鐘旁多了個青銅火盆，地火在盆里安靜地燒著，映得花瓣鐘面泛著暖光。
赤王正蹲在火盆邊，往里面扔了塊圣山的紅砂巖，火苗“噼啪”跳了兩下，竟帶著點花香。
“長老們說，這火盆能算‘共有的’?！?/p>
赤王拍了拍手上的灰，“祭祀的時候燒沙漠的灌木，平時就燒你們的枯枝?！?/p>
芙洛笑了，從懷里摸出個陶罐，往火盆里撒了把干花籽，煙霧騰起來，帶著沙礫和草木混合的味道，飄向阿努比斯城和烏托邦的方向。
遠處，沙漠少年正教花海的孩子怎么用紅砂巖壘灶，老匠則在一旁指點他們往灶縫里塞苔蘚。
既能防火，又能長出小花。誰也沒再提“圣山”和“規(guī)矩”，就像火盆里的火苗和花瓣，明明不一樣，卻融成了一團暖光。
赤王碰了碰芙洛的胳膊，指著火盆邊新冒的嫩芽，“你看，連草都知道該往暖和的地方長。”
芙洛望著那芽尖上的沙粒，嗯了一聲。同盟這東西，大概就像這火盆里的火，總得有人先添第一塊柴，再有人補第一捧花，慢慢就燒得旺了。
芙洛在卡瑞忒斯的巨石旁打磨新采的藤蔓芯時，赤王踩著沙粒過來了，手里攥著塊被地火烤得發(fā)紅的砂巖。
“圣山那邊的裂縫又縮了些?！背嗤醢焉皫r往石桌上一放，熱氣烘得旁邊的花籽微微發(fā)顫。
“祭司說，是藤蔓把石縫里的潮氣引走了。”
芙洛抬頭瞥了眼，繼續(xù)手里的活計，“你那些長老沒再念叨？”
“被我扔去學(xué)拌花土了?！?/p>
赤王嗤笑一聲，撿起片掉落的雙色花瓣，“昨天有個老頭把紅沙拌多了，種出來的花莖硬得像石頭?！?/p>
芙洛停下動作，指尖綠光閃過，桌上那截藤蔓芯突然抽芽，纏上赤王剛放下的砂巖。
“這東西能讓你們的礦鎬更耐用?！彼断吕p滿砂巖粉末的新芽。
“摻進銅里試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