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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病歷疑云 陌離璃茉 99722 字 2025-07-01 07:5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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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印機的嗡鳴在死寂的書房里異常刺耳,如同垂死者的喘息。林默僵坐在椅子上,視線死死釘在屏幕上那幾行冰冷的數(shù)據(jù)上。白紙從出紙口緩緩吐出,帶著油墨特有的微腥氣味,像一張蒼白的裹尸布,承載著那個足以將他拖入深淵的秘密。

“手術記錄ID:OPS201X1110_001”

“主刀醫(yī)生:趙立仁(Zhao LR)”

“助手:張強(Zhang Q)”

“植入物:FireHawk 雷帕霉素藥物洗脫支架 x 1”

“位置:左前降支(LAD)近段”

“耗材費:FireHawk支架(進口):¥38,800.00”

每一個字符都在灼燒他的視網(wǎng)膜,每一個數(shù)字都帶著血腥的銅臭。三年前,左前降支近段,一枚進口支架,趙立仁主刀,張強助手。三萬八千八百元。

而今天,同一個位置,是如同從未被干預過的、徹底閉塞鈣化的“鐵線蟲”!他林默,是在近乎不可能的條件下,重新打通了這條血管,再次植入了一枚支架!

那么,三年前那枚FireHawk呢?它去了哪里?是像陽光下的露水一樣憑空蒸發(fā)了?還是……它從未真正進入過李國富的身體?那筆三萬八千八的費用,又流入了誰的腰包?

一個可怕的、令人作嘔的騙局輪廓,在濃稠的黑暗中猙獰地浮現(xiàn)出來。這不僅僅是一個支架的問題!這是一條完整的、骯臟的鏈條!從偽造簽名、屏蔽病歷、篡改醫(yī)保信息,到最終這個憑空消失的昂貴支架!趙立仁、張強……他們聯(lián)手,將一個掙扎在貧困線上的農(nóng)民工,變成了一個可以隨意榨取和抹去的符號!榨取他的醫(yī)保基金,榨取他微薄的積蓄,榨取他作為人的基本尊嚴和生命健康權!

一股強烈的反胃感涌上喉頭,林默猛地捂住嘴,才沒有當場干嘔出來。憤怒像滾燙的巖漿在血管里奔涌,燒灼著他的理智。他恨不得立刻沖回醫(yī)院,揪住趙立仁和張強的衣領,將這張打印紙狠狠摔在他們臉上,質(zhì)問他們良心何在!

但冰冷的現(xiàn)實如同兜頭澆下的冰水,瞬間澆熄了這沖動。

證據(jù)?僅僅靠這幾行從舊系統(tǒng)“垃圾堆”里翻出來的、格式混亂的數(shù)據(jù)記錄?在一個早已被官方遺忘的廢棄接口里找到的東西?它們甚至沒有正式系統(tǒng)的電子簽名和數(shù)字證書,其法律效力幾乎為零!趙立仁完全可以輕描淡寫地否認,說這是系統(tǒng)遷移過程中的數(shù)據(jù)錯亂,是“技術性瑕疵”,甚至可以倒打一耙,說他林默非法入侵系統(tǒng),偽造證據(jù),誣陷領導!

張強呢?那個在偽造簽名現(xiàn)場被他抓個正著、在趙立仁威壓下瑟瑟發(fā)抖的同事?他會站出來指證趙立仁嗎?絕無可能!他只會像今天一樣,在更巨大的恐懼面前,再次選擇沉默甚至反咬一口。趙立仁那套“團結(jié)”和“大局”的說辭,對張強這種人有著致命的馴服力。

而他自己呢?他只是一個根基淺薄的主治醫(yī)師。趙立仁是根深葉茂的科室主任,是沖擊國家醫(yī)學中心的核心人物,他背后站著王海院長,甚至更龐大的利益網(wǎng)絡。他林默拿什么去撼動?

學區(qū)房清單上那串冰冷又不斷上漲的數(shù)字,陳蕓強忍淚水的臉,朵朵舉著畫紙時純真的笑容……像一根根無形的鎖鏈,纏繞著他,將他拖回現(xiàn)實冰冷的地面。舉報?揭發(fā)?那意味著什么?失業(yè)?行業(yè)封殺?失去收入來源?讓陳蕓和朵朵跟著他一起墜入深淵?房貸怎么辦?朵朵的學校怎么辦?陳蕓父親的養(yǎng)老金怎么辦?

“原則能當飯吃嗎?能幫我養(yǎng)家糊口嗎?”

張強那絕望的嘶吼,此刻如同魔咒,在他耳邊反復回蕩,帶著刺骨的寒意。

他頹然地靠回椅背,巨大的無力感幾乎將他吞噬。打印機終于停止了嗡鳴,那張承載著罪惡秘密的紙靜靜躺在出紙托盤上,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灼燒著他的視線,也灼燒著他的良心。

揭發(fā)?前路是萬丈深淵,粉身碎骨。

沉默?良心日夜啃噬,生不如死。

他死死閉上眼,黑暗中仿佛能看到李國富妻子那躲閃驚恐的眼神,能看到李國富躺在病床上無知無覺的臉,能看到趙立仁那掌控一切、冷酷漠然的神情。他放在桌上的手,無意識地攥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疼痛,卻絲毫無法緩解內(nèi)心的煎熬。

書房的寂靜被床頭柜上手機的震動打破。嗡嗡的聲響在死寂中格外突兀,驚得林默心臟猛地一跳。他像受驚的獵物般睜開眼,瞳孔深處還殘留著憤怒與恐懼交織的暗紅。屏幕上跳動著陳蕓的名字。

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情緒,他接通了電話,聲音帶著刻意調(diào)整過的、略顯沙啞的平靜:“蕓?還沒睡?”

“嗯,剛把朵朵哄睡?!标愂|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更多的是一種被壓抑的、近乎亢奮的期待,“默,你猜怎么著?我剛接到綠洲花園那個銷售小王的電話!”

林默的心下意識地一沉?!熬G洲?不是說過兩天才通知我們嗎?” 他記得那個銷售,一個笑容甜膩、眼神精明的年輕男人。

“本來是說過兩天的!但小王說,他剛接到領導通知,有一批‘內(nèi)部保留房源’提前釋放了!”陳蕓的語速很快,透著撿到寶的急切,“就是我們之前看中的那個小兩居的戶型!樓層比上次那個還好!是中間偏上的黃金樓層!而且……價格!價格居然比之前談的還低一點點!首付只要73萬!”

73萬?林默的眉頭瞬間擰緊。他記得清清楚楚,昨天陳蕓還說剩下的樓層不好或總價更高,最小的也要75萬,而且這個戶型之前明明說已經(jīng)售罄了!怎么突然又冒出來一套“內(nèi)部保留”的黃金樓層,價格還更便宜?

“內(nèi)部保留?”林默的聲音帶著本能的警惕,“這么巧?昨天還說沒了,今天就有內(nèi)部房源釋放?還降價?”

電話那頭陳蕓的聲音頓了一下,似乎被林默的質(zhì)疑潑了盆冷水,但隨即又被巨大的誘惑壓過:“哎呀,小王說是他們項目總之前特意留給關系戶的,結(jié)果人家資金鏈出了問題沒要成,這才臨時放出來的!機會難得!他說現(xiàn)在有好幾組客戶盯著呢,讓我們趕緊過去交意向金鎖房號!只要交五萬定金,三天內(nèi)付清首付簽合同就行!錯過了就真沒了!”

五萬定金?三天付清首付?

林默感覺一股寒氣順著脊椎爬上來。這時間點卡得太巧了!他剛查到李國富三年前的虛假手術,剛被那黑暗的真相沖擊得心神不寧,這邊就立刻拋出這樣一份誘人的“餡餅”?降價、黃金樓層、內(nèi)部保留、名額有限、催促交錢……這一套組合拳下來,精準地打在了陳蕓最焦慮、最渴望的軟肋上!

“蕓,你冷靜點?!绷帜M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這太突然了。內(nèi)部保留房源釋放,怎么會降價?還催得這么急?這里面會不會有問題?比如房子本身有什么瑕疵?或者……”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那個更可怕的猜想,“或者,根本就是陷阱?”

“陷阱?能有什么陷阱?”陳蕓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被質(zhì)疑的委屈和焦躁,“人家那么大個樓盤,正規(guī)開發(fā)商!合同白紙黑字!定金也是打到他們監(jiān)管賬戶!林默,我知道你謹慎,可機會不等人?。《涠涿髂昃鸵蠈W了!我們看了多少房子了?錯過這套,我們還能去哪里找離學校近、總價又能勉強夠得上的?你告訴我!”

陳蕓的聲音帶著哭腔,那是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絕望和渴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急切。“小王說了,如果我們今天下午五點前不去交定金,他就只能給排在我們后面的客戶了!五萬!只要五萬就能鎖住房號!首付我們不是一直在湊嗎?差一點,我們再去借借看!我爸媽那邊……我再去求求他們!再不行,我把結(jié)婚時的金鐲子……”

“蕓!”林默打斷她,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痛得幾乎無法呼吸。他仿佛能看到電話那頭,陳蕓緊握著手機,因為激動和委屈而微微顫抖的身體,看到她眼中強忍的淚水和不顧一切的決心。學區(qū)房,朵朵的未來,幾乎成了她全部的執(zhí)念和救贖。而趙立仁(或者他背后那只無形的手),正精準地利用著這份執(zhí)念!

這根本不是巧合!這是警告!是誘惑!更是赤裸裸的威脅!

要么,你拿著這張打印紙,乖乖閉嘴,接受這份“意外之喜”,大家相安無事。

要么,你就等著失去一切!工作、家庭、孩子的前途!

一股冰冷的怒火,比剛才發(fā)現(xiàn)虛假支架時更加深沉、更加粘稠的怒火,在林默心底轟然燃起。趙立仁!你不僅踐踏生命,榨取民脂民膏,現(xiàn)在還要用他妻女的前程來威脅他,試圖堵住他的嘴!用這種下作的手段!

“蕓,”林默的聲音沉了下來,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力量,“聽我說,這房子,我們不能要。至少現(xiàn)在,不能這么倉促做決定。這里面水太深了,很可能是個套?!?/p>

“套?什么套?”陳蕓的聲音充滿了不解和失望,“林默,你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了?開始疑神疑鬼了?那是正規(guī)樓盤!我們能損失什么?最多就是五萬定金不要了!可萬一錯過了,我們……”

“損失的不只是五萬定金!”林默的聲音陡然嚴厲起來,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聽我的!蕓,這件事沒這么簡單!給我點時間!我保證,我會給你和朵朵一個交代!一個真正屬于我們的家!但不是用這種方式!更不是現(xiàn)在!”

電話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林默能聽到陳蕓壓抑的、細微的抽泣聲,像針一樣扎在他心上。他知道自己的話像一盆冰水,澆滅了她剛剛?cè)计鸬南M?。但他別無選擇。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帶著全家跳進一個可能是趙立仁精心布置的陷阱。

“……好?!绷季茫愂|的聲音才傳來,帶著濃重的鼻音和一種心死的疲憊,“我聽你的。我……我回絕小王?!?她的聲音輕飄飄的,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

“蕓,對不起?!绷帜穆曇羯硢?,充滿了愧疚和無力,“再給我一點時間。相信我?!?/p>

電話掛斷了。書房里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林默粗重的呼吸聲和窗外城市遙遠模糊的喧囂。他頹然地坐在椅子里,仿佛剛打完一場慘烈的敗仗,渾身虛脫。陳蕓最后那聲心死的“好”,像一把鈍刀,反復切割著他的神經(jīng)。

他看著桌上那張打印紙,那幾行冰冷的記錄,此刻仿佛化作了猙獰的鬼臉,在無聲地嘲笑他的軟弱和無能。揭發(fā)?代價是家庭的崩潰。沉默?代價是良知的泯滅和縱容罪惡的幫兇身份。

兩條路,似乎都通向絕境。

不!絕不能就這樣認輸!絕不能任由趙立仁用這種骯臟的手段拿捏他的軟肋!

一個被逼到絕境、反而被激發(fā)出兇性的念頭,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毒火,在他眼中燃燒起來!

既然趙立仁能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威脅他,用虛假的手術記錄掩蓋真相,那他林默,為什么不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不是報復,是取證!是找到足以釘死他們的鐵證!

那張打印紙只是孤證,是廢紙。他需要實物!需要能直接證明三年前那臺手術是虛假的、那個支架并未被使用的鐵證!這個證據(jù),最有可能存在于一個地方——醫(yī)院的耗材庫房管理記錄!特別是那些植入性高值耗材,每一枚都有唯一的識別碼,從采購、入庫、出庫、使用到最終記賬核銷,理論上應該有完整的、可追溯的閉環(huán)記錄!如果三年前那枚FireHawk支架根本沒有被使用在病人身上,那么它在耗材系統(tǒng)里的流向,必然存在無法自圓其說的漏洞!或者,它根本就沒有被正常出庫的記錄!

這個想法極其冒險。耗材管理是醫(yī)院管理的核心敏感區(qū)域,特別是高值耗材,通常由專人負責,系統(tǒng)權限控制嚴格。趙立仁既然能屏蔽病歷、操控醫(yī)保信息,對耗材系統(tǒng)的掌控只會更嚴密。他林默一個普通主治醫(yī)生,想查這個,無異于虎口拔牙。

但此刻,被趙立仁用學區(qū)房陷阱徹底激怒的林默,心中那股玉石俱焚的狠勁壓倒了恐懼。他不再考慮后果,只想撕開那張?zhí)搨蔚募倜?,找到那枚足以致命的毒牙?/p>

他看了一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凌晨一點半。正是醫(yī)院最安靜、防備最松懈的時候。耗材庫房位于外科大樓地下一層,相對偏僻。值夜班的庫管通常在后半夜會找個地方打盹。

就是現(xiàn)在!

林默猛地站起身,動作快得像一頭被激怒的獵豹。他迅速換上一件深色的連帽衛(wèi)衣,戴上口罩和一副普通的黑框平光眼鏡(改變形象),將那張打印紙小心折疊好,塞進貼身的內(nèi)袋。他沒有開燈,借著窗外城市微弱的光線,像一道影子般悄無聲息地溜出家門,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

深夜的醫(yī)院,如同蟄伏的巨獸。白天的喧囂褪去,只剩下空曠的走廊、昏暗的應急燈和偶爾傳來的儀器低鳴。消毒水的味道在寂靜中顯得更加濃烈刺鼻。林默熟門熟路地避開有監(jiān)控的主通道,選擇員工通道和樓梯間,腳步放得極輕,如同貓行。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腳步聲在空曠的樓梯間產(chǎn)生的回響,都讓他神經(jīng)緊繃。

外科大樓地下一層,燈光更加昏暗??諝饫飶浡还苫旌现鴫m埃、消毒劑和塑料包裝的奇特氣味。耗材庫房占據(jù)了半層樓的空間,厚重的防火門緊閉著。旁邊是值班室,門縫里透出一點微弱的光線。

林默屏住呼吸,貼在冰冷的墻壁上,側(cè)耳傾聽。值班室里傳來輕微的、有節(jié)奏的鼾聲。很好。

他輕輕擰了擰庫房大門的把手。鎖著的。這在意料之中。耗材庫房通常有兩道鎖:一道是普通的門鎖,鑰匙在值班庫管手里;另一道是電子門禁,需要刷卡或密碼。林默的目標,是旁邊墻上那個不起眼的、連接著庫房內(nèi)部網(wǎng)絡交換機的弱電箱。他快速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類似U盤的小裝置——這是他幾年前參加一個醫(yī)療信息安全會議時,主辦方贈送的紀念品,一個簡單的網(wǎng)絡嗅探工具,可以捕捉附近開放網(wǎng)絡端口的數(shù)據(jù)包。這東西功能有限,對付高安全級別的系統(tǒng)如同兒戲,但對付這種老舊建筑里可能存在的、防護薄弱的內(nèi)網(wǎng)設備,或許有一線希望。

他撬開弱電箱的塑料面板(這種面板通常只是卡扣固定),將嗅探器插進交換機一個空閑的端口。小裝置上的指示燈微弱地閃爍起來。他拿出手機,打開一個配套的簡陋APP,屏幕上開始滾動起一行行快速閃過的數(shù)據(jù)流代碼。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煎熬。林默緊盯著手機屏幕,汗水從額角滑落,浸濕了口罩的邊緣。APP只能抓取到最基礎的數(shù)據(jù)包,想從中分析出有用的信息,如同大海撈針。

突然,屏幕上的數(shù)據(jù)流中出現(xiàn)了一串熟悉的字符組合:“/InvMgt/QueryByDate?date=201X-11-10”(庫存管理/按日期查詢?日期=201X-11-10)

林默的心臟幾乎停跳!有人在這個時間點,查詢過三年前11月10日的耗材記錄!而且是通過庫房內(nèi)部的網(wǎng)絡!是值班庫管?還是……系統(tǒng)自動任務?

他立刻嘗試在APP簡陋的界面上輸入一個反向追蹤指令,試圖定位發(fā)出這個查詢請求的IP地址。指令發(fā)出,屏幕卡頓了一下,然后彈出一個結(jié)果:

【源IP:192.168.10.105】

【設備名:STORE_PC_02】(庫房電腦02)

是庫房內(nèi)部的電腦!而且是手動查詢!不是系統(tǒng)任務!

林默的精神瞬間高度集中。他需要這臺電腦此刻的訪問權限!他嘗試著在嗅探到的數(shù)據(jù)流中尋找登錄憑證的明文傳輸(這在安全性差的舊系統(tǒng)里偶有發(fā)生)。沒有。他又嘗試利用嗅探到的會話Cookie進行模擬登錄,失敗。常規(guī)路徑似乎都走不通。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時,屏幕上又閃過一條異常的數(shù)據(jù)包,似乎是某個后臺進程的日志信息:

【W(wǎng)ARNING: LegacyDB Sync Failed on Record: FIREHAWK-】 (警告:舊數(shù)據(jù)庫同步失敗于記錄: FIREHAWK-)

FireHawk!支架型號!記錄同步失???

一個極其大膽的想法冒了出來!既然新舊系統(tǒng)同步出了問題,那么在新系統(tǒng)查不到完整記錄的耗材,在舊系統(tǒng)里是否還保留著原始數(shù)據(jù)?而這個庫房內(nèi)部的舊電腦(STORE_PC_02),很可能還保留著訪問舊耗材數(shù)據(jù)庫的權限或者本地緩存!

他需要進入庫房,接觸到那臺STORE_PC_02!

林默的目光投向那扇厚重的防火門。電子門禁的讀卡器閃著幽綠的光。硬闖是不可能的。鑰匙在值班室睡著的庫管身上。他看向值班室虛掩的門縫,鼾聲依舊。

拼了!

他躡手躡腳地走到值班室門口,輕輕將門推開一條更大的縫隙。一個穿著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歪在椅子上,頭仰著,張著嘴,睡得正沉。一串鑰匙就掛在椅背的掛鉤上,在昏暗的光線下微微反光。

林默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像幽靈般滑進去,屏住呼吸,伸出手,指尖觸碰到冰冷的金屬鑰匙串。他小心翼翼地、一根一根地,將鑰匙從掛鉤上褪下來,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響。整個過程只有幾秒鐘,卻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拿到鑰匙串,他立刻退出值班室,輕輕帶上門?;氐綆旆块T口,他快速地在鑰匙串中尋找。很快,他找到一把標著“Store Room Main”的銅鑰匙。插入鎖孔,輕輕轉(zhuǎn)動。

“咔噠。”

一聲輕響,在寂靜的地下室如同驚雷。林默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側(cè)耳傾聽。值班室的鼾聲依舊。他緩緩推開厚重的庫房門,閃身進去,又迅速將門在身后輕輕合上。

庫房內(nèi)部空間巨大,一排排高大的金屬貨架整齊排列,上面堆滿了各種規(guī)格的紙箱、泡沫箱和透明的塑料整理箱,里面是琳瑯滿目的醫(yī)療器械和耗材:各種型號的導管、導絲、縫合線、敷料、注射器……空氣里那股塑料和消毒劑混合的味道更加濃重。

林默的目標明確。他借著遠處貨架頂端應急燈微弱的光線,快速在貨架間穿行,尋找掛著“管理員辦公室”牌子的房間。很快,在庫房深處的一個角落,他看到了那扇門。門上沒有電子鎖,只有一個普通的門把手。

他擰開門把手,里面是一個不大的房間,擺放著兩張辦公桌、幾把椅子,還有幾個文件柜。其中一張桌子上放著一臺看起來有些年頭的臺式電腦,屏幕是暗的。桌子一角貼著一個手寫的標簽:“PC02”。

就是它!

林默快步走過去,按下電腦主機電源鍵。風扇發(fā)出輕微的嗡鳴,老舊的顯示器閃爍了幾下,亮了起來。熟悉的Windows XP啟動界面出現(xiàn)。這臺電腦顯然還在服役,運行著醫(yī)院舊版的耗材管理系統(tǒng)。

他沒有時間猶豫。直接雙擊桌面上的“耗材管理系統(tǒng)(舊版)”圖標。系統(tǒng)啟動,彈出一個需要用戶名和密碼的登錄框。

用戶名?密碼?

林默的腦子飛速轉(zhuǎn)動。庫管通常為了方便,密碼設置得都很簡單,或者直接用默認密碼。他嘗試了幾個常見的默認組合(admin/admin, store/store, 123456),都失敗了。他注意到鍵盤下面壓著一張皺巴巴的紙,上面似乎寫著一些數(shù)字和字母。他抽出來一看,上面潦草地寫著:

“張工:服務器IP 192.168.10.100 端口 8080”

“老王:密碼別忘改!默認Admin888 太危險!”

“Admin888”?林默立刻在用戶名輸入“admin”,密碼輸入“Admin888”。

屏幕一閃,登錄成功!進入了系統(tǒng)主界面!一個極其簡陋、風格停留在十年前的藍灰色軟件界面。

林默的心跳如擂鼓。他快速找到查詢菜單,選擇“高值耗材出庫記錄查詢”。在查詢條件里,輸入:

耗材名稱:FireHawk

規(guī)格型號:雷帕霉素藥物洗脫支架(3.0x18mm) 這是三年前李國富記錄里顯示的型號。

日期范圍:201X-11-01 至 201X-11-11

點擊“查詢”。

屏幕閃爍了一下,跳出一個記錄:

【出庫單號:CK201X1110-005】

【耗材名稱:FireHawk 雷帕霉素藥物洗脫支架】

【規(guī)格型號:3.0x18mm】

【數(shù)量:1】

【批號:FHK201X0901A】

【序列號:SN-LAD03892】 (唯一識別碼?。?/p>

【領用人:張強(Zhang Q)】

【領用科室:心外科】

【領用日期:201X-11-10 08:15】

【用途:手術使用(患者:李國富,登記號:*****)】

【經(jīng)手人(庫管):王春華】

記錄清晰顯示,這枚序列號為SN-LAD03892的FireHawk支架,在手術當天早上八點十五分,由張強簽字領出,用途明確指向李國富的手術!經(jīng)手庫管正是護士長王春華!

這與手術記錄完美對應!

但林默要的不是這個!他要的是這枚支架最終去向的閉環(huán)!使用后,應該有對應的“耗材使用確認單”和“廢料回收記錄”(支架植入后,外包裝等屬于醫(yī)療廢物需回收)!

他立刻進行關聯(lián)查詢。輸入這個出庫單號,查詢后續(xù)的“使用確認”和“廢料回收”記錄。

系統(tǒng)轉(zhuǎn)了幾圈,彈出一個提示框:

【未查詢到與該出庫單關聯(lián)的使用確認記錄。】

【未查詢到與該耗材序列號關聯(lián)的廢料回收記錄。】

沒有!使用確認沒有!廢料回收也沒有!

這枚價值三萬八千八、序列號清晰的進口支架,在201X年11月10日由張強領出,聲稱用于李國富手術之后,就如同人間蒸發(fā)一般,在醫(yī)院的耗材管理系統(tǒng)里徹底失去了蹤跡!沒有植入確認,沒有廢物回收,沒有任何后續(xù)的核銷記錄!它就這么憑空消失了!

這怎么可能?一個高值植入耗材,管理流程如此粗疏?唯一的解釋就是——它根本沒有被使用!領出只是一個幌子!這枚支架,要么被張強、趙立仁他們私吞轉(zhuǎn)賣,要么就是壓根沒從庫房真正領出,整個出庫記錄都是偽造的!

林默強壓住內(nèi)心的狂跳和幾乎要破口而出的怒罵,手指顫抖著,飛快地按下了鍵盤上的打印鍵(PrtSc)。老舊的針式打印機發(fā)出刺耳的嘎吱聲,開始緩緩吐紙。他要將這個查詢結(jié)果的屏幕截圖打印出來!這是比舊病歷記錄更有力的證據(jù)!它直接指向耗材管理的黑洞!

就在打印機嘎吱作響,打印紙一點點吐出的關鍵時刻——

“嘀——嘀——嘀——!”

庫房外,值班室的方向,突然傳來一陣尖銳刺耳的電子警報聲!打破了地下室的死寂!

林默渾身一僵,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驟然冷卻!被發(fā)現(xiàn)了?!

他猛地回頭看向庫房大門的方向!警報聲正是從那里傳來的!是門禁!他進來時雖然用鑰匙開了機械鎖,但電子門禁系統(tǒng)檢測到門被異常打開(未刷卡或輸入密碼),觸發(fā)了警報!

“誰?!誰在里面?!” 緊接著,值班室里傳來庫管驚怒交加的吼聲和椅子被猛然推開的聲音!腳步聲急促地向庫房門口沖來!

糟了!


更新時間:2025-07-01 07:57: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