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吱嘎!”門扉猛地打開,嚇了友人一跳。
“你說什么?什么叫她說不定還活著?”蕭玨急迫開口,聲音暗啞泣血。
好友是京城皇商徐家的徐楠。
此刻他險些認不出眼前胡子拉碴、頭發(fā)凌亂如雞窩,雙眼猩紅如血的男子,居然是自己那位氣宇軒昂的大將軍好友蕭玨。
徐楠繞過地上如小山般的酒壇,將手中畫卷嘩地鋪開在石桌上。
畫卷上,是江南的小橋流水風光。
小橋上一個坐在竹制輪椅上的姑娘,正微笑著折下一枝低垂的柳枝。
姑娘那只抬起的右手手心上,有著一小塊深色印記。
而她身后,是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婦人。
只一眼,蕭玨便心中巨震,四肢百骸涌出絲絲密密酸麻。
他知道,那就是他的阿昭!
手心里那塊印記,是阿昭在慈渡寺伸手入香爐取因緣幡時的燒傷!
他的阿昭還活著!
徐楠說,這副畫卷是他偶然從一位游歷天下的畫師手中購得。
而據(jù)畫師所說,他在錢塘畫下這副畫時,還和畫中兩名女子簡單攀談過幾句,聽她們口音,明顯是京城人士。
蕭玨聽著好友的陳述,反反復(fù)復(fù)看著畫。
徐楠問:“你為沈明昭操持葬禮時,是不是自始至終沒有打開棺材看過?”
一語驚醒夢中人。
心中枯死的泉眼重新涌出汩汩清泉。
蕭玨眼里迸發(fā)出巨大的希冀:“我要去江南!”
彼時距離他的禁足解禁還有兩個月,按理不能離開蕭府。
可蕭玨現(xiàn)在是一天也無法等了。
他將自己梳洗干凈,召來阿東和其他心腹下屬,叮囑交代一番后。
在一個傍晚,他喬裝打扮,跟隨徐家的商隊,躲過巡查上了南下的商船。
甲板上海風獵獵。
蕭玨手里攥著合二為一的同心佩,極力壓抑雀躍的心情。
阿昭,我一定要找到你!
江南,錢塘城,燕子巷里一處幽靜簡樸的宅子。
宅子鬧中取靜,巷子外是錢塘城熱鬧熙攘的清河坊,巷子里則寧靜祥和。
院子里灶臺上正汩汩煨著藥湯,草藥味升騰彌漫開來。
在一旁蹲著剝筍的老婦人見狀,連忙起身將陶藥罐從灶臺端下,倒出熱騰騰的藥湯。
“小姐,喝藥了。”老婦人小心翼翼端碗進屋。
屋內(nèi),女孩坐在竹制輪椅上,和煦陽光自窗欞灑進來,映出她膚如凝脂的側(cè)顏。
女孩手上捏著針線,正專心致志地繡著一塊扇面。
她放下針線,微笑回道:“好的,姚嬤嬤?!?/p>
沈明昭喝藥時,姚嬤嬤蹲下身為她輕柔地按摩著腿。
“大夫說,小姐的腿恢復(fù)得很好,再過些時日,就可以下地走路了。”
沈明昭喝完藥,咬了一口蜜餞壓下苦味。
蒼白小臉上只有釋然。
“姚嬤嬤,謝謝你?!?/p>
“是我連累了你,害你背井離鄉(xiāng),跟著我到這千里之外的地方養(yǎng)傷?!?/p>
姚嬤嬤拿起空碗出門,“小姐莫要說這種話,能看到小姐好起來,老婆子我就心滿意足了。”
沈明昭眼眉含笑看著姚嬤嬤的背影,低頭重新捻起針線。
四個月前,她從京城最高的摘月樓墜下,在下墜時被低層的篷布掛了一下,才不致于直直墜亡。
但也摔成重傷,雙腿骨頭碎了,肺腑受了撞擊,吐血不止。
京兆尹府的官差見她還有一口氣,本來想拉她去醫(yī)館,卻被出宮來探望她的表姐崔令儀截胡了。
至于官差和趕來的京兆尹劉大人,崔令儀給他們都丟去了沉甸甸的封口費。
“不管是誰來問,都統(tǒng)一說,她摔死了。記住了嗎?”
散播出她死亡的消息后,崔令儀一邊在沈宅為她支起靈堂,一邊將她隱匿在京城一處宅子里,秘密派宮里的太醫(yī)出來為她醫(yī)治。
把她從鬼門關(guān)拉回來后,崔令儀問醒來的她想去哪兒。
那日沈明昭呆呆地看著頭上的軟煙羅帳,忽然想起來,父親生前曾提過她已故的外祖父,曾是江南的富裕商賈。
她開口,嗓音粘滯沙?。骸氨斫?,送我去江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