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謝知晏從夢中驚醒，他下意識攥緊了被角，指尖微微發(fā)顫。
夢里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仿佛還在眼前，帶著他從未見過的哀慟與乞求，一遍遍喚著他的名字。
“知晏……回來好不好……”
那聲音太過真實，仿佛就在耳邊呢喃，讓他一時分不清夢境與現(xiàn)實。
窗外傳來汽車的鳴笛聲，謝知晏這才徹底清醒過來。
他深吸一口氣，赤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拉開窗簾。
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三個月。
初來時，他鬧過不少笑話。第一次見到水龍頭時，他對著流出的清水發(fā)愣；
第一次坐電梯，他險些因失重感跌坐在地；
更別提那些復(fù)雜的電子設(shè)備，光是學(xué)會使用手機就花了他整整一周時間。
好在穿越男蘇星塵的記憶殘留在身體里，讓他不至于寸步難行。
謝知晏望著鏡中的自己。這張臉陌生又熟悉，只是少了那份哀愁。
“小謝，早餐準備好了?！遍T外傳來房東太太溫和的聲音。
“謝謝您，我馬上來?！敝x知晏換上短袖和牛仔褲，這是他最喜歡的裝扮。
不必再穿著那些繁復(fù)的衣袍，也不必再端著貴公子的儀態(tài)。
餐桌上，房東太太的兒子正捧著平板電腦看動畫片，見他來了，興奮地揮手：“謝哥哥，今天要和我一起去游樂園嗎？”
"小明，別打擾謝哥哥。"房東太太歉意地笑笑，“這孩子就愛纏著你。”
“沒關(guān)系?！敝x知晏摸了摸小明的頭，心里泛起一絲暖意。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是這對母子給了他最初的溫暖。
“對了，”房東太太遞給她一封信，“社區(qū)大學(xué)給你回信了，說是接受你的入學(xué)申請?！?/p>
謝知晏眼睛一亮，連忙拆開信封。自從決定要在這個世界重新開始，他就申請了成人教育課程。
“太好了！”他難得露出雀躍的神情，“我下周就可以去上課了?！?/p>
“你一定會喜歡那里的?！狈繓|太太笑著說。
謝知晏點點頭，咬了一口吐司。
甜膩的滋味在舌尖化開，與記憶中那些苦澀的藥湯形成鮮明對比。
他忽然想起了阮虞晚。
“謝哥哥，你怎么哭了？”小明稚嫩的聲音將他拉回現(xiàn)實。
他慌忙擦去淚痕，勉強笑道：“沒事，哥哥只是太高興了。”
入夜后，謝知晏翻來覆去無法入睡。
他最近經(jīng)常夢到過去，夢里阮虞晚的眼神太過真實，仿佛真的在透過夢境注視著他。
“你到底想怎樣……”他對著虛空喃喃自語，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謝知晏索性起身，打開筆記本電腦。
指尖在鍵盤上敲擊，那些被壓抑的回憶如潮水般涌來。
他寫到自己曾經(jīng)如何恪守夫道，如何卑微地愛著一個永遠不會回頭看他的女人，寫到那個占據(jù)他身體的穿越男如何輕易得到了他求而不得的一切……
謝知晏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抖得厲害，他合上電腦，走到陽臺上透氣。
“在那里，我似乎連呼吸都是錯的……”他仰頭望著星空，“而在這里，我可以做任何事?！?/p>
謝知晏終于睡去，這一次，夢境更加清晰。
他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中，遠處有個模糊的身影。
那人跪在雪地里，玄色衣裙被血浸透，在純白中綻開刺目的紅。
“知晏……”阮虞晚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我錯了……”
謝知晏想后退，卻發(fā)現(xiàn)雙腳像是生了根。
阮虞晚抬起頭，那張曾經(jīng)令他魂牽夢縈的臉上滿是淚痕。
她手中捧著一盞長明燈，火光微弱得隨時會熄滅。
“看，”她小心翼翼地護著那簇火苗，“我每日都添油，從未讓它熄滅過……”
“阮虞晚，”他聽見自己冷靜到可怕的聲音，“我已經(jīng)死了。”
“不！”阮虞晚突然激動起來，“你只是去了另一個世界！我可以找到你，我可以——！”
"然后呢？”謝知晏打斷她，“再把我關(guān)在那個長公主府？看著我為你痛苦，為你卑微，為你生不如死嗎？”
阮虞晚像是被當(dāng)頭棒喝，整個人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