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絲毫猶豫,取過一旁的印泥,將自己的指印,重重地按在了那紙休書之上。
“從此,我與顧家,再無瓜葛?!?/p>
我說完這句話,轉(zhuǎn)身便要離開這令人窒息的壽宴。
“哈哈,這個煞星總算是走了。”
“平日里端著一張主母的臉,對我們呼來喝去,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現(xiàn)在好了,她走了,少爺和依依小姐掌家,我們定有好日子過!”
“我可是聽說了,依依小姐心善,早就看不過她那苛待下人的做派,說要給我們漲月錢呢!”
“就是,這種女人,心腸最是歹毒,活該被夫家休棄!”
在我即將邁出廳堂大門的那一刻,身后幾個管事和繡娘的議論聲,不大不小,正好清晰地傳入我的耳中。
我腳步微頓,一絲苦笑自唇角蔓延開來。
他們又怎會知曉,他們口中那點可憐的月錢,是我頂著公婆的白眼和斥責,一次次據(jù)理力爭才為他們爭取來的。
若不是我,他們?nèi)缃竦娜兆?,只會比現(xiàn)在艱難十倍。
我的公婆,是出了名的吝嗇刻薄,恨不得將一個銅板掰成兩半花。
若非我以錦繡坊的未來和盈利向他們立下軍令狀,保證能讓繡坊的利潤翻上幾番。
那一點點用來安撫人心的福利,他們是絕不可能松口的。
可也正因如此,他們對我格外不滿,覺得我一個外人,手伸得太長,心也太大了。
這便是為何,當顧言之帶著柳依依回來,提出要休了我時,他們不僅沒有半分阻攔,反而樂見其成。
在他們看來,錦繡坊如今已步入正軌,聲名在外,離了誰都能照常運轉(zhuǎn)。
至于我這個嘔心瀝血的功臣,一腳踢開,又有何妨?
走出顧家那朱漆大門,冰冷的夜風吹在臉上,我卻覺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拐入一條僻靜的巷子,一輛毫不起眼的青布馬車早已靜候多時。
車夫見我走近,恭敬地躬身行禮,為我掀開了車簾。
我坐進車內(nèi),對著車廂另一頭端坐的人影,輕輕說了一句。
“我被休了。”
那人影聞言,發(fā)出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小姐,老爺早就說過,你與那顧言之,遲早會走到這一步?!?/p>
那人的聲音,溫潤而沉穩(wěn),帶著一絲長者的關(guān)切。
我默默無言,良久才開口。
“秦叔,我想回家了?!?/p>
顧言之不知道的是,早在三年前,我那失散多年的親生父母,便已經(jīng)找到了我。
他們是富甲天下的皇商沈家,希望我能與顧言之和離,回家繼承家業(yè)。
可是,那個時候,我還深愛著顧言之,堅信他游學歸來,我們便能共度一生。
我拒絕了父母,他們帶著滿眼的失望離開。
幾個月后,父親的親信秦叔又一次找到了我,他將一疊厚厚的信箋遞給了我。
那上面,是顧言之與柳依依在北地出雙入對,舉止親密的鐵證。
原來,他所謂的游學,不過是帶著心上人游山玩水的幌子。
所以,其實在兩年多以前,我便已經(jīng)知曉了一切。
可笑的是,我那時,竟還對他抱有一絲幻想。
我甚至天真地覺得,他或許只是一時糊涂,終有回心轉(zhuǎn)意的一天。
“好。”
秦叔沉聲應道。
“小姐,老爺和夫人在京中日夜盼您回去,您離家太久了,沈家的萬貫家業(yè),往后,都是您的?!?/p>
“老爺還說,等您回了家,他便張羅著,為您尋一個贅婿,再不讓您受半點委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