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墜海的時候,我以為我死了。
在即將被野獸般涌來的海水堵得窒息的時候。
一位正出海的漁民將我救了上來。
她叫周薇,看起來約莫五十歲的樣子,以捕魚為生。
住在海邊的村落,那有一處她的自建房。
周薇說她的前半生為老公兒子奉獻了自己的全部,卻只落得他們的拳腳相向,
她決定重啟后半生,靠自己也能活得精彩。
看著周薇生機勃勃的樣子,我已如枯木般的心,有了絲絲溫?zé)岬奶鴦印?/p>
她看出我有很多難言之隱,也默契地不做追問。
周薇同意讓我跟她一起生活,她的房子三室一廳,雖樸素但溫馨,我住在其中的小房間里。
每天生活得很簡單,但我的內(nèi)心卻異常的平靜。
我還在海邊撿了一只雜毛的小狗,那天它蜷縮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
我給它喂了根火腿腸,它就賴上我了。
我給他取名為“爾爾”。
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過爾爾。
此生已難自渡,只希望來生的我能用“不過爾爾”的心態(tài)面對所有事。
我的日常生活就是拿出白紙,隨心所欲地畫畫。
畫累了,就開始準(zhǔn)備晚餐。
薇姐會在五點準(zhǔn)時歸家。
她不是一個善于言語的女人,但總能在細(xì)節(jié)處撫慰我的每一寸不安。
我隔絕了與所有人的聯(lián)系。
只聯(lián)系了一次我唯一的朋友梁萌艾。
她跟我說楊沫沫被立案調(diào)查了。
上次的抄襲事件,顧南洲特地召開了新聞發(fā)布會,為我澄清正名了。
我默默聽著,沒有作聲。
我想告訴梁萌艾,不用跟我說他們的事了。
我不想知道,也不再關(guān)注。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腹部的疼痛越來越強烈。
那天我抱膝坐在海邊的懸崖邊上,盯著腳下的海發(fā)呆。
而此刻,我的身邊放著一瓶農(nóng)藥,眼前好像出現(xiàn)了死神一邊張開手臂歡迎我,一邊指著農(nóng)藥的樣子。
實在是太疼了,讓我產(chǎn)生了就結(jié)束在此刻的念頭。
忽然在不遠(yuǎn)處,傳來了巨大的聲響。
一輛越野車開了上來,轟隆隆地引人注目,又急剎地停在了我身邊。
一個熟悉的身影驀然出現(xiàn)在我眼前。
是顧南洲。
他腳步匆匆地跑向我。
只見他滿臉憔悴,眼底烏青,眼睛布滿血絲,而臉色也蒼白得很。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衣衫不整,喘著粗氣,一邊腳穿著運動鞋,另一邊是皮鞋。
顧南洲望著我的眼神充滿了乞求。
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顧南洲,以前的他總是居高臨下地冷眼相對。
他緩緩走向我:
“安然,謝天謝地你還活著?!?/p>
“我錯了,安然?!?/p>
“是我錯得太離譜了……”
“跟我回去好不好?……”
“給我一個機會彌補你,安然。”
說著,顧南洲的聲線開始顫抖又帶著點哭腔。
他試著朝我伸出一只手。
我下意識地攥緊裙角后退一步,半邊腳已經(jīng)在懸崖外,直直地看著他。
我低眉呵了一聲:
“站??!”
“顧南洲。”
“不要再靠近我了?!?/p>
他果真停在原地,望著我不敢眨眼,生怕我消失在他眼前。
顧南洲乞憐般地對我說:
“安然,你想要什么?”
“你先過來,我們好好說?!?/p>
“你站在那里太危險了?!?/p>
我沒有說話。默了半晌才開口:
“那你跪下求我。”
他的眸色顯然頓了一下。
顧南洲竟真的緩緩屈膝,在我面前跪了下來。
我忽然看著顧南洲笑了。
“何必呢……”
“顧南洲?!?/p>
爾爾撲騰在我的腳邊,一副著急的模樣。
我想過很多死法。
跳樓。
割腕。
病死。
……
都太痛了。
我真的好怕痛。
望著下面湛藍的大海,我想,大海能容納一切。
我這一輩子都太痛了。
那么多人恨我,即使我乞求也得不來想要的愛。
我質(zhì)問過上天無數(shù)次,上輩子我究竟是欠了多少債,這輩子才這么苦。
即使是這樣,那現(xiàn)在也應(yīng)該還清了吧。
下輩子。
如果還有下輩子。
能不能對我好一點。
“顧南洲?!?/p>
我輕聲喊他的名字,腳下向后邁了一步,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墜落。
那一瞬間我好像看了見他的神色瞬間變得驚慌失措。
顧南洲朝我沖過來。
我只是笑。
“來生,我們不要再遇見了?!?/p>
“這場孽緣,我還清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