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吳橋雜技非遺傳承人。懷孕第五個月,就因?yàn)槔瞎呐貢肟次业目s骨功。
賀言期就把患有幽閉恐懼癥的我鎖在行李箱八個小時。我被扔在箱子里踢來踢去,
眩暈感讓我瞬間吐了出來。賀言期嫌惡的抽回腳,泄憤般踹在我鼓起的肚皮上,「惡心死了!
才踢幾腳就吐了!媽的一股臭味。」「小雨心情不好想看你表演縮骨,你在這矯情什么勁?」
「今天誰也不許幫她,我倒要看看她自己能不能出來!」聽著他們嬉笑的聲音漸遠(yuǎn),
我麻木地從嘔吐物里翻出手機(jī),“老師,五天后的雜技閉關(guān),我去。”1不知道過了多久,
我在行李箱悶到快要窒息的時候。賀言期才終于出現(xiàn)解鎖了行李箱,「只要你乖乖表演,
不就—」他的話戛然而止,我甚至聽到有人捂著嘴干嘔的聲音。高雨躲在賀言期身后笑出聲,
「天啊,你不會是尿到里面了吧?臭死了!」我恍惚的低頭去看,像是才意識到自己的狼狽。
身下流出的血液,還有失禁的尿液,混著胃里反酸吐出來的嘔吐物。一股腦的黏在身上,
就像發(fā)酵的臭酸奶。來不及思考其他,我伸手抓住賀言期的腳踝,「言期,我的肚子…好疼,
救救我?!官R言期眼里閃過猶豫,他想要上前的時候被高雨拉住,「賀總,
小心她又在演戲了…」我掙扎著想要起身,又被賀言期一腳踹在臉上,「姜黎,
我差點(diǎn)又被你騙了。」他揪著我的頭發(fā)把我狠狠摔在地上,居高臨下的看著我,
「我最后問你一遍,你到底表演不表演?」我迎著賀言期的目光抬頭,
想要開口卻連半個字也說不出來。意識模糊的瞬間,我聽到賀言期不耐煩的聲音遠(yuǎn)去,
「行了,送醫(yī)院吧。都用最好的藥調(diào)理,我可不希望她那么快死。」淚水從眼角無聲滑落,
我扯著嘴角笑出聲。賀言期,如果這次我能活下來,我不再欠你賀家一絲一毫。
2再次醒來已經(jīng)是第三天了。醫(yī)院里,我閉著眼睛聽護(hù)士們給我扎針時低聲的議論。
「也是個可憐的,躺這三天一個人都沒來看過?!埂甘前?,還有人給她送個錦旗,
什么流產(chǎn)六次,真夠殺人誅心的?!埂改南窀舯诜磕莻€什么秘書,手破個口子都要住院,
偏偏賀總也愿意哄著她,寸步不離的守著。」「你小點(diǎn)聲,
我聽說這姑娘才是那賀總正兒八經(jīng)的老婆呢?!棺o(hù)士轉(zhuǎn)身離開,
我才把眼神聚焦在墻上掛的紅色錦旗,“恭喜姜黎流產(chǎn)六次成就達(dá)成!”這么張揚(yáng)的口吻,
一看就是高雨故意讓賀言期送給我的。這三年來,賀言期逼我喝墮胎藥,
懷孕帶我去高危運(yùn)動,孕期頻繁同房…原來不知不覺,我已經(jīng)失去六個孩子了。
高雨是賀家救命恩人的女兒。當(dāng)初高雨懷胎第十個月,因?yàn)楹认挛野镜乃帨珜?dǎo)致早產(chǎn)。
成型的男胎還沒學(xué)會哭就已經(jīng)去世了。賀言期問也不問我就給我定了罪,
他認(rèn)為我爭風(fēng)吃醋害死了胎兒。誓要讓我用十次流產(chǎn)償還。他只顧著保護(hù)別人,
似乎完全忘了,他一次次害死的,也是我們的孩子。不過現(xiàn)在,再大的罪孽,我也贖夠了。
點(diǎn)開手機(jī),老師十分鐘前發(fā)了條消息,“黎黎,你是縮骨功非遺唯一的傳承人,你能來,
我們劇團(tuán)如虎添翼?!薄翱赡阏娴南牒昧藛??這次閉關(guān),就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出來了。
”我盯著那些話看了很久,自從高雨出現(xiàn)之后。我的雜技只能用來逗高雨開心,
就連我自己都快忘了,我也是非遺唯一的傳承人?!袄蠋?,我想好了,后天見。
”3手機(jī)鈴聲突兀的響起,是賀言期的電話。「這幾天你都干嘛去了?打電話也不接!」
我愣住,下意識的想開口解釋,又被他打斷,「我在—」「行了行了,你去哪我不好奇。
十分鐘滾到醫(yī)院,小雨想看你那些破雜技了?!刮衣犞娫拻鞌嗟牡蔚温?,
自言自語道「我就在你們的隔壁病房啊…」剛走出病房,
就聽到賀言期柔聲哄著高雨喝雞湯的聲音。靠在墻邊聽了很久,我才伸手推開病房門。
賀言期扭頭看見我愣了愣,輕笑一聲,「你怎么還穿病號服,不就流產(chǎn)么?
你不會在醫(yī)院住了三天吧?」「你什么時候這么矯情了?」
難道高雨手上一厘米的口子住院就不矯情了嗎。忍住質(zhì)問的沖動,
我平靜的看向一臉挑釁的高雨,「你想看什么雜技?」賀言期懷疑的目光看向我,半晌才說,
「你這次,怎么不反抗了?」「反抗的后果…我不是已經(jīng)領(lǐng)教過了嗎,只是表演而已,
就當(dāng)提前復(fù)習(xí)了?!狗凑扉]關(guān)了,我總歸要多練習(xí)的。賀言期沒再問,
他隨手指著角落的大木桌說,「你不是會蹬桌么,去把它蹬個…三四個小時吧。」
我肚子上的傷口還沒拆線,腹部稍微用力就會血崩。想到后天的閉關(guān),我皺著眉頭想要拒絕,
「賀言期,醫(yī)生說讓我不要劇烈活動?!官R言期眼里的疑惑消失,
他一副早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看著我,猛地把雞湯灑在我臉上,「姜黎,
我就知道你裝不了多久大度?!埂冈趺矗窟€沒學(xué)乖嗎?要我?guī)湍銌???/p>
4我低頭看著碎在腳下的玻璃,莫名想到之前剛開始學(xué)雜技那幾天。
我身上多一個繭子他都會心疼到哭,冷著臉給我涂藥的時候,他眼里的愛滿的快要溢出來。
當(dāng)時的我怎么也不會想到,有一天我們之間會是這種處境。抹掉臉上的眼淚,
我沉默著躺在地上蹬起木桌。蹬桌對我來說并不難,只是腹部的疼痛越來越劇烈,
讓我忽略了一直沒說話的高雨。她彎腰湊在我耳邊,推了把半空的桌角,「嫂子,
這桌子砸下來,你猜賀總會救誰?」實(shí)心桌子應(yīng)聲落下,我看到賀言期跑過來一把拉走高雨,
一眼都未曾給我。桌腿擦著我的脖子滑過,血液幾乎是瞬間噴了滿墻。
賀言期這才轉(zhuǎn)身看向我,我久違的從他眼中看到擔(dān)憂,「姜黎,你…你的脖子—」
我苦笑著想,哪怕這種時候,我還是會因?yàn)橘R言期的擔(dān)心而有一絲竊喜。我怎么就這么賤呢。
高雨在角落里捂著肚子哀嚎著,「我的肚子!賀總,我好疼啊?!官R言期不再糾結(jié),
他低頭抱起高雨跑了出去,語氣溫柔又心疼,「好了好了,小雨…我?guī)闳タ瘁t(yī)生,別哭了,
嗯?」「一切都有我陪你,小雨?!共弊拥奶弁丛絹碓綇?qiáng)烈,
疼到我分不清眼淚是因?yàn)椴弊犹?,還是心里疼。緩緩起身,我拖著血痕一步步走了出去。
其實(shí)高雨的肚子從來不疼,這是她博同情的手段。我知道,賀言期也知道。
可賀言期從不愿意駁了她的面子,哪怕在我血流不止的情況。醫(yī)生包扎的時候,
欲言又止的看向我,「孩子,你這…怎么能搞成這樣?不疼嗎?」
或許是太久沒有人關(guān)心我了,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落下。「有什么困難,
也要記得活下去呀!這種自殘的行為千萬不要再有了!」無意識的扣著手心,
我最后用力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知道了,醫(yī)生!以后不會了。」不管是誰,我都不會忍了。
5回家收拾行李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副活的春宮圖。賀言期裸著上身,
正給穿著比基尼的高雨涂精油??吹轿?,高雨故作害怕的縮進(jìn)賀言期懷里,「嫂子…你,
你別誤會。」邊說她還邊朝著賀言期的腹肌上挺了挺胸。我來了興趣,
靠在門口挑著眉毛沒說話。賀言期把高雨護(hù)在身后,心虛的喊著,
「要不是你當(dāng)初害死小雨的孩子,我怎么可能需要每天給她按摩舒緩!」
我知道賀言期不會和高雨進(jìn)行到最后一步,可,還是忍不住惡心。「不會啊,
我怎么會誤會呢。高雨是賀家救命恩人的女兒,你幫她是應(yīng)該的?!官R言期舒展眉毛,
滿意的趴在我耳邊說,「黎黎,你早這樣懂事不就好了。一會小雨走了,我們也干點(diǎn)正事吧。
」我后退一步避開他,眼神看向他下身的突起,「不用等一會啊,
你的好秘書不正在床上等著你嗎?」空氣都因?yàn)槲业闹卑啄郎凰玻?/p>
賀言期反應(yīng)過來一巴掌扇向我,「姜黎!你現(xiàn)在說話怎么這么粗俗!」「小雨只是個孩子,
我把她當(dāng)我妹妹看!你怎么能這么說?」「給她道歉!」我被扇的倒在地上,
捂著臉抬頭看他,「賀言期,我偏不!」這大概是我?guī)啄陙砦ㄒ灰淮螌χl(fā)火吧,
我渾身因?yàn)榧觿×业念澏吨?賀言期出奇的沒有生氣,
他從身后掏出我的獎杯舉在窗外的半空,「是嗎?獎杯碎了也沒事?」
那獎杯是我爸臨死前留給我的唯一遺物,他希望我能把非遺一直傳承下去。「賀言期,
你知道這個獎杯…對我有多重要的?!埂府?dāng)然,你那死人爸留給你的破爛唄,
只要你跪下道歉,我就還給你,怎么樣?」賀言期臉上的笑容擴(kuò)大,
他惡劣的把仙人掌扔到我面前,「對了,我要你,跪在這上面。」跪下去的瞬間,
膝蓋細(xì)密的疼痛傳來,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痛。我臉色發(fā)白,咬著下唇顫聲說,
「對…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垢哂隉o動于衷的靠在床邊,撒嬌的晃著腦袋,「賀總,
你繼續(xù)幫我按摩吧。嫂子…多跪一會才能長記性呀?!官R言期沉沉看了我一眼,算是默許。
整整三個小時,我看著兩人在我面前互相挑逗著,賭氣般的再沒開口說一句話。
最后還是高雨率先開口,她嬌笑著遞給我獎杯,「好了嫂子,我原諒你了,快起來吧。」
我抖著腿想要起身的時候,高雨裝作不經(jīng)意把獎杯摔在地上。我飛撲過去,
也只抓住了獎杯濺起的一點(diǎn)玻璃渣?!刚O呀,不小心掉了呢,嫂子真是抱歉呀?!?/p>
獎杯碎裂的畫面就像回放一樣來回閃在大腦里,連帶著父親交給我獎杯時的那一眼。那信任,
心疼,慈愛的一眼,一同碎了。7我瘋癲的想要徒手撿起那些碎片,
絲毫不顧手上被劃出的條條血痕。賀言期抓住我的手,沉聲開口,「行了,
小雨也不是故意的,我給你再買一個就行了。」渾身的血液涌上大腦,我一把推開賀言期,
大聲嘶吼著,「賀言期!你看不出來她手是故意松的嗎?看不出來那獎杯是獨(dú)一無二的嗎?」
「憑什么你—」賀言期凝眉看我,像看瘋子一樣打斷我,「至于嗎?
你現(xiàn)在怎么這么咄咄逼人了?」看清他眼里的不耐,我突然笑出了聲,「賀言期,變的人,
真的是我嗎?」推開賀言期,我抹掉眼淚一步步走出了房門。高雨的肚子又疼了,
她窩在床上叫住賀言期,「啊…我的肚子…」聽到賀言期追我的腳步照常頓住,
我沒什么表情的坐上了去機(jī)場的車。爸爸,你送我的最后一份禮物,是助我出走的決心。
剛下出租車,我就接到了賀言期的電話,手指不小心點(diǎn)了接通,「姜黎!只要你現(xiàn)在回家,
我可以考慮原諒你?!埂高€有那個獎杯,我會想辦法復(fù)原的。」
機(jī)場播報的聲音打斷他的滔滔不絕,賀言期猛地拔高音量,「姜黎!你他媽在哪?
怎么有機(jī)場的聲音?」8「我警告你—」順手把手機(jī)扔進(jìn)了身旁垃圾桶,至于后面他說的話,
我也沒聽清。落地時我從旁邊的手機(jī)店買了個新手機(jī),直到插上電話卡的那一刻。
我才有了真正新生的實(shí)感??粗巴怙h起的雪花發(fā)呆時,一束百合遞到我面前,「姜黎,
歡迎加入我們?!股砗蟮年愓讚P(yáng)著笑容,一臉燦爛的看著我。我側(cè)頭,接過那束花,
「你就是陳兆?老師怎么沒和你一起來接我?」陳兆沒回答,他掏出一張照片遞給我,
「我還是你的粉絲,姜老師,可以給我簽個名嗎?」我盯著那張照片愣了愣,
那是在我第一場雜技表演時拍下的。那時我的表演還很青澀,可眼神透露的滿是自信和幸福。
這場表演,是我和賀言期的初遇。那天表演完下的雪很大,就像今天的鵝毛雪一樣。
我坐在后臺給傷口涂藥的時候,賀言期捧著花走了進(jìn)來,「姜黎,你的表演很棒,真的?!?/p>
年少的愛恨都太過熱烈,賀言期自那以后風(fēng)雨無阻的來看了我的每場表演。
他說他是只為我而來的粉絲。思緒回籠,我接過陳兆的照片簽了自己的名字,
笑的客氣又疏離,「謝謝你的喜歡?!?家里。賀言期自從聽到電話那頭的機(jī)場播報音時,
心里就莫名變得焦慮。高雨看著賀言期的臉色,沾沾自喜的笑著,「賀總,
說不定是你聽錯了。嫂子現(xiàn)在這副樣子,她還能跑去哪呀?」
高雨的話像是給賀言期的定心丸。賀言期自以為是的想著,姜黎那么愛他,她不會離開他的。
這次可能就是姜黎的一個陰謀,她在欲擒故縱。賀言期又變成氣定神閑的表情,
他輕咳一聲掩飾著,「算了,這次就讓她胡鬧幾天吧。等她回來,我會對她好點(diǎn)的?!?/p>
高雨應(yīng)和的點(diǎn)點(diǎn)頭,「要我說,你就應(yīng)該不去找她。女人都是這樣的,晾她幾天就好了。」
「再說了,你可是賀氏總裁,她一個臭賣藝的怎么舍得離開你呢?!?/p>
賀言期聽著高雨一如既往的嘲諷,頭一次覺得無比刺耳,「行了,她怎么說也是你嫂子。
以后說話客氣點(diǎn)?!埂高€有今天的獎杯,你以為我沒看到是你先松手的嗎!」高雨頓住,
她又想用喊肚子疼這招喚起賀言期的同情。平時屢試不爽的招數(shù)今天突然失了效。
賀言期冷眼看了一會,才沒什么表情的叫來醫(yī)生,「疼就看醫(yī)生,我治不了你的病。」
他正要起身的時候,高雨在身后嘶吼著叫住他,「早知道這樣,
當(dāng)初我爸就不應(yīng)該舍出性命救你一命!」三年前賀言期因?yàn)楸怀鸺覉髲?fù),
迷暈綁到了廢棄工廠。被四五個人硬生生折磨了兩天,是高雨的父親經(jīng)過,
挺身而出救出了賀言期。但是高爸卻因?yàn)橹械队肋h(yuǎn)的留在了工廠里。
臨死前高爸交給賀言期一個地址,拜托他好好照顧自己唯一的女兒。平心而論,
高雨長得漂亮,人也聽話,身材…也不錯。不像姜黎,仗著賀言期的寵愛經(jīng)常發(fā)脾氣,
每次親熱時身上各種繭子硌的人生疼。其實(shí)賀言期剛開始只是想用高雨氣一氣姜黎,
后來事情是怎么不可控的呢…好像是因?yàn)榻韬λ懒烁哂甑暮⒆影伞?/p>
重提父親是高雨的最后一招,賀言期是個很看重恩情的人,他一定會心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