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我再也支撐不住,松開白婉清的手腕,背靠著唯一一處還算干燥、鋪著厚厚灰塵和枯草的神龕底座,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腔劇烈地起伏著。冰冷的雨水順著頭發(fā)流進脖子,激得我一陣哆嗦。
白婉清則像一根被抽掉了所有力氣的稻草,順著冰冷的墻壁滑坐在地上,蜷縮成一團,雙臂緊緊抱著膝蓋,將臉深深埋進臂彎里。她瘦弱的肩膀劇烈地聳動著,壓抑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啜泣聲終于再也無法控制,從臂彎里低低地溢散出來,像受傷小獸絕望的嗚咽,在破廟空曠而冰冷的空間里顯得格外凄涼。
那哭聲,如同最細密的針,一下下扎在我的心上。我看著她蜷縮在陰影里的單薄背影,像一片隨時會被風雨徹底撕碎的枯葉。
【警告!目標人物‘白婉清’情緒低落!黑化傾向上升!當前:高危(65%)!請宿主立刻干預!】 系統(tǒng)尖銳的警報聲在我腦海里炸響,鮮紅的警示框瘋狂閃爍?!鞍パ窖?,別叫了!腦子痛!”
高危!65%!這個數(shù)字像一塊沉重的巨石壓在我的胸口。僅僅是一次追蹤,就讓她瀕臨崩潰的邊緣。那些被按在泥水里的羞辱,那些不堪入耳的咒罵,還有剛才亡命奔逃中揮之不去的死亡陰影……這些冰冷的碎片,都一點點將她推向絕望的深淵。
不行!不能讓她沉下去!
我掙扎著挪到她身邊,挨著冰冷的墻壁坐下,沒有貿(mào)然去碰觸她劇烈顫抖的身體。破廟外,雨聲嘩嘩,如同永無止境的悲歌。寒氣如同無數(shù)冰冷的觸手,從四面八方纏繞上來,穿透我們單薄濕透的衣衫,貪婪地汲取著身體里最后一點可憐的溫度。牙齒不受控制地開始打顫,咯咯作響。
“冷……” 她埋在臂彎里的啜泣聲中,夾雜著模糊不清的,帶著一種瀕臨凍僵的虛弱。
我下意識地抱緊了自己的雙臂,摩擦著試圖生熱,但效果微乎其微。那深入骨髓的寒冷,讓我也忍不住發(fā)起抖來。
“系統(tǒng),有什么可以兌換的東西嗎?”【宿主,能量點僅剩1點??蓛稉Q物品:無?!?系統(tǒng)冰冷地陳述著殘酷的現(xiàn)實?!斑?,算了”
沒有火折子,沒有干柴,甚至沒有一件可以御寒的多余衣物。怎么辦?
一個念頭突兀地跳進我的腦海。帶著猶豫,更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沖動。我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氣,那寒氣嗆得我喉嚨發(fā)疼。
“白婉清……” 我的聲音因為寒冷和緊張而有些沙啞。
她埋在臂彎里的啜泣聲停頓了一瞬,肩膀依舊在顫抖。
我艱難地側(cè)過身,動作因為寒冷而顯得有些僵硬笨拙。然后,帶著一種近乎莽撞的決絕,伸出雙臂,輕輕地、試探性地,環(huán)住了她冰冷、蜷縮成一團的身體。
她的身體在我觸碰到的瞬間猛地一僵!如同被電流擊中!那壓抑的啜泣聲戛然而止。她猛地抬起頭,那張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爬上了一絲紅暈!那雙被淚水洗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清澈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著我同樣狼狽的臉,寫滿了純粹的、不知所措的震驚。
她的身體像一塊被凍僵的石頭,僵硬得可怕,在我并不溫暖的懷抱里一動不動。
我的臉頰瞬間滾燙起來,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完了,太唐突了!她會不會覺得我輕?。繒粫雍ε??
“那個……我、我……” 我結(jié)結(jié)巴巴,感覺舌頭像打了結(jié),“太、太冷了……這樣……或許……能暖和一點?” 我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后幾乎細不可聞,窘迫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時間仿佛凝固了。只有破廟外無休無止的雨聲,嘩啦啦地沖刷著這個冰冷而絕望的世界。
一秒,兩秒……
就在我尷尬得快要窒息,準備松開手臂落荒而逃的時候,懷中那僵硬冰冷的身體,極其細微地、幾乎無法察覺地……輕輕動了一下。
她沒有推開我。
反而像是某種堅冰在無聲中裂開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縫隙,她緊繃到極致的身體,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朝著我懷里那一點點可憐的熱源,小心翼翼地……靠攏了那么一絲絲。我的呼吸簡直都要停止。
她的額頭,輕輕地、帶著冰涼的觸感,抵在了我的頸窩處。她的呼吸,帶著未干的淚意和劫后余生的顫抖,輕輕地拂過我的皮膚。
冰冷依舊,但那份深入骨髓的、令人窒息的僵硬,似乎……消融了那么一點點。
【目標人物‘白婉清’情緒趨于穩(wěn)定!黑化傾向下降!當前:中度(45%)!】 “下降的這么快!”系統(tǒng)冰冷的提示音響起,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劫后余生的意味。
成功了?真的……有用?
我僵硬的四肢仿佛瞬間注入了暖流。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和欣喜交織著涌上心頭,鼻子發(fā)酸。我小心翼翼地、更加用力地收攏了雙臂,將她的身體更緊地擁在懷里,試圖用自己同樣單薄的身體,為她隔絕開一絲這無邊寒夜的冰冷和絕望。
小小的破廟角落,兩個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少女,在神龕冰冷的陰影里,在無邊雨幕的包圍中,以一種最原始、最笨拙的方式,緊緊依偎著,汲取著彼此身上那微弱的、卻足以對抗整個世界的暖意。
黑暗依舊濃重,寒冷依舊刺骨,但這一刻,仿佛有什么東西,在無聲地破土而出。
雨,不知疲倦地敲打著破廟腐朽的椽頭,匯聚成渾濁的水流,從巨大的豁口處傾瀉而下,在布滿塵土的地面上砸出一個個小小的泥坑。寒氣如同活物,在斷壁殘垣間游走,貪婪地舔舐著我們僅存的體溫。唯有彼此相貼的那一小片肌膚,傳遞著微弱卻真實的暖意,像寒夜里唯一不滅的星火。
白婉清的身體,在我懷里,從最初的僵硬如石,漸漸變得柔軟。她不再顫抖得那么厲害,急促的呼吸也慢慢平復下來,只是偶爾還會因為殘留的驚悸而輕輕抽噎一下。她的額頭抵著我的頸窩,冰涼的鼻尖偶爾蹭過我的皮膚,帶來一絲微癢的觸感。那份小心翼翼靠近的姿態(tài),像一只終于確認安全、試探著收起尖刺的刺猬。
時間在寒冷和疲憊中緩慢流逝。她在我的懷中沉沉睡去。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更久。外面的雨聲似乎小了一些,從瓢潑變成了淅淅瀝瀝。黑暗依舊濃稠,但天際似乎隱隱透出了一絲極其微弱的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