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們很會做事,特地將我抬到宋清歌的宮殿門口罰跪。
身下血流不止,膝蓋痛到麻木。
殿內(nèi)卻燈火通明,叫了三次水。
季望南再出來時,已是后半夜。
他隔著雨幕,和我對視。
我竟然在他臉上看到了羞愧和惶恐。
不過,我和他也僅僅對視了一眼。
下一刻,我便癱倒在地,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已是兩天之后。
睜眼,看到的便是季望南紅腫的雙眸,和干燥起皮的嘴唇。
他用力地圈住我,一滴滾燙的淚砸在我頸窩。
高傲的帝王此刻卑微地向我道歉。
“對不起阿遙,我們以后還會有很多孩子的?!?/p>
“等到朝堂安定,我便替你換個身份,封你為貴妃,好不好?”
安撫完我,季望南坐直身子。
卻發(fā)現(xiàn)我一滴眼淚也沒掉。
我撫平了他因疑惑而皺起的眉宇,輕聲開口。
“殿下可還記得永安十五年,您曾允諾給我的封賞?”
那年我替季望南擋下了致命一擊,險些喪命。
我摸著胸口那處貫穿疤,問他。
“我想用這個封賞換一個自由身,可好?”
季望南的表情失去控制,幾乎是喊了出來。
“你說什么?”
他緊緊扼住我的喉嚨,眼眶里的紅意像是要蔓延出來。
“崔遙,別說氣話?!?/p>
“你怎么舍得離開我?”
“你怎么敢離開我?”
談話不歡而散,季望南走之前甚至還多留了一倍的護(hù)衛(wèi)看著我。
那日之后,我像是成了他養(yǎng)在宮中的雀鳥。
無名無分,囚在金籠內(nèi)。
季望南不肯見我,卻偷偷地示好。
讓手下暗衛(wèi)帶我出宮散心。
走在街道上,我只覺得恍如隔世。
最后,竟是走到了城東那座依山傍水的院子門口。
院子叫聽溪居,里面有個天然的溫泉泉眼,
京中無數(shù)豪門世家都想買下這處宅子,卻不想季望南早就將它作為我的及笄禮送給了我。
只可惜我還未來得及住進(jìn)去,便和他走到了如今的田地。
我上前敲門,想進(jìn)去卻被人攔下。
侍衛(wèi)的劍橫在我脖頸,厲聲責(zé)問。
“什么人,還敢擅闖皇后宅???”
我愣在原地,最后還是暗衛(wèi)出現(xiàn)將我?guī)ё摺?/p>
他們說,這個院子早就被季望南送給了宋清歌用來避暑游玩。
如今里面住的,都是宋清歌當(dāng)初帶回來的下人們。
只等著宋清歌隨時來這里休息。
暗衛(wèi)們戒備地看著我,生怕我發(fā)瘋。
我卻只是點(diǎn)頭,說了句知道了。
哀莫大于心死。
我漫無目的地閑逛,向從前的定北侯府走去。
我想回家了,想見父親。
可剛走到侯府門前,看到的卻只有門房掛著的白燈籠。
還未等我問清楚這是誰的葬禮,暗衛(wèi)便強(qiáng)制將我?guī)Я嘶厝ァ?/p>
他們施展輕功,不過片刻,我就被帶到了季望南的寢殿。
這些天,我第一次見他。
可他眼里只有龍榻上昏迷的宋清歌。
我被按住,太醫(yī)上前取了我一滴血,又替我把脈。
隨后高聲回稟。
“崔姑娘和皇后娘娘體質(zhì)相似,是試藥的不二人選?!?/p>
毒藥和苦澀的解藥一起灌入我嘴里,不到片刻骨頭縫里都泛著酸痛和癢。
我在地上打滾、嘶吼。
季望南將我牢牢圈在懷中,聲音嘶啞。
一直重復(fù)地說對不起。
他說,這是最后一次傷害我。
宋清歌在宴會上中了毒,他沒辦法看著她出事。
一個時辰后,疼痛散去,我渾身被汗水浸透。
太醫(yī)卻驚喜地上前把脈,說了句藥有效。
我意識模糊地抓著季望南的手說。
“殺了我,殺了我吧。”
季望南卻紅了眼,保證以后一定會讓我幸福。
可他不知道,我和他,再沒有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