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復(fù)科訓(xùn)練室空曠得能聽見自己心跳的回音。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和汗水的混合氣息,
混合著一種屬于身體極限挑戰(zhàn)的、緊繃的酸澀感。慘白的日光燈管投下毫無溫度的光,
將林默臉上每一絲因痛苦而扭曲的紋路都照得清清楚楚。他像一尊被汗水浸透的雕塑,
凝固在冰冷的平行杠中間。上半身微微前傾,雙臂死死撐著兩根冰冷的金屬杠條,
手背上青筋虬結(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指尖的關(guān)節(jié)處泛著用力擠壓后的青白色,
仿佛下一秒就要將金屬捏碎。支撐點傳來的反作用力,沿著手臂的骨骼肌肉一路向上,
狠狠撞擊著他尚未完全愈合的肋骨和后背上那道猙獰的傷口。每一次撞擊,
都像被無形的鈍器猛捶,帶來一陣陣令人窒息的悶痛和灼熱。最慘烈的戰(zhàn)場在腰部以下。
那條剛剛掙脫石膏束縛的右腿,
此刻正承受著生命中難以承受之“重”——僅僅是他身體重量的極小一部分,
通過髖關(guān)節(jié)、膝關(guān)節(jié)小心翼翼地傳遞下去。這微不足道的重量,
對于久未承重、神經(jīng)末梢依舊麻木遲鈍的傷腿來說,卻如同泰山壓頂!
小腿的肌肉在薄薄皮膚下瘋狂地、不受控制地痙攣、顫抖!
像一群被電流反復(fù)擊打、瀕臨崩潰的活物。脛骨和腓骨骨折處,鋼板螺釘固定的地方,
傳來一陣陣深埋骨髓的、悶雷滾動般的劇痛!那不是尖銳的刺痛,
而是沉重、遲鈍、仿佛要將整根骨頭再次碾碎、又用燒紅的烙鐵反復(fù)熨燙的折磨!
每一次細微的肌肉收縮,每一次嘗試穩(wěn)定身體的微小調(diào)整,都像是在這悶雷上又添了一把柴,
讓那毀滅性的痛楚猛烈燃燒!汗水如同瀑布,從他蒼白的額頭、鬢角、脖頸瘋狂涌出,
迅速匯聚成溪流,沿著他消瘦的臉頰、緊繃的下頜線滾落。有些滴落在冰冷的不銹鋼杠上,
濺開細小的水花;更多的則浸透了病號服的前襟和后背,布料緊緊貼在皮膚上,
勾勒出他因劇痛而繃緊的肌肉輪廓。他的呼吸早已失去了節(jié)奏,變得如同破舊的風(fēng)箱,
短促、粗重、帶著無法抑制的、痛苦的嘶聲。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肋骨的舊傷,
每一次呼氣都伴隨著喉嚨深處壓抑不住的、破碎的呻吟。“好!很好!林醫(yī)生!堅持??!
就這樣!感受你的腳掌!感受它踩在地上的感覺!
”康復(fù)師王勇站在他側(cè)前方約一米遠的地方,聲音洪亮,充滿了不容置疑的鼓動。
他身材精悍,眼神銳利如鷹,緊緊盯著林默身體的每一處細微變化,
尤其是那條顫抖得如同風(fēng)中落葉的右腿。“重心再往前一點點!對!別怕!杠子撐住你!
腳掌踩實!踩實!”王勇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催眠的力量,“找到那個點!那個能站穩(wěn)的點!
想象你的骨頭在生長!在連接!這點痛算什么!想想你以后要抱著女兒跑起來!
”抱著女兒跑起來……朵朵那張掛著淚珠卻固執(zhí)地用手心焐著他石膏腿的小臉,
瞬間清晰地浮現(xiàn)在林默被汗水模糊的視線里。一股微弱卻異常執(zhí)拗的力量,如同涓涓細流,
艱難地注入他幾乎被痛苦徹底摧毀的意志堤壩。他猛地咬緊牙關(guān),下唇瞬間被咬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