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天啟市。
天氣依然悶熱，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躁動的氣息。
天啟市第二天賦者大學(xué)門口，人潮洶涌。
這所大學(xué)雖然名字里帶著“第二”，但在天啟市，乃至整個聯(lián)邦，都只能算二流末尾。
這里招收的學(xué)生，大多是C級和D級天賦者，偶爾有幾個B級，那都是文化課成績稀爛，被一流大學(xué)刷下來的。
顧辰背著一個簡單的雙肩包，站在人群中，顯得格格不入。
周圍的新生們，精力旺盛得過頭。
有人手心冒著小火苗，試圖點燃路邊的傳單；有人用微弱的念力，讓自己的行李箱漂浮幾厘米；還有人干脆把皮膚金屬化，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
他們在炫耀。
哪怕是最低級的D級天賦，也足以讓他們在普通人面前，擁有絕對的優(yōu)越感。
顧辰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只覺得吵鬧。
他壓低了帽檐，只想盡快完成報道，然后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
大學(xué)，是他選擇的偽裝。一個合理的社會身份，可以讓他避免被“天啟系統(tǒng)”的社會監(jiān)控網(wǎng)絡(luò)標(biāo)記為異常。
他現(xiàn)在有錢了，但錢不能解決所有問題。
“零”需要隱藏在暗處，而顧辰，需要站在陽光下，做一個無害的“廢物”。
報道處的流程很慢。
負責(zé)登記的學(xué)長學(xué)姐們，態(tài)度散漫，只有在遇到B級天賦的新生時，才會露出一點熱情的笑容。
“姓名，天賦等級。”一個戴著眼鏡的學(xué)長，頭也不抬地問道。
“顧辰?！?/p>
“天賦?！?/p>
“F級，赤瞳術(shù)。”
顧辰的聲音不大，但“F級”兩個字，還是讓周圍排隊的人，瞬間安靜了一下。
眼鏡學(xué)長抬起頭，像是看什么稀有動物一樣，盯著顧辰看了幾秒。
F級，意味著天賦覺醒失敗，比普通人強不了多少。
這種人，通常會直接進入社會，從事最底層的工作。
來天賦者大學(xué)？浪費資源。
學(xué)長撇了撇嘴，在顧辰的資料上重重地蓋了個章，隨手把學(xué)生卡丟給他：“宿舍樓3棟，404。下一個?！?/p>
顧辰接過學(xué)生卡，能清晰地感覺到周圍投來的視線。
鄙夷、嘲笑、不解。
他早就習(xí)慣了。
從覺醒天賦那天起，這些目光就一直伴隨著他。
他什么也沒說，轉(zhuǎn)身離開，朝著宿舍樓走去。
他走得很穩(wěn)，背影看起來甚至有些冷漠。
但在帽子底下，顧辰的眉頭緊鎖，手心微微冒汗。
人太多了，太吵了。
這種被圍觀的感覺，讓他極度不適。
社恐的本質(zhì)，并沒有因為他獲得了“神威”，就有所改變。
……
第二天賦者大學(xué)的宿舍條件，和它的排名一樣，乏善可陳。
老舊的樓房，狹窄的走廊。
顧辰找到404宿舍，推門進去。
這是一個四人間。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方便面和臭襪子的混合味道。
三張床位已經(jīng)有人了，桌子上堆滿了雜物。
顧辰的床位，是靠近門口的下鋪。
此刻，宿舍里只有一個人。
那是一個身材瘦削，戴著厚重黑框眼鏡的男生。
他正坐在桌前，全神貫注地盯著面前的三塊屏幕。
屏幕上，飛快地滾動著各種數(shù)據(jù)和代碼。
他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擊的速度快得驚人，發(fā)出噼里啪啦的密集聲響。
聽到開門聲，男生猛地轉(zhuǎn)過頭來。
他的眼神銳利，帶著一種神經(jīng)質(zhì)的亢奮。
“新室友？”男生推了推眼鏡，上下打量著顧辰。
顧辰不太喜歡這種被人審視的目光，他點了點頭，簡短地回答：“顧辰?！?/p>
“林凡?！蹦猩肿煲恍Γ冻鲆豢诎籽?，“D級，信息輔助系，天賦‘?dāng)?shù)據(jù)感知’?！?/p>
他似乎對自己的天賦很自豪。
信息輔助系，在戰(zhàn)斗中作用不大，但在現(xiàn)代社會，卻是非常稀缺的人才。
“歡迎來到404?！绷址矎囊巫由咸聛?，熱情地伸出手，“其他兩個哥們?nèi)⒓由鐖F活動了，他們都是C級強化系，人還不錯?！?/p>
顧辰猶豫了一下，還是握住了他的手。
林凡的手很涼，指節(jié)因為長期敲擊鍵盤，顯得有些變形。
“你的床位在那邊。”林凡指了指門口的下鋪，“條件一般，湊合住吧。”
顧辰把背包扔到床上，開始整理床鋪。
他動作很慢，盡量減少和林凡的交流。
他只想當(dāng)個透明人。
但林凡顯然不這么想。
作為信息輔助系的天才，林凡最大的愛好，就是收集和分析信息。
他對一切未知的事物，都充滿了好奇。
“顧辰……”林凡摸著下巴，重新坐回到電腦前。
他一邊和顧辰搭話，一邊手指不停，在鍵盤上敲擊著。
“我剛剛查了下今年的新生名單……”
顧辰鋪床的動作頓了一下。
這么快？
他知道大學(xué)的系統(tǒng)里肯定有他的資料，但沒想到，這個室友第一天就能查到。
林凡突然停下了敲擊鍵盤的動作。
他猛地轉(zhuǎn)過身，椅子在地上摩擦，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他死死地盯著顧辰，眼鏡后面的眼睛，瞪得溜圓。
那表情，仿佛看到了外星人。
“你……”林凡的聲音都變調(diào)了，“你是F級？！”
顧辰心中嘆了口氣。
該來的，總會來。
他已經(jīng)做好了被嘲諷，或者被排擠的準(zhǔn)備。
“嗯。”顧辰平靜地應(yīng)了一聲，繼續(xù)鋪床。
“臥槽！”林凡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一個箭步?jīng)_到顧辰面前。
他的反應(yīng)，和顧辰預(yù)想的完全不同。
沒有鄙視，沒有嘲笑。
只有……狂熱。
“活的！F級！”林凡激動得滿臉通紅，“全校唯一的F級！”
顧辰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這人有??？
“太不可思議了！”林凡圍著顧辰轉(zhuǎn)圈，像是在觀察一個珍稀的實驗樣本。
“兄弟，你是怎么考進來的？你的文化課成績，得高到什么程度，才能彌補F級天賦的差距？”
“不，不對。就算文化課滿分，F(xiàn)級也很難被錄取。學(xué)校的系統(tǒng)是不是出Bug了？”
林凡語速極快，像連珠炮一樣，拋出一連串的問題。
顧辰被他吵得頭疼。
他最怕應(yīng)付這種自來熟的人。
“運氣好?！鳖櫝椒笱艿?。
“運氣？不，這絕對不是運氣?！绷址矒u著頭，眼神變得更加灼熱，“數(shù)據(jù)不會說謊。你是近十年來，第一個以F級身份，進入我們學(xué)校的人?！?/p>
他突然湊到顧辰面前，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足十公分。
顧辰甚至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濃重的泡面味。
“你的天賦，是赤瞳術(shù)？”林凡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問道。
顧辰皺了皺眉，沒有回答。
“快，展示一下！讓我看看！”林凡催促道，“眼睛變紅是什么感覺？視力能提升多少？有夜視能力嗎？”
顧辰的臉色冷了下來。
他不想談?wù)撟约旱奶熨x。
那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偽裝的起點。
“沒什么好看的?！鳖櫝嚼淅涞卣f道，避開了林凡的視線。
“別這么小氣嘛！”林凡不依不饒，“F級天賦的樣本數(shù)據(jù)，在黑市上可是很值錢的！我從來沒見過真正的F級瞳術(shù)！”
他越是追問，顧辰就越是沉默。
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顧辰低著頭，整理著自己的衣柜，把林凡當(dāng)成了空氣。
他現(xiàn)在只想讓這個聒噪的家伙閉嘴。
如果眼神能殺人，林凡估計已經(jīng)死了幾百次了。
林凡看著顧辰那張冷漠的側(cè)臉，慢慢收起了笑容。
他似乎意識到了什么。
他退后兩步，若有所思地看著顧辰。
顧辰的沉默，在他眼里，被解讀成了另一種含義。
一個F級天賦者，在天賦至上的世界里，承受了多少壓力和嘲諷？
他能考入這所大學(xué)，付出了多少常人難以想象的努力？
現(xiàn)在，自己卻像看猴戲一樣，要求他展示那被世人嘲笑的“廢物天賦”。
這是對他尊嚴(yán)的踐踏。
而他，選擇了沉默。
不是因為懦弱，而是因為不屑。
一個內(nèi)心真正強大的人，是不會在意別人的看法的。
林凡的眼神變了。
從最初的好奇和狂熱，變成了敬佩。
“抱歉，顧哥?！绷址餐蝗秽嵵氐卣f道，“是我冒犯了?！?/p>
顧哥？
顧辰愣住了。
這稱呼的轉(zhuǎn)變，也太快了吧？
“你別誤會?！绷址餐屏送蒲坨R，表情嚴(yán)肅起來，“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我只是……對未知的數(shù)據(jù)，太好奇了?！?/p>
“我相信，能以F級的身份站在這里，你絕對不是普通人?！?/p>
林凡的語氣中，帶著一種莫名的篤定。
“這個世界，對天賦的評級系統(tǒng)，太武斷了。誰說F級就一定是廢物？”
“也許，你的天賦，隱藏著某種我們無法理解的奧秘?！?/p>
顧辰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驚訝地看向林凡。
這家伙……
是真傻，還是在試探？
他竟然誤打誤撞地，說出了一部分真相。
“你想多了?！鳖櫝降卣f道，重新恢復(fù)了那副冷漠的樣子，“F級就是F級?！?/p>
“顧哥，你不用瞞我?！绷址矃s露出了一個“我懂你”的表情。
“信息系的天賦，讓我對數(shù)據(jù)有著天生的直覺?！?/p>
“我的直覺告訴我，你很危險?！?/p>
危險？
顧辰心中一緊。
難道他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不可能，神威自帶的氣息隱匿，連S級強者都無法察覺。
林凡一個D級輔助系，怎么可能發(fā)現(xiàn)？
“顧哥，你放心?！绷址才牧伺男馗澳愕拿孛埽也粫f出去的。”
“從今天起，你就是我林凡的哥。在學(xué)校里，有什么需要用到電腦或者信息的地方，盡管找我?！?/p>
林凡自顧自地給顧辰定下了“大佬”的身份。
顧辰看著林凡那副信誓旦旦的樣子，徹底無語了。
他只是想當(dāng)個透明人，怎么才來第一天，就被一個神經(jīng)質(zhì)的室友，腦補成了“隱藏大佬”？
這劇本，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顧辰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他的大學(xué)生活，注定不會平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