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車子開動了。
陳曉東一言不發(fā)，緩緩在車最后一排，找了個座位坐下。
剛剛的戰(zhàn)斗之后，他也有些心悸。
雖然那稱不上是一場戰(zhàn)斗，更多的是心計的碾壓，但畢竟近距離直面了那樣恐怖的存在，再強悍的人，精神上多少有些驚懼。
“奇怪……”陳曉東將鞋子脫了，倒了倒里面的石子又穿上，自言自語道，“怎么感覺今天小紅帽這么文雅……竟然沒有當場開吃，只是捏爆了腦袋？”
“王哥，你知道怎么回事嗎？”
被喚作“王哥”的男子就坐在他旁邊，卻沒有搭他的話茬，只是冷哼一聲。
“少跟我套近乎，這里是你的獵食場地么？”
“你應該知道我只收什么樣的人?！?/p>
“你……不可能入伙。”
陳曉東搖搖頭，“誰想加入你啊，我也就是碰碰運氣，想看能不能借刀殺人?！?/p>
“陳玥這婊子能力比較奇葩，下了車我還真不一定穩(wěn)殺她?！?/p>
陳曉東語氣玩味兒?！爸皇菦]想到啊，一上來就趕上趟了……王哥，你每次都玩這么極限的么？”
王致和不搭話，只是眉頭緊緊皺著。
不對。他心想。
數(shù)對不上。
懲罰不該在這里觸發(fā)才對……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思索許久，他的目光若有若無地瞥向了蘇明星和紀小愿所在的位置。
這倒不能怪兄弟倆穿的精神病服過于顯眼。
而是王致和稍微運用了一下排除法，就想通了從哪個環(huán)節(jié)開始出現(xiàn)了問題。
可他想不通的是。
問題。
到底出在哪？
……
明星和紀小愿坐在倒數(shù)第三排，離最后一排 “王哥”和陳曉東的位置只隔著中間一排的座位。
兩人的對話，明星和紀小愿聽得一清二楚。
“哥……這都什么人啊……”紀小愿的聲音顫抖，無助得像個200斤的小孩，“這車，要不咱還是不坐了……咱們現(xiàn)在就下車吧！”
他頓了一下，弱弱道。
“其實我也不是很心疼那三塊錢……”
蘇明星翻了個白眼。
現(xiàn)在知道不心疼了？晚了！
皺著眉頭，腦海里依然在回放剛剛那恐怖的一幕。
如果說正常人頭身比，是一比六，一比七，模特是一比八。
剛剛那女人的頭身比是多少？
一比十五，一比二十？
正常人，能夠長出那么長的腿嗎？被喜服遮蓋的腰部以下的位置，真的是和正常人一般無二的腿部結構嗎？亦或者是別的什么？
車外的迷霧，老人的豎瞳，突然出現(xiàn)的長得跟貞子似的女人……
蘇明星搖搖頭。
這輛公交車。
大概是不會把他們拉到想去的地方了……
少年看了一眼兩人中間空著的座位。
這正是紅衣女鬼出現(xiàn)的座位。
這個座位，應該是紅衣女鬼的“愛座”。
紀小愿順著明星的目光看去。
欲哭無淚。
“哥！我算是明白他們看咱倆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了。敢情咱倆是一屁股坐地府直達票上了！”
“那女鬼左一摟右一抱，一家人整整齊齊上路！”
“哥，”紀小愿脆生生的，“我剛不小心摸了她。”
“應該……不犯法吧？”
蘇明星眉毛一挑?！澳忝哪膬喊?？”
“……肩膀?！?/p>
蘇明星沉思片刻。
“你還挺懂享受的……”
紀小愿：“？？？”
老哥拍拍安慰。
“沒事，她要是賴上你，你就留這給她帶壓寨仙人，以后你哥上下學接送，你給哥包了?！?/p>
紀小愿“哦”了一聲。 “哦，包的……”
“我包你媽！”
蘇明星樂了。
“說了多少遍，我沒有媽?！?/p>
兄弟倆的聲音雖然不大，在安靜的車廂里倒也顯得清晰，不少人朝這邊投來莫名的眼神。
車子里原本壓抑的氛圍，變得有些奇形怪狀。
“倆活寶……”陳曉東在心里默默給兄弟倆打上標簽。
“王哥”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他總感覺……
這次的事情到這里，還不算完。
場面已經(jīng)有些……失控了。
五分鐘后，公交車緩緩停下。
兩個坐著的人起身下了車。
上車一人，坐在了其中一個空出來的位置。
短暫的安靜后，車門“轟”地一下關閉了。
車子開動時，猛地一震，車內視線一黑。
這熟悉的感覺，讓紀小愿虎軀一震。
“我去。還來？”
他不敢轉頭去看，但熟悉的冰冷感已經(jīng)宣告了她的到來。
此時紅衣女人就坐在他旁邊。
細長的麻桿一樣的手臂離他的汗毛只有不到一公分的距離，紀小愿稍微動一下都可能會不小心碰到對方。
他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屏息凝神，挺胸抬頭，目不斜視，一臉正氣。
內心卻在碎碎念?！翱床灰娢?，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紅衣女人緩緩轉過頭，目光掃過車內所有人，被掃到的人皆是身軀一顫。
她的目光掃到剛上車的那人身上時，停住了。
那人冷不丁和紅衣女人來了個含情脈脈的對視，尖叫聲從嗓子眼里蹦了出來。
整個人瘋了似的往車頭跑。
女人卻沒有管他，而是猛地一扭頭，看向了陳曉東。
緩緩起身。
陳曉東臉色一變，嚯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身，如臨大敵地看著僅和他隔著一排距離的女人。
他咽了口口水，額頭上分泌出細密的冷汗。
“竟然……是我？”
“殺王不殺將？”
“釋兵權的規(guī)則呢？”
“失效了？還是出現(xiàn)了新的規(guī)則？”
他猛地一把擰起“王哥”的衣領，狠狠抵在公交車的后背車窗上。
“……是你王致和在他媽搞鬼？”
“冷靜一點，”王致和雖然被擰著衣領，卻不慌張，冷眼看他，“我認識的你，不是這么失態(tài)的人。”
陳曉東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紅衣女鬼，后者已經(jīng)起身，緩緩向他走來。
抵著王致和的力道更狠了，咬牙切齒。“老子要死了你知不知道？”
“關我什么事？”王致和不耐煩地掰開陳曉東的手，推開他，整理了下衣服，自顧自坐下。
陳曉東臉色一變，顯然沒有料到對方竟然有反抗他的能力。
思索片刻，他的目光突然低沉起來，隱晦地掃過車廂每一個角落。
最終在一處角落停了下來。
那里坐著一對雙胞胎蘿莉，小學生模樣，背著書包，一臉天真可愛，正從書包里拿糖出來吃，車里正發(fā)生的恐怖的事情，她們就好像看不見一樣。
陳曉東的臉色變了變，思索片刻，手緩緩伸向衣服內領，似乎想要掏出什么東西。
王致和冰冷無情的聲音卻在此時響起。
“我勸你打消這個心思?！?/p>
“動我的人，下場可比死在這慘多了?！?/p>
陳曉東的動作僵住了，他停下了手里的動作，閉眼等死。
身后的冰冷感越來越重，幾乎已經(jīng)要貼到自己后背。
陳曉東身子在發(fā)抖。
沒有人不懼怕死亡……如果可以活著，沒人想死。
經(jīng)歷得越多的人……越害怕這一天的到來。
能一路走到今天的人……誰會想到自己死得這么草率？
不明不白，甚至死的原因都不知道……
可即便再厲害的人，誰能保證自己永遠不會陰溝里翻船呢？
“活著”兩個字，本就是在走鋼絲。
王致和悠悠道。
“你死以后，我會讓貓和兔子在下一站下車?！?/p>
“查清楚理由以后，我托人燒給你?！?/p>
王致和戲謔道?！爱吘鼓闶牵就酢?。”
“死，也得死得明明白白才是?！?/p>
陳曉東臉上有些動容，他睜開眼，看向角落里的兩個可愛小蘿莉。
嗤笑一聲。
“為了我，你倒是舍得？”
王致和聳聳肩。
“要死的人，裝什么？”
“論玩游戲，她倆……在你之上！”
陳曉東還想說什么，腦袋卻驟然被一股陰影籠罩。
他知道，他的時候到了。
陳曉東臉色一急，猛地從懷里掏出了之前沒有掏出的東西，用力往角落里那對小蘿莉拋射而去。
一點寒光尖嘯而去。
剛出手的瞬間，他的腦袋被一張大口囫圇咬下，整顆吞咽。
失去腦袋的“陳曉東”的殘軀只剩下脖子上一層皮，雙手無力垂下，雙膝一跪，軟趴趴倒地。
鮮血從斷頸處流出，在地上汩汩流淌。
一口吞掉腦袋以后，女人并沒有停下，而是毫無停歇地開始啃食陳曉東剩下的身體。
“嘎吱嘎吱”的咬骨頭聲，在安靜的車廂里顯得格外清晰。
與上次相比。
這一次，對一個“王”的進食，顯得格外恐怖。
鮮血幾乎染紅了整個車廂底部。
而那一點飛射而去的寒光卻被雙胞胎蘿莉里的姐姐伸手隨意一抓。
這一抓，寒光顯露出了模樣。
那是一塊用純凈方糖做的透明棒棒糖。
很大，很圓。
清澈明亮，透如水晶。
看著不像商店里賣的，倒像是手工做出來的。
在現(xiàn)在的13區(qū)，手工做的糖是最珍貴的奢侈品。
會做這個的人，絕大多數(shù)都死在了游戲里。
小蘿莉眨巴眨巴眼睛，躲過了妹妹搶奪的手，從座椅上爬起來，拿著棒棒糖在王致和面前晃了晃，好奇地問。
“村長哥哥，這是什么呀？怎么突然飛過來了？”
王致和微笑。“曉東哥哥給你們的禮物。”
蘿莉A一臉驚訝。“曉東哥哥？他來了嗎？他來了怎么不來見我們？”
王致和笑笑?！八χ?，留下禮物就走了?！?/p>
蘿莉A可憐巴巴。“那我可以現(xiàn)在吃嘛？我真的好餓！”
王致和一臉慈祥?！俺园沙园?，本來就是給你們帶的?！?/p>
“好耶！”兩個小蘿莉歡呼，“村長哥哥最棒啦！曉東哥哥最棒啦！”
過了一會兒，王致和溫柔道?！疤饐?？”
兩個小蘿莉異口同聲道?！疤穑 ?/p>
王致和點點頭，復雜的表情里，帶著些許疲憊和安慰?！啊鹁秃谩！?/p>
他看向車廂內，地板上，陳曉東的尸體已經(jīng)消失不見。
殘余的衣物碎片漸漸沉入車底，消失不見。
紅衣女人佝僂著腦袋，空著手，緩緩走下車，消失在迷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