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馬路對面,看著丈夫程禾與妹妹趙悅一對璧人似的站在我家飯店門口。
“瞅瞅這孩子,虎頭虎腦的,長得可真好!”
“那可不,要我說還得是基因好,聽說趙瑩這次又被評選為新時代婦女了呢!”
趙悅紅著臉躲進母親的懷里,又引來眾人羨慕。
“王嬸,你可真會生女兒!”
“嫁的好,人又優(yōu)秀。”
母親與有榮焉地昂著頭。
望著趙悅與母親親昵的模樣,我的心中閃過疑惑。
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自私自利的趙悅嗎,竟然還能被評為新時代婦女?
此時街道處的主任帶著基層干部走了過來。
她環(huán)顧一圈后大聲道:“各位都知道,程禾和趙瑩兩口子,以前是我們這數(shù)一數(shù)二的貧困戶??伤麄兺ㄟ^不懈奮斗,憑著堅韌的毅力考上了大學(xué)?!?/p>
她滿臉動容地看向趙悅,“尤其是趙瑩同志,她不僅通過自己的雙手養(yǎng)活了家人,還響應(yīng)國家的號召,成了我們街道的納稅大戶!?!?/p>
“她就是我們新時代婦女的榜樣!”
眾人被街道主任激情昂揚的發(fā)言打動,紛紛鼓掌叫好。
主任鄭重地拿出錦旗,母親激動地催促趙悅接錦旗。
趙悅略顯緊張地舔了舔唇,想要伸手。
我卻閃身而出,徑直接過主任手中的錦旗,笑道:“謝謝主任?!?/p>
趙悅怒不可遏地抬頭,卻在看見我后尖叫出聲。
“鬼??!”
她驚慌地捂住嘴,搖頭后退。
趙悅抖著身子求助母親,可母親同樣驚疑不定地望著我。
氣氛詭異,街道主任抬抬眼鏡,疑惑地打量我和趙悅相似的臉。
“這…你們到底誰是趙瑩?”
“當(dāng)然是她!”
還未開口,母親便一把將我擠開,指著趙悅說:
“主任,她是趙瑩。”
母親堆起笑,指甲卻死死嵌進我的肉里。
“主任,您也知道我有兩個女兒,我這個小女兒啊,從小就處處愛跟她姐比,四年前她突然離家出走,沒有一點音訊,我們還以為她不要這個家了!”
“剛剛她突然冒出來,我也嚇了一跳!”
趙悅點著頭,驚魂未定地拍著胸脯。
“主任,趙瑩當(dāng)然是我,您看,我下巴下面有痣,我妹妹沒有,您看是不是?!?/p>
主任微微點頭,我用力地推開擋在我身前的趙悅和母親。
微笑地環(huán)視周圍看熱鬧的人群,大聲道:
“我是趙瑩,這個飯館的主人?!?/p>
母親從身后猛地一把將我摜倒,橫眉豎眼地怒視著我。
“攪家精,你就這么見不得你姐好!從小就不省心!”
“這么多年不回來,一回來就在這里攪的天翻地覆,哎喲,我這是什么命哦!”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干脆撒起潑來。
趙悅抹著眼淚準(zhǔn)備去扶起母親。
“小妹,你說你當(dāng)年突然跑掉,媽傷心的一夜白頭,這么多年你也不回來看看!”
“現(xiàn)在你咋一回來就造謠呢,不說媽,程禾,你來說說看,她是趙瑩,那我是誰?”
程禾抱著孩子,看著從地上站起來的我,眼里閃過慌亂。
當(dāng)初窮得飯都吃不上時,我都堅持讓他學(xué)習(xí),而我靠著自己的雙手才把家撐起來。
可現(xiàn)在…我諷刺一笑。
“我自己的媳婦兒我能分不出?小妹,你總不能因為我當(dāng)初拒絕你的追求,就亂說吧!”
“你勾引我未遂就離家出走,確實太亂來了,但你趕緊給媽認錯,她還是會原諒你的?!?/p>
話音一落,圍觀的人群頓時炸開了鍋。
“看不出呢,趙家老二居然干這種事情!”
“我呸,年紀(jì)輕輕就勾引自己的姐夫,咋這么不要臉呢?!?/p>
有激動的人已經(jīng)圍了上來對我拉拉扯扯。
我冷冷地看著抱著孩子還口出惡言的程禾。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程禾,你是和趙悅狼狽為奸,趁我當(dāng)年落水失蹤,故意將錯就錯!”
程禾臉色煞白,雙目圓睜,孩子被勒得哇哇大哭。
“笑話!你空口無憑就想污蔑我?”
“別把逃家四年說的那么好聽,現(xiàn)在跑回來,誰知道是在外面犯了什么事!”
母親此時拉住了激動的程禾,看也沒看我。
“好了,小程,別因為她壞了你和我閨女的興頭,你們快請賓客進去吧?!?/p>
“我這就把她帶回去,過幾天親自上門給你道歉?!?/p>
見母親和稀泥,我甩開被她扯住的雙手:“母親,別說你不知道我就是趙瑩!”
“當(dāng)初明明是我為了救跳河的趙悅而被大水沖走,你卻偏心到讓她頂替我的身份!”
“現(xiàn)在說我是趙悅,分明就是想掩蓋真相!”
“當(dāng)初你們真的找過我嗎?可我就在離家十來里的隔壁村養(yǎng)傷,可你們卻不知道!”
此話一出,全場又是一片嘩然。
“我記得四年前趙家是有個閨女落水了,當(dāng)時王嬸在岸邊叫的可凄慘了?!?/p>
“可人救上來了以后他們就摻著女兒走了,原來還有一個閨女也在河里!”
有一圍觀婦人低聲說著,旁邊立刻有人接上。
“天爺啊,沒想到他們家是這樣的。”
有人恍然大悟。
“難怪我說呢,有一段時間我看他們家趙瑩,怎么看怎么怪?!?/p>
眾人議論紛紛,一時之間猶如沸水。
母親抿著唇聽見別人的議論,臉色越來越黑。
我徑直走向街道主任,拿出懷中的學(xué)生證。
“主任,您看,這是我在北藥大學(xué)的學(xué)生證,上面還有印章和照片?!?/p>
“我要不是趙瑩,哪兒來的學(xué)生證?”
“啪!”
主任還未來得及接過我的學(xué)生證,便被人打落在地。
母親臉色難看,泄憤似的用腳蹍著。
“你撒謊,拿著一個不知從哪里造假的證件就想騙咱們一群人?”
“我呸,上不了臺面的玩意,出去幾年,倒學(xué)會了一身腌臢手段!”
她說著便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狠戾地抓起我的頭發(fā)便往路邊的水缸走去。
冰冷的水瞬間浸入我的口鼻。
她反復(fù)將我摁進水缸里,溺水的記憶襲來,恐懼使我全身無力。
可母親卻猶不解恨地將我摔在地上,又踹了兩腳。
“我叫你一回來就騙人!老娘辛辛苦苦把你養(yǎng)大,倒養(yǎng)了個白眼狼出來!”
“不指望你回來盡孝,倒是別給老娘惹事啊!”
“早知如此,當(dāng)初生下來就該溺死你!”
見主任還在現(xiàn)場,趙悅假意上前拉架,卻在背著人的地方又狠踹我?guī)啄_。
我被一腳踹上心窩,疼得說不出話。
“媽,別氣了,小妹一定是在外面受了很多委屈,又怕你們責(zé)備,這才一回來就撒謊?!?/p>
“我就是生了個討債鬼!”母親又憎惡地看我一眼。
聞言,蜷縮在地上的我努力抬起頭。
“媽,我也是您的女兒,您為什么就這么對我?”
“飯館也好,錄取通知書也好,明明都是我自己努力得來,您為什么只想將好東西給趙悅?”
母親怒火燒的更甚,若眼神能殺死一個人,我恐怕早已被千刀萬剮。
她撿起墻邊的掃帚便往我的身上掄過來。
我躲避不及,被生生抽了一下,背部瞬間火辣辣地?zé)饋怼?/p>
她卻仍不解氣,氣喘吁吁地丟下掃帚,抄起墻邊的扁擔(dān)便往我身上招呼。
“老娘生你養(yǎng)你一場,你竟敢質(zhì)問起我來!”
“賤皮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別怪老娘為什么不疼你,就你這脾氣誰能稀罕你?!”
我被她打得東躲西藏,余光卻瞥見程禾只是站在人群中冷漠地看著我。
心中一痛,我無力再躲避。
眼看著母親的扁擔(dān)便要落下,我認命般閉上了雙眼。
“住手!”
街道主任皺著眉,嚴(yán)厲地走了過來。
“你們這是干什么!都什么年代了還對孩子非打即罵”
她彎腰扶起蹲在地上的我,將被母親踩壞的學(xué)生證遞到我的手中。
“小趙同志,你的學(xué)生證破損,照片也損壞,看不出基本信息了。”
“你現(xiàn)在還有什么能夠證明你身份的東西嗎?”
我搖搖頭,“學(xué)生證已經(jīng)被踩壞,目前我拿不出更多的證據(jù)。”
“但我就是趙瑩!當(dāng)年趙家村總共就兩個人考上大學(xué),一個是我趙瑩,一個是程禾,當(dāng)時還上了報紙呢?!?/p>
說著我便冷冷地望向趙悅:“你說你是趙瑩,那你為什么考上大學(xué)卻沒讀?”
“砰”的一聲,腦袋被人猛擊一掌,我狠狠地向前趔趄。
還未來得及站直身體,后腦勺又被人狠狠扇了又扇。
一時之間,我眼冒金星,頭痛欲裂。
母親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我本來不想說出來,奈何你是要毀了你姐姐?。 ?/p>
“四年前你卷了家中所有的財物一走了之,可有想過我們一家老小往后要如何度日?!”
“要不是你姐姐放棄去讀大學(xué),留下來經(jīng)營小飯館,全家早餓死了!”
說罷,母親又再次舉起扁擔(dān)朝我打來。
這一次她目標(biāo)明確地沖著我的腦袋打了下去。
看著她猙獰的面目,我心中凄涼一片。
可這時,一道聲音如重錘般響起,每個字都像砸在眾人的耳膜上。
“反了你們!我這把老骨頭還在,由得你們?nèi)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