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市集,我按要求擺好攤位,寫字畫畫整整一天。
路人指指點點,有人嘲笑我一個女子拋頭露面,有人夸我字畫別致。
收攤時,岑子默帶著阿瑤遠遠走來,他罕見地低聲道:
“以后我不趕你了?!?/p>
“你若真想留下,我可以給你個差事,做我的書童如何?”
“我已答應阿瑤,此生只與她攜手?!?/p>
他語氣像在施恩,仿佛給了我一條出路。
我卻推開他遞來的包裹,聲音平靜:
“不必了?!?/p>
這是第一次,我明確拒絕他。
岑子默臉色一沉:“你想清楚,若拒絕,我不會再給你任何機會?!?/p>
他以為我會動搖,可我頭也不回地離開。
我想要的,從來只有歸途。
岑子默第九十七愿是要我離開,可這幾日我為完成愿望不得不與他接觸。
反噬再次襲來,我窩在客棧燒著炭火,每日托人送一封信催他:
還有最后一愿。
可他置若罔聞,一心為阿瑤籌備新生活,甚至計劃帶她遠走他鄉(xiāng)。
幾日過去,我終于按捺不住去找他,他卻總與我擦肩而過。
我知道,他想逼我低頭做他的書童。
我們就這樣僵持著。
直到半月后,鄰國使團入京,他主動尋來。
“阿瑤詐死歸來的事暴露,朝廷震怒?!?/p>
“如今鄰國使臣索要罪人?!?/p>
“我的最后一愿,是要你冒充阿瑤的身份,替她受罰,隨使臣離開?!?/p>
岑子默的話音落下許久,我靜靜地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回應。
他看著我冷淡的神情,眼底閃過一絲不安。
回過神后,他抿了抿唇,似乎有些動搖。
可阿瑤緊握著他的手微微顫抖,讓他很快重拾了決心。
“紫夏,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
“但阿瑤已經(jīng)受夠了苦難,你若真心為我好,定會幫她一把?!?/p>
“你和她身形相似,他們不會起疑的。”
“你先假裝認罪,等出了城,我會派人接你回來?!?/p>
他語氣急切,生怕我不肯答應。阿瑤也上前一步,淚眼婆娑地拉住我的手臂:
“薄姑娘,我求你了。”
“我雖出身豪門,卻被迫遠走他鄉(xiāng),受盡折辱?!?/p>
“如今好不容易回來,我想和子默一起重新開始。”
“我不愿他身邊有別的女人,可你讓我實在不忍心?!?/p>
“這次之后,我愿請你留下,與我們共創(chuàng)一番事業(yè)。”
她話音誠懇,可眼中卻藏著冷漠與算計。
我手腕一疼,輕輕掙開她的手,抬頭看向岑子默:
“這愿望,我答應了。”
說完,我轉(zhuǎn)身離開客棧。
不等我開口詢問,馬車已在門外等候。
回頭時,岑子默將阿瑤護在身后,低聲喚我道:
“阿瑤,保重。”
對上阿瑤微微得意的眼神,我明白:為了她,岑子默從不允許我有退路。
不過無妨,這是最后一愿。
了結(jié)之后,我們再無瓜葛。
我也能很快回到族中。
四目相對,他眼底情緒復雜。
可我只是收回目光,默默上了馬車。
馬蹄聲漸起,我們之間的牽連也漸行漸遠。
朝堂之上,我跪在殿下,平靜地聽著鄰國使臣對“阿瑤”的指控,面無波瀾。
皇帝怒不可遏,隨手抓起案上的玉如意砸向我。
額頭傳來劇痛,他冷聲下令:
“將此人押入天牢,每日三十杖責,三日后押送出京。”
“使臣,這可滿意?”
他聲音威嚴,使臣的怒火漸漸平息。
阿瑤曾是皇帝寄予厚望的后人,若非戰(zhàn)敗被送去做人質(zhì),身份何等尊貴。
即便三年未見,皇帝怎會認不出我并非她?
他心知肚明,卻佯裝不知,毫不留情。
我未曾開口辯解。
他護女心切,我也能理解,而我只為完成最后一愿。
不過是交易,何必動怒?
我任由侍衛(wèi)押我下去,未曾回頭看皇帝眼中那一抹不忍。
當夜,三十杖責如期而至。
長生者不死不滅,可痛覺卻比常人敏銳數(shù)倍。
鞭鞭入骨的痛楚讓我意識模糊。
接連三日,岑子默收買的獄卒每日偷偷遞來一包草藥。
他說:岑子默怕我受不住,特意送來。
岑子默情深意重,令人嘆服。
我卻未置一詞,也未碰那草藥。
他的情深,與我何干?
冬日微光初現(xiàn),我被鎖在囚籠中,在路人的咒罵中被押送出城。
爛泥砸在傷口,痛得我微微睜眼。
前方,阿瑤掩嘴輕笑,滿眼得意。
身旁,岑子默凝視我,眉頭微皺。
他低聲道:等他。
可因果已清,我為何要等?
囚車駛出城門,恩怨徹底消散。
十里之外,岑子默帶人攔下囚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