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靠在冰冷的墻壁上,沒有回避他的目光,猛地起身作揖。
“侍郎大人明察秋毫?!?/p>
“一個被親生父親當作貨物,親手送進閹宦地獄的女兒,該不該恨?”
杜蘅沉默片刻。
“城南別院已查封,賬冊還有贓物正在清點?!?/p>
“楊輝......比你想象得更貪婪,也更狡猾。”
楊輝經(jīng)營多年,樹大根深。
即便鐵證如山,他也不會坐以待斃。
果然,幾天后,外面風聲驟緊。
先是朝堂上,有幾位素來與楊輝交好的御史言官,開始上折子。
他們像是約好了一般,一起彈劾杜蘅“濫用職權”,“構陷忠良”,“刑訊逼供”。
甚至影射他與我這個弒殺宦官的妖女有不清不白的關系!
奏折里避重就輕,將楊輝貪腐之事模糊化。
重點攻擊杜蘅辦案程序不公,試圖將水攪渾。
接著,坊間開始流傳各種惡毒的謠言。
“聽說了嗎?楊御史那個嫡女,天生可親!命硬得很!克死了親娘,現(xiàn)在又克死了劉公公!”
“什么克親?我看就是心狠手辣!為了擺脫劉公公,不惜弒殺!聽說她在刑部,還勾引杜侍郎呢!”
“嘖嘖,這種不忠不孝,弒殺兇戾的女子,就該浸豬籠!”
......
這些流言蜚語顯然是楊輝的余黨在垂死掙扎。
他們企圖用孝道和女德的枷鎖壓垮我,同時污名化杜蘅,逼他放水。
另外,楊輝不知從哪里找來了幾個所謂的“苦主”,跑到刑部大門外哭嚎喊冤,聲稱城南別院是楊輝變賣家產(chǎn),借貸所得,是為了安置族中孤老。
他們反咬一口說杜蘅查封別院是斷人生路,是屈打成招!
一時間,輿論洶洶,壓力如同山岳般壓向刑部,壓向杜蘅。
也壓向我這個身處風暴中心的“妖女”。
到了這個時候,我那對虛情假意的父母想的不是懺悔,不是求饒。
而是用更惡毒的手段,妄圖將我再次打入地獄!
“怕了?”
杜蘅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玄色官袍襯得他身姿挺拔如松。
他的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
我猛地回頭,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冰冷恨意。
“怕?”我搖頭,滿臉不屑。
“我只恨不能親手撕碎他們的偽善面具!讓他們也嘗嘗被千夫所指、生不如死的滋味!”
杜蘅看著,緩步走進來,將一份新的卷宗放在桌上。
“楊嬌嬌昨日,風光定親了,蘇侯府送去的聘禮,堆滿了楊府前院?!?/p>
轟——
這個消息,比外面的流言蜚語更狠地砸在我心上!
楊嬌嬌,她竟然還能風光定親?
在我被污名纏身,身陷囹圄之時,她竟踩著我的尸骨,繼續(xù)她侯府世子妃的美夢?!
“她憑什么?!”
“憑楊輝用搜刮來的民脂民膏堆砌的清名?憑蘇侯府也需要一個清流親家的名聲?更憑他們認為,只要壓下此案,一切污點都能洗白?”
我握拳猛地砸在桌子上。
“蘇侯府,也是楊輝此刻最大的依仗之一。他們想借聯(lián)姻,保住楊輝,保住楊家的門楣?!?/p>
仇人不僅沒有立刻倒下。
反而在我眼前,繼續(xù)享用著用我的血肉換來的榮華富貴!
楊嬌嬌那張得意揚揚的臉,仿佛就在眼前晃動。
“我要她身敗名裂!我要她比死更痛苦!”
我咬著牙,每一個字都浸著我兩世的血淚。
杜蘅在一旁只是淡淡道。
“楊嬌嬌驕縱愚蠢,是楊輝和楊柳氏最大的破綻,蘇侯府,也并非鐵板一塊。”
他的目光落在那份新卷宗上。
“楊柳氏為了替楊嬌嬌準備嫁妝,填補虧空,半月前,暗中放印子錢,逼死了南城一對賣豆腐的老夫婦??嘀饔鬃觾e幸逃脫,現(xiàn)已被本官尋到。還有......”
他頓了頓,“楊嬌嬌并非完璧,她與蘇世子的長隨,早有私情。”
“此事,蘇世子本人,尚不知曉?!?/p>
我挺直脊背,目光堅定地看向他。
“大人需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