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床上猛地睜開眼睛,扯下頭盔,劇烈地呼吸起來。
與車頭相撞那一刻的記憶還在腦海中盤旋重復(fù),我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勉強(qiáng)爬下床。
不知為何,戴上這頭盔之后,每次被怪物襲擊或發(fā)生意外情況,在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都會回到自己剛剛躺下的位置,而不會真正死亡。
像是一場噩夢剛清醒那樣。
天空的紅光透過窗簾隱約透過來,我拿著礦泉水瓶呆愣了一會兒,忽然被狂喜籠罩:宋舟已經(jīng)知道了我的地址,他說不定已經(jīng)帶人趕過來救我了!
在等待救援的時間里,我在屋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忙著將自己的行李必備品簡單打包起來。
水、食物、衣服……要不帶點錢賄賂難民營的人?不對,錢還流通嗎?
四周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坐在地上一件一件地整理,手指忽然碰到了角落里的木頭相框。
我心中一跳,小心地將它捧起,在昏暗的紅光里靜靜地注視著相片。
那是母親。
相片里是我和母親的合影,那時候的母親還沒有患病,她經(jīng)常帶我去公園玩,這照片就是那時候留下的。
我媽媽在七年前突然患上了阿爾茨海默病,通俗點說,是老年癡呆。
這是一種殘忍的病癥,無藥可治,她還記得我與她相處的一幕幕往事,卻不再認(rèn)識面前的人是她的女兒,也不再認(rèn)識所有人。她有一天忽然驚恐地對我大吼大叫,向我扔?xùn)|西,問我是誰。
“媽,你看照片,你看我是你女兒啊……”
“你不是我女兒!”母親的表情因恐懼而猙獰,“我不認(rèn)識你,你是哪來的妖怪!”
我崩潰大哭。
母親從此不記得任何人,終日在自己的屋子里惶惶度日。
在人類集體失蹤的前一刻,媽媽卻給我打了電話,打了四次。
我的眼前再次模糊起來,她是要告訴我這個世界變了嗎?在失蹤的最后一刻,她在做什么?她終于想起我這個女兒了嗎?
我沒有及時接通。
從那天起,我再也不曾打通過她的電話。
我胡亂抹了抹眼淚,將相片一同塞入背包。
我決定了,如果宋舟真的能帶我來救我,我一定要去看看母親……她需要我。
自從末日降臨的那天起,外面天空一片血紅,我再也分不清晝夜,只能守著時鐘來分辨時間。
遇見宋舟之前,我曾一度陷入孤島般的絕望,但現(xiàn)在,他是我唯一的希望。
宋舟遲遲沒有來。
我干脆搬到房門口來睡覺,生怕遺漏了什么聲音。
在我把最后一包泡面吃完的時候,敲門聲終于從外面響起。
不緊不慢的三聲,是人類敲門的習(xí)慣。
我正餓得頭暈眼花,心中狂喜,不顧一切地沖過去開了門——在轉(zhuǎn)動門把手的同一瞬間,我就后悔了。
房門已經(jīng)被打開,我倒吸一口涼氣,愣愣地抬起頭。
感應(yīng)燈昏黃的光里,門口站著一只瘦長體型的怪物,它低下頭,靜靜地與我對視,長長的觸須正朝著我伸過來。
我的血液再次凝固了,沒有頭盔,我什么也不是,毫無自保能力。
怪物……不是宋舟,是怪物在敲我的門!
“別過來,別過來!”
我不由自主發(fā)出驚恐的叫聲,踉踉蹌蹌地往后退去,撞翻了桌椅家具,胡亂地抓起一切能抓住的東西朝它扔過去。瘦長怪物抬起觸須手臂擋在自己身前,口中發(fā)出嘶嘶的聲響,一步步朝我走了過來。
頭盔!我的頭盔……
我忽然想起自己的頭盔就放在桌上,連忙伸手摸去,抓起頭盔就朝著它砸了過去。
頭盔發(fā)出滋滋的聲響,冒出火星。
它壞了。
怪物似乎沒料到我的反應(yīng)這么激烈,或是覺得痛了,便將觸須縮了回去,后退兩步。
我慌不擇路,一路逃到衛(wèi)生間里,全身顫抖著鎖住門,抱著頭瑟縮在角落里,聽著怪物的腳步聲緩緩逼近。
我意識到自己做了愚蠢的舉動:這里是封閉的空間,如果它砸開這道不算結(jié)實的門,我還能往哪里躲?
我閉眼等死。
怪物的腳步聲輕輕地在衛(wèi)生間門外響起,停在外面。
我與怪物,僅僅一門之隔。
它沒有砸門,也沒有發(fā)出憤怒的吼聲。
咚、咚、咚。
我聽見有節(jié)奏的敲門聲響起,緩慢,甚至帶著幾分禮貌的意味。
它在……敲門?
不一會兒,一張字條忽然順著門縫塞了過來,我猶豫一下,飛快地將它拿起來。
字條上是工工整整的人類字跡。
“我是宋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