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磊臉色難看，硬著頭皮，小心翼翼地從筆記本邊緣捏著一點點翻開封面。紙張粗糙發(fā)黃。
前面的頁是空白或記著些水電抄表之類的流水賬。
“找到了！7月4日！是7月4日！”
李國棟指著一頁邊緣模糊的字跡，聲音因為激動而變調(diào)。
眾人立刻屏息湊近看。
【7月4日記錄：
704住戶動靜很大！又是那對夫妻在吵，動靜大得嚇人！整層都能聽見！特別是那男的，喊得像要殺人！王…（一大團污漬暈染開來，模糊了接下來的半行字）…她沖過去勸架…不對，是找麻煩？帶了個東西…（墨水似乎被水漬暈開，完全無法辨認）
然后…天吶！那孩子！小斌！他怎么也在里面？他跑進704去勸了？傻孩子?。】斐鰜恚。ê竺孀舟E潦草扭曲，充滿了恐懼）
接著…我聞到了！那是什么味道？汽油？！張他…他瘋了！點…（文字到這里戛然而止，后面似乎用力寫了個“火”字的一半，墨跡拖得很長，像掙扎的劃痕）】
最后幾行字，力透紙背，墨水被濺出的液體（或許不只是墨水）染得一片狼藉：
【…林她尖叫著…不要靠近窗戶！不要…（徹底被濃重的墨團覆蓋）……我的錯……我什么都沒敢做……就看著……聽著……聽著他們…（字跡虛浮無力，最后的文字消失在紙張邊緣）】
值班室一片死寂。只有紙張粗糙的摩擦聲和眾人劇烈的心跳聲。
王阿姨、小斌、張先生、林小姐…他們的死亡碎片，被恐懼和愧疚浸透的管理員，在最后時刻用顫抖的筆尖記錄下來。
“兇殺…一場…慘烈的兇殺…” 孫薇捂住了嘴，臉色慘白。
日記里透出的絕望和血腥氣濃得讓人窒息。他們要找的真相，就是這場滅門慘案？
“王阿姨用繩子…小斌淹死了？張先生點的火…林小姐是跳的樓？”
周莉莉牙齒打架，胡亂拼湊著。
“還有…管理員說…他看著？”
陳思雨小聲補充，眼神里是巨大的恐懼，下意識地看向門外深邃的走廊。
楊清言看著筆記最后那浸透的墨團和扭曲的“聽著…”，某種冰冷徹骨的明悟刺入腦海。
僅僅是聽著嗎？那最后的愧疚…“都是你們的錯！當時明明都聽到了！”——這個念頭剛剛清晰，某種無形的聯(lián)系仿佛被打通。
懷中的手機猛地一燙，一股極微弱的意念順著指尖電流般竄入腦內(nèi)：
【收…滋…音機…104…7…】
是104.7MHz的調(diào)頻！他心中劇震，手指下意識地在口袋里摸向那部燙得像烙鐵的手機。
線索在自行串聯(lián)？這管理員日記本身就是通往“收音機真相”的鑰匙之一？但此刻絕不是確認的時機。
王磊猛地合上筆記本，力道之大，幾乎要把它拍碎：“走！去704！”
希望的火苗被日記點燃，暫時燒掉了沉重的恐懼。
七人退出值班室，走廊的昏暗和遠處深邃的黑暗重新合攏。
這一次，他們有了明確的目標，腳步反而不再那么遲疑。
他們在曲折的走廊里辨認著門牌號的方向，702…703…終于，那扇門出現(xiàn)在前方。
704室。
沉重的棕漆木門，在昏黃的燈下顯出一種令人極度不適的暗紅色。
門板上布滿了蛛網(wǎng)般的裂紋，靠近門框的地方…楊清言的瞳孔一縮。
那里有幾道深深的、垂直的、顏色更深的凹痕，高度恰好能勒住一個成年人的脖子——勒痕。
門把手下方，鎖孔周圍，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灰塵，但在灰塵之下，隱約能看到一層深褐色的、如同鐵銹般的物質(zhì)。
王磊上前，用力擰動門把手。
紋絲不動。
他急躁地轉(zhuǎn)動，木門發(fā)出“嘎吱嘎吱”的呻吟，但毫無打開的跡象。
“撞開它！” 李國棟也急了，擼起袖子就要上前和王磊一起撞門。
就在此時，毫無征兆地——
“嗚嗚…嗚嗚…” 極其微弱，凄楚幽怨的孩童啜泣聲，不知從哪個角落飄了出來。
瞬間，走廊本就昏暗的燈光閃爍得如同狂舞的鬼影！滋滋的電流噪音驟然加??！溫度驟降！
“誰？！” 王磊猛地回頭，聲音變調(diào)。
哭聲瞬間消失。
陳思雨緊緊抓著周莉莉的胳膊，身體抖得快要站不?。骸笆恰悄莻€小斌？”
周莉莉臉上血色盡褪，眼神慌亂地在污穢的地面掃過，突然發(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叫：“水！”
就在他們腳邊不遠處，一片不大不小的水漬詭異地蔓延開來，在厚厚的灰塵中如同黑暗的傷疤。
那水漬反射著上方搖晃的燈光，波光粼粼，冰冷刺骨，仿佛憑空涌出。
空氣緊繃到了極點。
一直在角落瑟縮、沉默得幾乎讓人忘記她存在的蘇雨晴，突然發(fā)出一聲壓抑到極致、幾乎失聲的尖叫，猛地伸手捂住了眼睛！
眾人順著她驚恐的視線猛地抬頭！
705室緊閉的、斑駁不堪的鐵門上方，那扇窄小的、積滿污垢的磨砂玻璃透氣窗。
一張臉。
一張慘白浮腫、五官被水泡得模糊變形的孩童小臉，正緊緊地貼在骯臟的玻璃內(nèi)側(cè)！
水珠不斷地從它濕漉漉的頭發(fā)上滴落，在玻璃內(nèi)部蜿蜒爬行。
它的眼睛是兩個深不見底的黑色窟窿，正穿過污濁的玻璃，死死地…死死地盯著下面所有的人！
溺死鬼，小斌！
“啊——！”陳思雨和周莉莉的尖叫聲同時撕裂了走廊的死寂！
幾乎是貼在玻璃上的那張鬼臉，嘴巴猛地咧開，一個無聲的、充滿惡意和痛苦的猙獰笑容驟然浮現(xiàn)。
“嗒……”
清晰的水滴聲。
一滴渾濁的液體，帶著陳腐的水腥氣，精準地滴落在剛剛驚呼出聲的周莉莉臉上！
周莉莉整個人僵住了，像是被瞬間冰凍。她那聲尖叫卡在了喉嚨里，只剩下恐懼至極的、撕裂的抽氣聲。
她驚恐地、僵硬地抬起手，想要去觸碰臉上那冰冷粘膩的感覺。
來不及了。
那玻璃背后的臉孔驟然破碎消失，如同從未存在過。
冰冷的“嗖”聲猛地從眾人頭頂掠過！一道濕淋淋的、沉重的黑影從705門框上方如同掙脫蛛網(wǎng)的巨型蟲豸般撲下！帶著濃烈的腐水和河底淤泥的惡臭，目標明確地射向周莉莉！
撲通！
她甚至連第二聲慘叫都來不及發(fā)出，就被那道濕冷的、無形的力量狠狠按倒在地上！濺起大片骯臟的灰塵！像是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口鼻，按住了她的四肢！身體在厚積的灰塵里劇烈地、絕望地扭動抽搐，但發(fā)不出一絲掙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