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像塊浸足了黑狗血的破布,死死糊在廢棄動物園的鐵絲網(wǎng)上。林雨剛跨過欄桿,就聽見腳下傳來“咔嚓”一聲脆響,低頭時,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
是半截指骨,被她踩得粉碎,。指骨旁邊,散落著幾枚生銹的鑰匙,鑰匙鏈上掛著個小小的虎頭掛件,眼窩處嵌著的玻璃珠在血月下泛著幽光,像兩只盯著人的眼睛。
“別碰那些鑰匙?!鄙蚯搴拥那嚆~劍突然出鞘,劍身在血月下劃出一道冷光,精準(zhǔn)地挑開林雨腳邊的鑰匙串。鑰匙剛離開地面,就突然自己跳動起來,串在一起的鐵環(huán)“哐當(dāng)哐當(dāng)”作響,竟慢慢拼出個模糊的人形輪廓,四肢扭曲得像被折斷的筷子。
林雨的懷表在口袋里瘋狂震動,她按住表蓋,耳邊突然鉆進(jìn)一陣細(xì)碎的聲響——像是無數(shù)只爪子在抓撓鐵皮,從四面八方涌來,越來越近。
“是猴山的東西?!鄙蚯搴拥穆曇魤旱脴O低“血月把它們的骨頭泡活了,正順著氣味過來?!?/p>
話音未落,右側(cè)的灌木叢突然“嘩啦”一聲炸開,一堆白骨從里面滾了出來,肋骨、腿骨、頭骨……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卻像有生命似的,正慢慢往一起拼湊。最前面的頭骨缺了半塊頂骨,眼窩黑洞洞的,里面卡著幾撮灰白的毛發(fā),像是某種靈長類動物的。
“媽呀!”一道尖叫突然從身后傳來,林雨回頭,看見個穿淺藍(lán)連衣裙的姑娘正跌坐在地,懷里死死抱著只青銅鈴鐺,鈴鐺上的黑貓紋路被她的冷汗浸得發(fā)亮。姑娘的腳踝被一根帶刺的藤蔓纏住,藤蔓上的尖刺已經(jīng)扎進(jìn)肉里,滲出的血珠剛碰到藤蔓,就被吸得一干二凈,藤蔓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粗,上面冒出密密麻麻的肉瘤,像無數(shù)只緊閉的眼睛。
“我叫林向晚……”姑娘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眼淚混著鼻涕往下淌,“這破鈴鐺把我拽到這兒的!這破藤蔓……它在啃我的骨頭!”
林向晚腳邊的黑貓?zhí)撚巴蝗徽?,綠瞳里淌出暗紅色的液珠,對著那堆白骨哈氣。白骨拼湊的速度突然加快,頭骨“咔嗒”一聲扣在頸椎上,眼窩里的毛發(fā)開始蠕動,慢慢長出粉紅色的肉膜,像層半透明的眼皮。
林雨的懷表震動得更厲害了,表蓋內(nèi)側(cè)的纏枝蓮繡樣裂開細(xì)縫,滲出點點血珠,在表蓋內(nèi)側(cè)凝成一行模糊的字:規(guī)則1:猿猴山的骨頭拼成人形時,必須往虎山跑,遲到一步,就會成為它們的“新骨頭
“跑!”林雨拽起林向晚,兩人跟著沈清河往虎山方向沖。身后的白骨怪物已經(jīng)站直了身子,四肢關(guān)節(jié)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剛跑過天鵝湖,林雨突然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踉蹌著回頭時,胃里一陣翻江倒?!锏乃恢螘r變成了粘稠的黑液,水面上漂浮著數(shù)十具動物尸體,大象的鼻子纏在長頸鹿的脖子上,斑馬的四條腿被生生掰斷,拼成一個詭異的十字。最駭人的是岸邊的鱷魚標(biāo)本,嘴被鐵絲撐開,里面塞滿了孩童的鞋子,大小不一,鞋帶都系著死結(jié)。
“它們在模仿人類的‘標(biāo)本’?!鄙蚯搴拥穆曇舭l(fā)沉,青銅劍劈開迎面撲來的白骨手臂,“這動物園以前是做活體標(biāo)本的,血月把那些被虐殺的動物怨氣聚成了實體?!?/p>
林向晚懷里的鈴鐺突然劇烈搖晃起來,黑貓?zhí)撚皬乃_邊竄出,對著湖面的黑液嘶吼。
“鈴鐺……鈴鐺燙!”林向晚突然尖叫,懷里的鈴鐺燙得像塊烙鐵,她手一松,鈴鐺掉在地上,滾到湖邊。黑貓?zhí)撚啊斑鳌钡匾宦曌愤^去,剛碰到鈴鐺,湖面的黑液突然掀起巨浪,一只覆蓋著黑鱗的爪子從浪里伸出,指甲像把把小鐮刀,直撲鈴鐺!
“回溯!”林雨想也沒想,發(fā)動懷表的力量。時間倒回三秒前,她一把抓住林向晚往回拽,沈清河的青銅劍“唰”地劈出一道金光,正砍在黑鱗爪子上。爪子發(fā)出“滋啦”的灼燒聲,縮回黑液里,湖面卻翻得更兇,無數(shù)只同樣的爪子從水里伸出來,拍打著岸邊的地面,像在催促什么。
白骨怪物已經(jīng)追到身后,最前面的頭骨突然張開嘴,發(fā)出一陣尖銳的嘶鳴,聲音里夾雜著孩童的哭腔——和之前猿猴區(qū)的哭聲一模一樣。
林向晚的鈴鐺在地上瘋狂旋轉(zhuǎn),上面的黑貓紋路亮起紅光,竟自己朝著虎山的方向滾去。黑貓?zhí)撚蔼q豫了一下,看了眼林向晚,還是追著鈴鐺跑了過去。
“墨墨!”林向晚急得想追,卻被沈清河按住,“鈴鐺在引路,跟著它!”
三人跟著滾動的鈴鐺往虎山跑,身后的白骨怪物和湖面的黑爪越來越近。林雨的懷表震動得快要散架,她能感覺到,懷表的回溯力量正在快速消耗,剛才那一次回溯,幾乎抽空了她一半的力氣。
跑到虎山圍欄前,林雨才發(fā)現(xiàn)圍欄上纏滿了枯黃的藤蔓,藤蔓上開著黑色的花。鈴鐺卡在圍欄的縫隙里,發(fā)出“叮鈴鈴”的急促聲響,黑貓?zhí)撚皩χ俾肿ビ忠?,卻怎么也咬不斷。
湖面的黑液已經(jīng)漫到了腳邊,黑鱗爪子在液里若隱若現(xiàn);身后的白骨怪物越來越近,頭骨里的毛發(fā)已經(jīng)長成了亂糟糟的一團(tuán),像頂破爛的假發(fā)。
“規(guī)則2……”林雨的懷表突然彈出一行血字,快得幾乎看不清,“熊貓館的竹子……必須是綠的……”
她猛地看向熊貓館的方向,那里的竹林在血月下泛著詭異的綠光,但靠近虎山的幾株竹子,葉尖已經(jīng)開始發(fā)黃,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
“竹子!”沈清河瞬間明白了,“這些藤蔓是竹子的根變的!它在吸活物的血保持翠綠!”
話音未落,纏在圍欄上的藤蔓突然暴漲,像無數(shù)條蛇,朝著三人纏了過來。最前面的一根藤蔓纏住了林向晚的腳踝,黑色花瓣立刻貼在她的皮膚上,開始吮吸她的血——林向晚的腳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干癟,皮膚皺得像塊老樹皮。
“啊——!”林向晚的慘叫聲撕心裂肺,黑貓?zhí)撚隘偭怂频膿湎蛱俾?,卻被藤蔓抽飛,撞在圍欄上,化作一縷黑煙,鉆進(jìn)鈴鐺里。鈴鐺突然爆發(fā)出刺眼的紅光,將藤蔓震開了寸許。
就是現(xiàn)在!
沈清河的青銅劍帶著符文金光,狠狠劈向圍欄的藤蔓!林雨用盡最后力氣發(fā)動回溯,將林向晚從藤蔓的纏繞中拽出來!三人連滾帶爬地鉆進(jìn)虎山,身后的藤蔓瞬間合攏,將白骨怪物和黑鱗爪子死死擋在外面。
虎山內(nèi)一片死寂,只有風(fēng)吹過枯草的“沙沙”聲。林雨癱坐在地,看著自己的懷表——指針在“12”的位置瘋狂顫抖,像是隨時會停擺。
林向晚抱著發(fā)燙的鈴鐺,腳踝上的傷口還在滲血,血滴在地上,竟慢慢匯成一個小小的虎頭形狀。
遠(yuǎn)處的熊貓館方向,傳來竹葉斷裂的脆響,那幾株發(fā)黃的竹子,似乎又枯萎了幾分。
而虎山深處的陰影里,一雙血紅色的眼睛緩緩睜開,正盯著闖入的三個不速之客,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像骨頭摩擦的聲響。
這里不是安全區(qū)。
是另一個更恐怖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