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子是蕩平邊關敵軍的女將軍。
大戰(zhàn)勝利后的慶功宴上,她讓貼身隨從趙鵬負責敬酒。
趙鵬依次向各位將軍敬酒,卻獨獨略過我。
我開口質問,卻遭到他滿臉鄙夷的唾棄。
“蕭淳,這么多年你為周家軍做過什么貢獻?你不就是個靠吃周將軍軟飯的小白臉嗎?要是換我根本沒臉坐在這個位置!”
我沖他笑笑,摘掉腰間象征周家軍的腰牌,走到周若云身邊。
“聽說周家軍要將我罷除軍籍?是嗎娘子?”
1.
觥籌交錯的聲響在這一刻停下,所有人都放下碗筷看周若云。
我連續(xù)喚了好幾聲娘子她才抬起頭。
周若云十分不耐煩瞪著我。
“蕭淳你是不是有?。俊?/p>
“這頓慶功宴是在宮中設下的,宮中各位內官都在呢,你有事宴席散了再說,非要當著這么外人的面讓我下不來臺嗎!”
我回頭看了一眼趙鵬,毫不猶豫道:
“必須現(xiàn)在說!”
話音一落,便聽見周若云用力將手中筷子擲了出去。
“沒錯!本將軍正有此意,行了吧!”
我愣怔了片刻后再次問:
“為什么?”
周若云鳳眼一挑,蔑視著我。
“為什么?我乃陛下親封的虎威大將軍,不過是罷黜一只螻蟻的軍籍,這也需要理由?”
“你在周家軍三年,連一場勝仗都沒有打過,居然還有臉問我為什么!”
周若云越說越激動,直接站了起來。
“蕭淳,你就是個窩囊廢,怎配我虎威大將軍!”
“我先去陪陛下用膳,趙鵬,這里就交給你了。”
她蔑了我一眼,轉身離開宴席。
眾人起身恭送周若云后,趙鵬率先開口。
“眾位將軍都聽見了吧?蕭淳他就是個窩囊廢,這種人留在周家軍簡直就是侮辱我們周家軍!”
趙鵬一臉得意,看著我時嘴角勾著冷笑。
“我勸你還是離開宴席,回家寫好和離書,說不準還能留在軍中?!?/p>
說著,他眼中的譏笑掩藏不住。
“打仗沒本事,吃軟飯的本事還是有的,說到底還是我們將軍的相公,哪能說趕走就趕走!”
我冷眼看著他,不由得發(fā)出輕笑。
“原來在趙參軍眼里我就是個廢物?”
趙鵬聽見這話,笑得前仰后合。
“你不是廢物,我是行了吧!”
“可我領兵防守的時候可從來沒有被敵軍偷襲過,我也沒有行軍途中延誤軍期,更沒有放走敵軍俘虜,誰做這些誰是廢物行了吧!”
“一個廢物留在軍中三年,也就將軍能忍得了?!?/p>
我笑著搖頭。
“趙參軍真是慧眼,說得太對了,可有一點你錯了?!?/p>
趙鵬先是愣一下,隨后滿臉諷刺。
“我錯了?”
“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嗎?莫不是你以為離開你,我們周家軍就要解散了吧?!?/p>
我點點頭,鄭重其事的看著他。
“對?!?/p>
“如果讓我離開周家軍,面臨的不只是解散這么簡單?!?/p>
話音一落,原本沉寂的宴會立刻發(fā)出一陣哄笑。
“哈哈哈,想不到這個蕭淳是個蠢貨!周家軍現(xiàn)在是陛下的左膀右臂,一個千夫長居然敢在此大言不慚,簡直笑話!”
“就是!不過是仗著自己和將軍成婚而已,整天在軍帳里不是吃就是睡,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大將軍養(yǎng)了一頭豬呢?!?/p>
“連我夫人都拉不下臉白吃白喝,他一個男人真是連臉都不要了,怎么不去死呀!”
……
2.
辱罵聲一浪接著一浪,可我卻絲毫不放在心上。
因為我說的都是實情。
周家軍這支隊伍能從三年前的籍籍無名,到現(xiàn)在成為陛下欽點的常勝軍,這一切都是我在背后的默默付出。
和剛剛那位虎威將軍毫無半點關系。
當時周家軍在邊境護衛(wèi)幾乎全軍覆沒,周老將軍跪下來求我救他們,還答應將女兒嫁給我。
原本我是不同意的,可剛拒絕,周若云以為我看不上她就哭了,我不忍美人落淚便答應下來,并帶兵支援了周家軍。
可誰能想到,我將周家軍帶到現(xiàn)在的地位,卻被他們屢屢陷害,成為眾人口中的廢物。
想到這,我胸腔內的怒火不由得升起。
我想即刻便去找周老將軍,問問他究竟為何要這么對我。
如果繼續(xù)由周若云在軍中只手遮天,那我便會讓周家軍成為三年前的凄慘景象。
就在我抬腳欲離開的時候,身后傳來趙鵬的聲音。
“站住!”
“你就打算這樣走?”
我轉過臉皺眉看他。
“趙參軍這是準備留我嗎?”
趙鵬上下打量著我,眸中帶著不友善的竊笑。
“你還有事沒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不解。
“腰牌已經交還給你們,還有什么重要的事?”
趙鵬哈哈大笑兩下,用手指著我。
“你得跪下來給周家軍道歉!”
話音一落,整個宴席一片嘩然。
幾乎所有人都在等著看我笑話,只有幾個曾經跟我歷經生死的兄弟一臉關懷。
所謂墻倒眾人推,大抵便是如此,從前我是副將的時候,他們都親切地稱呼我為“蕭將軍”,如今我即將離開周家軍,卻全都恨不得踩我一腳、
現(xiàn)在看來,當時我真是錯了,我就應該讓這群人尸骨埋在邊關。
見我不說話,趙鵬有些不耐煩。
“姓蕭的,老子跟你說話呢,你聾了是嗎!”
“堂堂世家大族就是這樣沒有教養(yǎng)嗎!”
我輕笑了一下,十分從容地望著他。
“我若是不跪呢?”
“跪天跪地跪父母,我憑什么給你下跪,你讓我跪你,莫不是想找死?”
趙鵬忍不住笑了,滿眼輕蔑的笑意掩藏不住。
“就憑你吃咱們將軍的,喝咱們將軍的,你連活著都靠我們將軍,居然還有資格問憑什么!”
聽到這話后,我不由得笑了。
“我靠周若云活著?我什么時候靠她了?”
我話音剛落,趙鵬身邊幾個將軍立即嘲諷起來。
“嘖嘖嘖,我以為是我家旺財來了,沒想到蕭大人居然深諳狗叫之道!”
“就是!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有多大能耐,不過是因為娶了咱們將軍而已?!?/p>
“敢說出這種大言不慚的話,只怕今晚得在床頭跪一夜吧?!?/p>
他們說著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十分猖狂。
我環(huán)視一周,記住他們每個人的臉。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你們都是趙鵬提拔起來的吧?!?/p>
3.
世大家族出身的我察言觀色能力必不可少。
自從趙鵬從一個小小百夫長升到參軍的位置,他陸陸續(xù)續(xù)跟周若云推薦過數(shù)十個將領。
他們一個個的,不是普通小兵,就是小小的百夫長,且能力平平。
朝廷有規(guī)定,將領要按功勞提拔,且要一級一級提升。
但這幾個人升得太快,有的甚至連勝三級,很明顯是和趙鵬串通好的。
也就只有周若云這樣的蠢女人對他如此信任,任他在軍中做大。
“胡說八道什么,我們都是按照功勛晉封,是趙參軍慧眼識珠罷了。”
“沒錯!我們就是看不慣你這種吃白食的東西,丟盡了我們男人的臉!”
“就是,一個靠女人的廢物居然敢質疑我們!”
我極力克制著自己,不讓自己爆發(fā)。
“我承認,我的長相足以讓女人為我魂牽夢繞,但是!”
說到這,我提高嗓音,用冷厲的眸子注視著他們。
“我沒有靠女人!”
“如若你們誰再敢這么說,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我突如其來的轉變把他們嚇著了,全都愣在原地。
趙鵬見狀立刻冷下臉。
“蕭淳,我看你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你一個被趕出軍營的平民,居然有臉在這里大言不慚地教訓將軍來了!”
“我告訴你,今天必須要給我跪下!”
聽到這話的我不由得笑了。
這批在邊關待久了的兵痞蠢得實在可憐,成功把我逗笑了。
“趙參軍,聽你的意思,你代表的是周家軍是嗎?”
我望著他,眸中平靜地如一汪清水,而內心早已笑得波濤泛濫。
趙鵬十分得意地高抬下巴。
“那是自然!”
“我是將軍的心腹,代表的正是將軍,而將軍是咱們周家軍的主力,我的話便是將軍的話?!?/p>
“其實你早該知道,將軍根本不喜歡你,她是被強迫的,你趁人之危實屬小人行徑,就應該和將軍和離!”
我笑得十分從容,沒有半分慌亂。
“是嗎?是周若云親口告訴你的?”
趙鵬毫不猶豫地點頭,眸中盡是蔑視。
“否則呢?你該不會以為叱咤疆場的女將軍會喜歡一個廢物吧?”
“若不是周老將軍以命相逼,將軍早就該與你和離了?!?/p>
果然如此,周家現(xiàn)在飛黃騰達,覺得我礙手礙腳,便要將我踢出軍營。
可他們萬萬沒想到,狡兔死走狗烹這種手段對我而言沒有半分殺傷力。
我能讓周家軍成為陛下最信任的軍隊,自然也能讓他們成為腳下踩的泥。
對我而言,不過動動手腕而已。
可我現(xiàn)在覺得,大刀斬小雞太過大材小用,倒不如來個鈍刀子割肉更有趣。
畢竟最重要的人還未出場,現(xiàn)在就結束也太沒意思了。
我收思緒,繼續(xù)看向趙鵬。
而趙鵬根本不知道我目前的計劃,見我一言不發(fā),還以為我害怕了,因此更加猖狂起來。
“蕭淳,趕緊跪下,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別給臉不要!”
“若是再不聽話,我可要命人幫幫你了?!?/p>
4.
說著,他給身旁兩個隨從使了個眼色。
“蕭將軍的膝蓋硬的很,你們幫他按軟和一些?!?/p>
兩個隨從嘴角勾起壞笑,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后摩拳擦掌地朝我走來。
與此同時,趙鵬也快步朝我走來。
不過他不敢靠我太近,只在距離我一丈的位置。
我冷笑著看他。
“趙參軍是想強行逼我下跪嗎?”
“你可別忘了,我現(xiàn)在還沒有和周若云和離,你就不怕周若云對你軍法處理?”
我話音一落,趙鵬便笑得前仰后合。
“早就知道你會這樣說了,大家看看這是什么。”
他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張紙,展開一看,若大的“和離書”三個字映入眼簾。
我面帶嘲諷的自言自語起來。
“連和離書都準備好了,看來是早就有這個想法了,莫非有了退路?”
趙鵬依舊笑得猖狂。
“不過你放心,我們將軍說了,只要你們和離,要錢還是要個肥差,她都可以替你辦到?!?/p>
我的話他沒有替周若云正面回答,想來我猜對了。
現(xiàn)在的周若云十分大度,可以我對她的了解這不過是畫餅而已,將來能到手的怕是只有這一紙和離書而已。
而過不了多久,周家軍就成了朝廷的,我現(xiàn)在只想知道一件事。
抬起頭,我直視著趙鵬。
“告訴我,是誰有這個膽子敢來搶我的女人!”
見我一臉怒意,照片嗤笑了一下。
“他是誰你不配知道,但我可以告訴你,這個人是京城人氏,你這種螻蟻永遠觸不可及?!?/p>
我不由得輕笑起來。
同樣是京城人,我怎會有不知道的,只是我太好奇了,這人究竟是誰,連我的女人都敢搶,是不想要命了嗎?
見我在笑,趙鵬更是滿臉諷刺。
“我說蕭淳,你是不是真的蠢,就算是我告訴你他的名號你又能如何?”
“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跪下,在宴會廳內爬一圈,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將軍說過不會虧待你,還會給你好處,對于你這種廢物來說可是祖墳冒青煙的好事?!?/p>
面對趙鵬的羞辱,我并沒有放在心上,反而一忍再忍。
并非我膽小,而是我還沒弄清楚這背后之人究竟是誰,如今真相已明我也不必再讓著他。
我四下看看,把所有人的神情盡收眼底。
“今天的宴會讓大家掃興了,也就只能到此為止?!?/p>
“我給你們兩個選擇,一是選擇離開,全當什么都沒有看見過?!?/p>
“二是留下來與我繼續(xù)作對,我這個人向來記仇,與我作對的,我從不會手下留情?!?/p>
我話音一落,便聽見一陣哄堂大笑。
“這人腦子不會真有問題吧,居然讓我們這些屢立戰(zhàn)功的人做選擇!只要腦子沒病的人都知道怎么選,這還用問!”
“蕭淳,你以為你姓了個國姓就真以為自己是什么皇親國戚了吧?真是異想天開!”
“就是啊,將軍都不要他了,他還在這里擺架子充老大,真是不要臉!”
我咬著牙,強忍心內的怒火,嘴唇緩緩張開。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人不可貌相’?”
5.
“我蕭淳只是看著面皮白凈像個文弱書生,可我的手腕從來都不弱!”
面對一張張嬉笑的臉,我頓覺失望。
想不到軍中竟然都是一些不用腦子思考的蠢貨。
平日里說我是白面書生,或者是小白臉我從不介意,只當他們與說笑。
沒想到僅僅是與周若云和離,他們全都在看我的笑話,原來當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我因與父母發(fā)生爭執(zhí),想要證明自己的能力就跑到邊關從軍。
偶爾聽見軍營里的人背后議論,我不過笑笑而已,但沒想到我的為人處世卻成了他們眼里的懦弱無能。
趙鵬見我遲遲不跪,臉色冷了下來。
“蕭淳,我數(shù)到三,如果你再不跪,我就讓人伺候你跪了?!?/p>
我無奈一笑,眸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一番。
“都說唱戲的太累,果然演了一會就渾身酸痛?!?/p>
“算了不演了,我讓你看看我真正的實力?!?/p>
趙鵬眸子微瞇,滿眼怒意地擼起袖子,抬腳朝我快步走過來。
就在這時,宴會廳的鏤空雕花門被推開。
在場所有人都不由得看過去,一位身著錦袍的青年男子慢悠悠走進來,背后還跟著幾名挎著刀的隨從。
“蕭淳是吧?”
“聽說你要見本世子?”
“永安世子!”
“你怎么來了?”
“下官見過永安侯世子!”
伴隨著趙鵬的驚呼,在場所有人都齊刷刷地向男子行禮。
我不由得笑了,這位永安侯世子楊景越我認識。
“想來這位世子爺就是傳說中的京城人氏吧?”
男子濃眉一挑,抬腳向我走來。
“沒錯,正是本世子?!?/p>
“實話說了吧,若云和京城其他女子不一樣,我的確看上她了?!?/p>
“若云想增強周家軍勢力,勢必要和我永安侯府聯(lián)姻,我們才是門當戶對?!?/p>
他眸中的輕蔑被我盡收眼底。
我也毫不畏懼地直視回去。
“所以世子近日來是為了比我與周若云和離?”
楊景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眸中盡是蔑視。
“沒錯!”
“其實這三年你也挺煎熬吧,娶了一個漂亮的女人卻碰不得,真是比殺了你還要難受吧。”
說到最后,他不由得笑出了聲。
我聽著他的話,非但不生氣,反而覺得好笑。
“既然你這么喜歡別人的女人,那我就讓給你好了。”
“只是不知道,堂堂天子腳下,勛爵人家竟然出了你這樣一個不要臉的東西!”
話音一落,楊景越的眼睛不由得瞪起來,說話聲音都抬高了不少。
“一個宵小之輩竟然敢罵本世子,永安侯乃開國侯,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
“別說是你一個平民百姓,就算是皇室子弟見了本世子也要客客氣氣的!”
“你信不信我會讓你死的很難看,尸骨無存的那種!”
他一字一頓的威脅在我眼里反而很可笑。
我不由得點點頭。
“嗯,沒錯,你說得對,你會死的很難看?!?/p>
說完,我抬腳踹向楊景越的小腿。
這位貴公子一貫只會斗雞走狗,對于我的突然襲擊根本招架不住。
“咚”一聲,楊景越直接跪倒在地,而且是朝我的方向跪下的。
眾人看見這一幕無不滿臉驚訝。
“蕭淳瘋了吧,居然敢讓侯爵人家的公子給他下跪,不要命了嗎!”
“誰說不是,若是我痛痛快快簽下和離書,還能用錢拿,這純粹是找死!”
“壽星老來了都得搖頭,這個蕭淳活不了多久咯!”
周圍議論聲越來越大,趙鵬這才反應過來,快步上前和楊景越的隨從一起將他扶起來。
轉過臉,他一副幸災樂禍地看著我。
“蕭淳,你這下死定了,永安侯世子是不會放過你的!”
我不屑地笑笑。
“趙參軍你這話說錯了,現(xiàn)在不是我死定了,而是他楊景越死定了?!?/p>
“我是不會放過永安侯府的任何一個人,一定!”
我話音一落,一旁的楊景越也反應過來。
他等著猩紅的眼眸,并用手指著我。
“蕭淳,你這個廢物,居然敢讓我給你下跪,今天我要讓你嘗嘗我的厲害!”
說著,他便命令趙鵬。
“去,把他的雙手雙腳給我剁掉,挖了他的眼,割了他的舌頭,裝進壇子里做成人彘!”
話音一落,趙鵬擼起袖子,獰笑著朝我走過來。
就在即將碰到我的時候,一陣焦急的聲音傳來。
“住手!”
眾人一臉好奇地轉過身,但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一手住著拐杖顫顫巍巍地走進宴會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