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畢業(yè)晚會謝幕燈光亮起時,
舞臺追光燈突然轉動,定格在禮堂后排吻得火熱的小情侶身上。
男生高舉玫瑰對著全場喊:“幼舒,做我女朋友!”
女生捂著臉點頭的剎那,禮堂的歡呼聲快要掀起屋頂。
彼起起伏的掌聲里,我攥著手機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手機屏幕還停留在半個小時前,他發(fā)來的消息上:
“等我,我馬上來找你?!?/p>
散場后,我摘下手腕上的情侶紅繩,
連同四年的感情,一起扔進了臭水溝。
1.
“今晚的求婚如果告訴黎曼只是朋友間的一個賭約,她是不是不會信???她眼里向來揉不得一粒沙,一定又要和你鬧了?!?/p>
溫幼舒甜美的嗓音里帶著濃重的擔憂:
“肆然,我是不是又給你闖禍了,我真是太笨了......”
我倚在禮堂外的大樹上,聽到溫幼舒矯揉造作的聲音,下意識抬眼看去。
正撞上謝肆然憐惜地揉她柔軟的長發(fā):
“笨蛋,別擔心,我會處理好?!?/p>
手不覺抖了一下,煙灰掉在手背上,疼得我瞬間紅了眼。
我低下頭哂笑一聲,扔掉煙頭在兩人走近時,從樹蔭里走了出來。
看到我,兩人同時愣住。
見我視線始終定在兩人緊握的雙手上,溫幼舒心虛地抽回,背到身后。
可她手腕上滿鉆的手鏈還是刺痛我的眼。
“黎曼,好久不見啊,這條手鏈是肆然買給你的,我只是做個參謀,你別誤會?!?/p>
她急切地摘下手鏈,朝我遞過來。
可那含淚的眼睛,好像被我欺負了一般。
謝肆然眉頭瞬間擰到一起,把人護到身后:
“手鏈是我讓幼舒試戴的,顧黎曼你能不能別無理取鬧!”
“謝謝。”
我朝著溫幼舒道謝,伸手拽過了手鏈,戴好后朝謝肆然展示:
“好看嗎?”
謝肆然未說完的話就,那樣硬生生卡在喉嚨。
盯著我看了半晌,才不咸不淡嗯了一聲。
我垂眸看著手上大了一圈的手鏈,唇角始終勾著一抹諷刺的笑。
最后還是溫幼舒的哽咽聲打破沉默。
“我就知道黎曼介意我的存在,我馬上就走?!?/p>
溫幼舒哭著跑開,謝肆然冷漠的眼從我身上掃過,追了上去。
“太晚了,你單獨行動我不放心,我送你回家?!?/p>
謝肆然強硬地把人塞進副駕駛。
見我發(fā)呆不動,寒聲開口:
“還不上車,等著我去請嗎?”
我咽下情緒上了車。
一路上,前排的歡聲笑語不斷。
兩人之間的曖昧氣氛,就連我這個正牌女友都忍不住感嘆,好甜。
看著眉眼溫柔的謝肆然,我突然發(fā)現(xiàn)他只有在溫幼舒面前,才會像個有溫度的人。
溫幼舒下車前想和我打聲招呼,卻被謝肆然護住,推著她往樓道口走。
“很晚了,回家早點睡?!?/p>
那謹慎的動作,好像生怕我會傷害她一樣。
溫幼舒甜甜應了一聲,聽話地往家里走。
直到那抹倩影消失,八樓窗戶的燈光亮起,謝肆然才掐了煙坐回車里。
“坐副駕吧?!?/p>
透過后視鏡,他對上我的眼。
我沒回應,只是安靜地和他對視。
良久后,謝肆然的耐心終于售罄,蹙眉啟動了汽車。
“隨你?!?/p>
我也終于開了口:
“謝肆然,你沒什么想和我解釋的嗎?”
車猛地剎住,謝肆然扭頭看我:
“顧黎曼,我已經忍你一晚上了,今天見到幼舒你就一直冷著臉,你到底想干什么!有什么不滿的,你一次性說完,別沒完沒了!”
溫幼舒剛離開,他就恢復從前那樣冷淡。
盡管這種窒息感我經歷了四年,可還是忍不住寒心。
我自嘲一笑,平靜道:
“謝肆然,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樣的賭約會讓你在畢業(yè)典禮上和溫幼舒求愛?
“這大了一圈的手鏈,你又是買給誰的?
“今晚說好要陪我出發(fā)去旅行,做不到為什么不提前說,為什么要撒謊說你兄弟纏著你去喝酒!”
車內空氣凝滯,氧氣稀薄得讓人窒息。
謝肆然煩躁地降下車窗,熟練點燃一根煙后才壓著情緒開口:
“賭約是幼舒出國留學前,那群發(fā)小起哄打的賭,幼舒和我青梅竹馬,我不可能讓她在那群發(fā)小面前丟了面子。
“手鏈是你喜歡的款,我答應過你要把紅繩換成鉆石,幼舒只是看著漂亮借戴了一下,僅此而已。
“幼舒從高中起就沒錯過和我們一起參加畢業(yè)典禮,這次提前回國也只是為了不缺席我們的重要時刻,我不能掃了她的興?!?/p>
“所以是我活該!謝肆然你既然這么愛她,當初就該把她留在身邊,為什么要來招惹我!”
聽著他一口一個幼舒,我情緒終于崩潰。
謝肆然臉色瞬間拉了下來:
“顧黎曼,你真像個潑婦!”
他摔門下車,撐著車窗看我:
“你是不是覺得你委屈極了,我特對不起你?你要真這么咽不下這口氣,那就取消訂婚!”
謝肆然的怒氣使我漸漸冷靜下來。
他每次都是這樣,只要事關他的小青梅,他總會擺出一副護犢心切的表情。
生怕我隔著萬里距離,褻瀆了溫幼舒。
隨即拿我在乎的,狠狠戳我心窩子。
心不可控制的痛了一下。
可我不想再像從前那樣向他妥協(xié),而是直視他:
“那就取消。謝肆然,我們分手吧?!?/p>
2.
謝肆然被我的態(tài)度氣得咬緊后槽牙:
“顧黎曼,有意思嗎?惹我生氣對你有什么好處?
“你搞搞清楚,離不開的從來只有你,你孤兒一個,沒了我還能有什么好去處?”
我哂笑一聲,沒再開口。
而是去掏口袋里的香煙。
謝肆然見我沉默,以為我知道錯了,放緩聲音道:
“行了,剛剛的事我就當沒發(fā)生,訂婚宴繼續(xù),現(xiàn)在可以回家了吧?”
鼻子一陣發(fā)酸,眼淚就快憋不住往下掉。
我緊忙閉上眼,深呼吸壓下那不堪的情緒。
再睜眼,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我點燃香煙,猛吸了一口,隨著香煙吐出,最后那點難過的情緒也煙消殆盡。
謝肆然沒發(fā)現(xiàn)我的不同,只是蹙眉去搶煙:
“是誰吵嚷著讓我戒煙備孕的?你現(xiàn)在這樣又算什么?
“把煙給我,孩子不想要了是吧!”
我躲開他,吐出煙圈在他臉上:
“不要了。
“謝肆然,連帶你,我都不要了?!?/p>
我是從孤兒院長大的。
因為原生家庭的缺失。
所以我格外向往親情,向往溫暖,向往幸福。
當初謝肆然和我告白時,我明確告訴過他:
“我從不玩玩,認定了就是一輩子。謝肆然你要是做不到,就別來招惹我。”
可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對我好,甚至做到了有求必應。
在一起那天,他鄭重地和我保證:
“黎曼,我們會有家,會幸福美滿一輩子?!?/p>
我義無反顧地淪陷進去。
四年來,除了事關溫幼舒,我們一直是學校的模范情侶。
盡管有溫幼舒讓我缺乏安全感。
可在謝肆然只是朋友的保證下,我只當他們偶爾的曖昧舉動,只是因為太熟悉,忽略了邊界感。
這些不快在溫幼舒在國外找了男友,陷入熱戀時告終。
訂婚宴在即,我以為等待我的會是幸福。
可溫幼舒分手回國,打破了我所有幻想。
讓我清醒地意識到,從始至終謝肆然愛的,只有溫幼舒一人。
謝肆然眼神危險地盯著我。
他好似不懂我為什么會突然變了態(tài)度。
良久后,他突然妥協(xié):
“今晚算我不好,我保證等忙完這陣就陪你去畢業(yè)旅行,我們別吵了好嗎?”
看著他伸過來,打算捏我臉蛋的手,我冷漠拍開,推門下車。
在謝肆然發(fā)愣的間隙,摘掉手鏈塞到他手上:
“既然是按照溫幼舒手腕尺寸買的,當然只屬于她,拿去還給她吧。”
“顧黎曼,你夠了!”
謝肆然緊攥著手鏈和我對峙。
可我無心和他糾纏,打斷道:
“我不想說更難聽的話,你也沒必要再在我面前裝二十四孝好男友,就到這吧?!?/p>
我朝著他的反方向離開,謝肆然沒有追,而是惡狠狠道:
“顧黎曼,馬上滾回來我不計較,不然就算你跪在我腳下哭,我也絕不會原諒你!”
可回答他的,只有晚風,和我越走越快的腳步。
3.
我拉黑了謝肆然和他身邊人的聯(lián)系方式。
順手清空了手機里有關他的一切回憶。
隨意找了個酒店住了一晚。
睡醒后才發(fā)現(xiàn)已經是第二天下午。
精神飽滿后,我打算回一趟謝肆然的住所取行李。
本以為他會陪著溫幼舒去狂歡,沒想到剛開門手就被扣住。
我嚇了一跳,抬頭就對上謝肆然那副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眼。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還知道回來,拉黑了我的聯(lián)系方式,顧黎曼你真是長本事了?!?/p>
我擰眉甩開他:
“就算把你拉黑,你也有本事找到我不是嗎?”
視線越過他,落在正坐在餐廳吃水果的溫幼舒身上:
“原來是美人在懷。
“謝總不愿意費工夫找我,我理解,就是拜托您能不能別裝出一副對我用情至深的表情,看了想吐。”
“嘴上功夫了得啊,怪不得只有她死了爸媽,這都是嘴欠的報應。
“這些年要不是我哥護著,她以為她能全須全尾地站在這發(fā)脾氣?自己幾斤幾兩,也不掂量掂量!”
謝若涵把還在滴水的鉆石手鏈放到溫幼舒手上:
“嫂子,已經洗干凈了,還不趕緊戴上,這可是我哥的心意呢?!?/p>
“若涵!”
溫幼舒臉霎時紅了,飛快瞄了一眼謝肆然。
見他默認了,嬌羞地把手鏈戴好。
謝若涵和謝肆然是堂兄妹。
我們三個同校不同專業(yè)。
最初謝肆然把我領去他們的小團體時,謝若涵就毫不隱晦地表現(xiàn)出不喜歡我。
不管我怎么努力拉近關系都無果。
謝肆然只好安慰我:“別介意,若涵是面冷心熱?!?/p>
可溫幼舒一出現(xiàn),謝若涵立刻有了笑臉。
其中深意,我怎么會不明白。
不過是謝若涵認的嫂子,只有溫幼舒一人罷了。
“愣什么神,還不趕緊滾過來幫忙,當初可是你親自拍板說公司拉投資的事都歸你,現(xiàn)在投資方對方案有異議,要是因為你丟失了這筆投資,你就等著滾出我哥的公司吧!”
謝肆然很有天賦。
從大一開始就摸索著創(chuàng)業(yè)。
我和謝若涵就跟在后面幫忙。
為了能時刻陪著謝肆然,我沒正確定位自己的職位,甘心做個小助理。
工資沒有獎學金高,但做得工作比誰都多。
只因我成績優(yōu)秀,所以所有重大合作決策都是我最終敲定。
從前不用誰趾高氣昂,我就會利落把分外工作做好。
可此時,我冷笑一聲道:
“謝肆然,我和你馬上要訂婚,她這樣輕視我,你真的不打算管?
“還有,做方案不是我的工作,以前幫忙看得是情分,現(xiàn)在不幫忙也合情合理,她有什么資格命令我做事!”
我故意說了這番話,就想看看自己在謝肆然心中的地位。
果然,他沒有一點猶豫地站到了我的對立面:
“不是你說的,我們已經分手了?方案的事你要是不解決,公司也不用回了!”
四年來,謝肆然維護了我千百回。
可在溫幼舒回國后,他連裝模作樣都不想了。
我勾唇一笑,點頭道:
“別急,我馬上滾。”
4.
我繞開幾人,快步往臥室走。
拉出落灰的行李箱,把屬于自己的東西一股腦往里塞。
謝肆然跟著我進來,黑臉看著我:
“顧黎曼,你到底有沒有完!”
不等我回答,謝若涵就沖了過來,上手去搶我手里的東西。
“顧黎曼,你還要不要臉,都分手了還往男人臥室闖!馬上滾出去!”
爭搶間,情侶杯摔成碎片。
我心猛地一跳,蹲下身去撿。
看著我鮮血淋漓的雙手,謝肆然毫不在意:
“一個破杯子而已,顧黎曼你引我注意的手段真是越來越低級了?!?/p>
我冷笑,聲音都跟著顫抖:
“這是你親手做的,送給我的一周年禮物,看著它被別人打碎,你真的一點都不在意?”
“呵,顧黎曼你真是沒見過好東西,這破東西是我哥隨意吩咐我買來敷衍你的。也就你這種垃圾當個寶!”
“謝若涵,我和他的事,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顧黎曼,道歉!”
一涉及他身邊人,謝肆然瞬間化身騎士。
看著他冷淡的眼,我突然感到一陣疲累。
我沉默地收拾僅剩的幾件行李,只想趕快離開這個窒息的地方。
謝若涵因剛剛嘗到甜頭,更加來勁地和我搶行李。
“這些都是我哥花錢買的,留下,你自己滾!”
“放手!”
爭搶間,她順手抽走行李箱夾層的照片。
“什么破爛。”
一顆心高高提起,我聲音尖銳去奪:
“還給我!”
或是見我急了,謝若涵不懷好意地撕碎,揚了滿天:
“還就還,別跟只瘋狗一樣?!?/p>
我顫抖著撿起碎片,紅著眼對謝肆然大喊:
“你明明知道這照片是我爸媽留給我的唯一紀念,為什么不制止!”
謝肆然漠不關心道:
“那又怎么樣?我就故意的,就該讓你長長記性,不然你總會產生這世界都是圍著你轉的錯覺!”
看著他陌生的臉,四年的甜蜜過完徹底成了笑話。
我不再開口,拉著行李箱疾步離開。
“顧黎曼,我最后警告你,你今天要是敢出這個門,我們就徹底結束!”
謝肆然在我身后怒吼。
我反手甩上門,隔絕了他的聲音。
這爛透的地方,誰愛待誰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