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逸塵那句“都安靜!”如同無形的鞭子,抽散了部分失控的喧囂,但恐懼的余波并未平息,而是轉(zhuǎn)化成更壓抑、更粘稠的東西,彌漫在空曠冰冷的中央大廳里。光頭劉強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像一頭被強行按住的憤怒公牛,他瞪著趙逸塵,眼神兇狠,但終究沒再咆哮,只是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護(hù)士周微的啜泣變成了壓抑的、斷斷續(xù)續(xù)的抽噎,身體依然控制不住地顫抖。
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粗重不一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在巨大的空間里隱隱共鳴。慘淡的天光透過破碎的穹頂,在布滿灰塵的地面和人們驚惶的臉上投下扭曲晃動的光斑。
“規(guī)則…那個聲音說…投票?”一個穿著考究米白色套裝、妝容雖然有些花但依舊竭力維持精致的女人(沈悅)打破了沉默,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手指神經(jīng)質(zhì)地絞著衣角,“投誰?我們連發(fā)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張老師他…他到底……”她的話沒說完,仿佛那“死”字燙嘴,目光驚疑不定地在眾人臉上掃過。
“哼,這不明擺著嗎?”劉強抱著胳膊,健碩的胸肌隨著呼吸起伏,他輕蔑地掃視著幾個看起來“柔弱”的人,目光尤其在周微和另一個衣著時尚、正對著小鏡子慌亂補妝的年輕女孩(蘇瑤)身上停留,“肯定是有人搞鬼!趁人不備下黑手!這種時候,拳頭大才是硬道理!”他的眼神充滿了攻擊性,像在尋找第一個撲上去撕咬的目標(biāo)。
“喂!大塊頭,你什么意思?”蘇瑤啪地合上小化妝鏡,柳眉倒豎,毫不示弱地瞪回去,“看什么看?懷疑我?我連只雞都不敢殺!倒是你,一身肌肉,打人很厲害吧?”她的聲音又尖又亮,帶著網(wǎng)紅特有的那種虛張聲勢的張揚。
“你!”劉強被嗆得臉色漲紅,額角青筋跳動,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巨大的壓迫感讓蘇瑤下意識地后退。
“夠了!”一個低沉而略顯沙啞的聲音響起。一個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藍(lán)色工裝外套、身材敦實的男人(王達(dá))皺著眉,橫跨一步,恰好擋在了劉強和蘇瑤之間。他看起來并不強壯,但站姿沉穩(wěn),像一塊風(fēng)吹不動的基石?!艾F(xiàn)在不是打架的時候!你們倆個都少說兩句?!彼D(zhuǎn)向劉強,語氣平和但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拳頭再大,能打得過看不見的規(guī)則嗎?能打得過那個…殺人的東西嗎?”他又看了一眼蘇瑤,微微搖頭,“吵架更沒用。”
劉強被王達(dá)那樸實的目光看得一愣,又看了看周圍其他人或驚懼或不滿的眼神,重重哼了一聲,抱著胳膊別過頭去。蘇瑤也撇撇嘴,但沒再說話,只是把小鏡子緊緊攥在手心。
一個穿著皮夾克、顯得有些不耐煩的男人(張馳)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眼神飄忽不定:“吵吵吵!吵個屁!現(xiàn)在怎么辦?真要去那個鬼地方?誰知道是不是個陷阱!說不定下一個躺在那里的就是……”他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似乎被自己的想象嚇到了,臉色又白了幾分。
“必須去。”一個沉穩(wěn)的聲音響起,是那個穿著白大褂、氣質(zhì)儒雅的中年男人(李博)。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眼神凝重而疲憊,但透著一種醫(yī)者的冷靜?!耙?guī)則明確。不去,就是失敗。我們承擔(dān)不起失敗的代價?!彼D了頓,目光掃過眾人,“而且,現(xiàn)場…或許能告訴我們一些東西。關(guān)于張老師,也關(guān)于…那個‘殺手’?!?/p>
“殺手?”這個詞像冰錐刺入每個人的耳朵。一直沉默的林逸,靠在冰冷的墻壁上,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背部的肌肉瞬間繃緊。李醫(yī)生的話,將那個潛藏在黑暗中的威脅,第一次明確地擺在了所有人面前。
猜忌的目光再次無聲地交織起來,比剛才更加銳利,更加冰冷。每個人都在重新審視身邊的陌生人——肌肉虬結(jié)的教練?驚慌失措的護(hù)士?口無遮攔的網(wǎng)紅?沉默寡言的外賣員?沉穩(wěn)的醫(yī)生?還是剩下的其他人?
恐懼如同藤蔓,在猜忌的土壤上瘋狂滋生,纏繞住每一個人的心臟。大廳中央那黑色的金屬圓臺,此刻更像一個擇人而噬的深淵入口。去現(xiàn)場?那意味著要直面死亡,直面那個剛剛奪走一條生命的未知恐怖。不去?規(guī)則的懲罰如同達(dá)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頭頂。冰冷的空氣里,只剩下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林逸的目光掠過一張張驚惶不安的臉,最終,停留在大廳角落那個通向黑暗深處的樓梯口。通往四樓的階梯,仿佛巨獸張開的咽喉。他深吸一口氣,那帶著鐵銹和塵埃的冰冷空氣灌入肺部。必須去。邏輯的拼圖,需要第一塊關(guān)鍵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