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次日一早,劉氏就派人來傳話,說請了人上門做衣裳,讓宋知鳶與宋知雪過去量體選布料。
畫屏連夸了好幾句“小姐真神”,卻又十分不解。
“太太平日里對二小姐并不重視,尋常分例都有克扣,如何肯聽她的,主動為她裁衣打扮?”
宋知鳶搖頭:“她不必跟母親說,直接求父親就行了。
“宋家唯有我們兩個姑娘。宋知雪模樣好,性子瞧上去也溫柔嫻靜。
“花宴明面上稱花宴,實則是變相讓京中出身世家權(quán)貴的小姐少爺們各自相看。
“若她能被貴人看中,對宋家有利。父親在意誰能給他帶來利益。而母親......”
宋知鳶譏笑一聲,繼續(xù)道:“她瞧不上宋知雪,但如果對方可以高嫁,能給她兒子鋪路呢?”
宋鈺文劉氏有一子,名喚宋知非。
今歲十四,自幼聰慧,敏而好學(xué),祖父做主,七歲上便送去了江南有名的鶴山書院讀書,拜師山長。
宋知鳶站起來,遙望芳菲苑:“她遠(yuǎn)比我要了解父親母親,知道如何對癥下藥?!?/p>
可笑她上輩子被疼愛的表象所迷,反而難以撥開云霧。
宋知雪沒有這層表象,倒是看得更清楚。
一個能嫁入王府,從側(cè)妃干到正妃,與燕王譜寫出一段佳話的人,怎會是泛泛之輩。
對方一直在藏拙,在裝弱。
宋知鳶拉過她的手:“我們以后要謹(jǐn)慎些,看人需用心看,慢慢看,不可妄斷。”
畫屏重重點頭:“小姐放心,奴婢雖然不是很聰明,但聽話。小姐說什么就是什么。奴婢都聽你的?!?/p>
宋知鳶噗嗤一聲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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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平曲侯府再度娶親。
宋知鳶沒去,宋鈺文劉氏也未出面,只讓人送了份中規(guī)中矩的賀禮。
時間一晃而過,很快花宴來臨。
馬車上,宋知鳶不動聲色打量宋知雪,她今日是費心打扮過的。
無論衣裳、發(fā)髻、頭飾,還是耳墜、手鐲、環(huán)佩,哪怕鬢角的碎發(fā)都設(shè)計得恰到好處,襯得整個人熠熠生輝。
再憶及她此前選布料選款式選配飾的種種情形,都可見對這次花宴的重視。
可是為什么呢?
花宴年年有,宋知雪去歲也參加過,那時并不是很上心,如今這般是為何?
宋知鳶心中疑竇升起。
上輩子宋知雪有這樣嗎?
那會兒她已經(jīng)嫁入侯府,還因間接害死李太太背上人命,名聲大損。
好長時間不曾出門應(yīng)酬,花宴也沒有參加,因此并不知道。
心中思索著,不知不覺到達(dá)沁園,各家夫人早已齊聚一團,滿面春風(fēng),相談甚歡。
劉氏一進(jìn)去就被相熟的李夫人拉住寒暄,對著宋知鳶宋知雪一頓夸贊。
之后便問:“聽說前幾日平曲侯將嫁妝還回來,你直接給你們家大姑娘了?”
宋知鳶身形微頓,但聽劉氏笑著道:“倒也沒有全給,給了一部分。
“她如今年歲漸大,總要學(xué)著打理的。我同老爺商量了下,誰有本事都不如自己有本事。
“哪怕小伯爺再厲害,終歸只是她舅舅,往后總要成親生子的,不可能一直為外甥女忙前忙后。
“她娘留下的私產(chǎn)又多。她若自己沒能力,全給敗了,豈不白費了先人積累?
“現(xiàn)在全當(dāng)給她練練手。若她能經(jīng)營好,剩下的產(chǎn)業(yè)我與老爺也都可放心交給她了?!?/p>
眾人聽了,連連點頭,無不感慨:“你們有心了,考慮周到。”
宋知鳶眉眼微微上挑,嘖,她就說劉氏給東西怎么給的那么爽快呢。
合著是在這等她啊。
既同李夫人一唱一和,顯示自己的慈愛,贏得滿堂喝彩,又給她挖了坑。
經(jīng)營得好就還給她。那經(jīng)營不好呢?
是不是就可以用“恐她敗光產(chǎn)業(yè)”為由光明正大一直代管了?
有這個由頭,外人也說不得什么,還會贊一句是為她著想。
而要她背一個打理不善的名聲也容易。
那幾間鋪子從前一直在劉氏手里,劉氏“精挑細(xì)選”交給她,怎么會不留后手?
但這又怎么樣呢?上輩子她又不是沒經(jīng)歷過。
劉氏敢挖坑,她就敢把這個坑炸了,且等著。
宋知鳶笑盈盈福身:“多謝母親?!?/p>
剛說完,便聽內(nèi)監(jiān)高呼“長公主駕到”。
眾人紛紛起身行禮。
長公主很隨和,讓大家速速平身,笑著說:“各家夫人留在這陪本宮說說話,讓他們年輕人自去玩吧?!?/p>
最后一句才是重點。言外之意大家都懂。
有意中人的全都動起來。沒意中人,但有想法的,也可以邊走邊看邊玩,全都動起來!
人流涌動,很快就三五成群,形聚形散。
“宋知鳶!”
宋知鳶剛走出去沒幾步就被人叫住,禮貌回禮:“趙姑娘?!?/p>
趙令儀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悄咪咪湊到她耳邊:“那天的戲很精彩。
“只是羅向容這么個愚蠢的東西,用這種手段對付她,有些浪費了。”
宋知鳶只是笑,并不承認(rèn):“趙姑娘說什么我聽不明白?!?/p>
趙令儀也不在意,繼續(xù)道:“那日你大義退婚,我也在現(xiàn)場。
“你那一句‘古來沒有,那我便做第一人’,鏗鏘有力,氣場十足,好生豪爽,我喜歡。
“太祖皇后曾言世間之事可以善惡論、以對錯論,但不能以性別論。
“我趙令儀平生最恨那些在男女之事上搞不清是非黑白,將罪責(zé)推到無辜受害者身上去口誅筆伐的迂腐庸碌。
“你沒有被世俗裹挾,沒有受恩義壓迫,沒有因名聲低頭,反而拿著這些旗幟打了回去,好樣的。
“宋知鳶,你這么有趣的人物,我從前為何不認(rèn)識你?”
自然是因為宋家從文,趙家從武,彼此交際的圈子不同。
趙令儀伸出手:“交個朋友,可好?”
宋知鳶笑著伸出手:“榮幸之至?!?/p>
“那就這么說定了,今兒我有些事,不能跟你深聊,咱們改日再見?!?/p>
宋知鳶應(yīng)下,兩人分道揚鑣。
四目逡巡一圈,宋知雪已經(jīng)不見蹤影。宋知鳶竟一點都不意外。
等候片刻,畫屏匆匆尋來:“二小姐在汀蘭水榭,跟個男子在一起,那男子奴婢不認(rèn)識?!?/p>
花宴上,誰家男女在一起都不奇怪,長輩們都是默許的。
但宋知鳶仍舊站起身:“走,去瞧瞧。”
按照畫屏的指引尋過去,宋知鳶躲在假山后遙望,只一眼便瞳孔睜大,驚訝萬分。
那男子畫屏不認(rèn)得,她卻是認(rèn)得的。
上輩子她曾在宮宴上見過,陛下第三子,燕王蕭承軒。
所以,宋知雪這么早就與蕭承軒認(rèn)識了?
前世傳出來的“佳話”提到過,宋知雪對蕭承軒曾有救命之恩。
但傳聞沒說救命之恩具體怎么回事,在什么時候。
如今已經(jīng)發(fā)生了嗎?
如果沒發(fā)生,是不是時間不遠(yuǎn)了?
如果已經(jīng)發(fā)生,那她以及整個宋家卻一無所知。
宋知雪到底藏得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