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醉倒雪夜街頭,瀕死之際突然聽見流浪貓罵罵咧咧。
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能讀取一切生靈的情緒。 高利貸打手追來時,我聽見他們內(nèi)心的恐懼。
于是我對著空氣喊:“別躲了,我知道你們怕我!” 打手們落荒而逃。
當(dāng)我找到多年不見的女兒,卻發(fā)現(xiàn)她對我充滿恨意。 “爸爸是個騙子!”她哭喊著。
我猛然聽見她心底的恐懼:“爸爸瘋了!
” 而追債的幕后黑手此時現(xiàn)身:“原來你真有這種能力?!?他笑著舉起槍:“現(xiàn)在,
它是我的了。”1 1 雪夜覺醒粘稠的黑暗像劣質(zhì)的機油,裹著我,沉重地向下拖拽。
意識在凍僵的深淵邊緣滑行,每一次微弱的掙扎,都換來更深沉的墜落。
后腦勺抵著的不再是枕頭,而是人行道冰冷堅硬的棱角,硌得生疼。
臉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濕冷的粉末,是雪?還是這座城市無休止落下的灰燼?
刺骨的寒氣如同無數(shù)細(xì)小的毒針,穿透早已濕透、磨得發(fā)亮的廉價夾克,狠狠扎進骨頭縫里,
貪婪地汲取著最后一絲體溫。肺葉每一次費力的翕張,都拉扯著胸腔深處鈍刀割肉般的悶痛,
吸進來的空氣帶著濃重的鐵銹和腐敗垃圾的腥臊味。喉嚨火燒火燎,
殘留的劣質(zhì)威士忌灼燒感頑固地盤踞不去。
“……完蛋操了……真他媽……冷啊……” 破碎的念頭像瀕死的魚,
在意識渾濁的泥潭里無力地?fù)潋v幾下。林強,你這個廢物!
兒小雅最后看自己那冷漠如冰的眼神、堆積如山的催債單上猩紅的印章……所有潰敗的碎片,
混合著胃里翻江倒海的酸腐酒氣,一股腦地涌上來,堵在喉嚨口,噎得他幾乎窒息。離開吧,
就這樣爛在街角,像塊被所有人踢開的破抹布。眼皮重逾千斤,每一次試圖掀開,
都耗盡了他僅存的氣力。世界在徹底沉入黑暗前,
只剩下一片模糊晃動的、被骯臟霓虹燈染得光怪陸離的色塊。不遠(yuǎn)處,
堆滿快餐盒和廢棄塑料瓶的垃圾桶旁,一團小小的、模糊的黑影動了動。
“……喵……”一聲細(xì)弱、帶著明顯不滿的貓叫,穿透了那層幾乎將他溺斃的麻木。
“喵嗷……凍死老子了……這破地方,連個暖和點的紙箱都沒有……該死的人類,
垃圾扔得到處都是……”林強的眼皮猛地抽搐了一下。不是幻覺?那聲音……那抱怨,
帶著一股子毫不掩飾的市井怨氣,清晰得如同有人在耳邊嘀咕!可視線里,
只有那只瘦骨嶙峋的流浪黑貓,正煩躁地甩著尾巴,用爪子扒拉一個被踩扁的薯條盒,
試圖鉆進去。貓……在說話?不!不是耳朵聽見的“聲音”!
那更像是一種……直接在他腦子里炸開的“念頭”!
帶著活生生的、屬于那只貓的煩躁和抱怨,還有對這寒冷雪夜的深切詛咒。“……媽的,
這醉鬼不會死這兒吧?
臭烘烘的……別擋道啊……” 又一個清晰的“念頭”沖進林強的意識,來自那只貓,
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棄。嗡——一股奇異的電流感,毫無征兆地從他凍僵的脊椎末端猛地竄起,
瞬間沖上頭頂!像是生銹的齒輪被強行注入了滾燙的機油,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然后,
轟然轉(zhuǎn)動!瀕死的麻木被這股突如其來的洪流粗暴地撕開。
感官以一種爆炸性的方式重新連接。雪片落在臉上的冰冷觸感變得無比清晰,
小的冰針在跳舞;垃圾腐爛的酸臭氣濃烈得令人作嘔;遠(yuǎn)處汽車駛過濕滑路面的“唰唰”聲,
輪胎壓過井蓋的“哐當(dāng)”聲,甚至……他聽到了更多!不是耳朵的“聽”,
是意識的“捕捉”。幾米外,一只縮在空調(diào)外機殘骸縫隙里的老鼠,
驚恐的絮叨像電流一樣刺入:“……走了沒?走了沒?
那大爪子……嚇?biāo)罓斄恕鳖^頂上方,高壓電線在寒風(fēng)中發(fā)出低沉的嗚咽,
那嗡鳴里竟夾雜著一種近乎疲憊的嘆息:“……繃得太緊了……快撐不住了……”還有腳下,
冰冷僵硬的水泥地面,一種亙古的、沉重的麻木感,
毫無生氣地彌漫著:“……壓著……好重……”世界活了!
以一種林強從未想象過的、嘈雜到令人眩暈的方式活了過來!每一種活物,
甚至那些冰冷的死物,都在瘋狂地向他傾瀉著它們最原始、最赤裸的情緒和念頭!
巨大的信息洪流瞬間淹沒了他,腦袋像是被塞進了一臺高速運轉(zhuǎn)的破舊洗衣機,
劇烈地攪拌、脹痛,幾乎要炸開!2 2 心靈風(fēng)暴“呃啊——!” 他痛苦地蜷縮起身體,
干裂的嘴唇里擠出不成調(diào)的呻吟,雙手死死抱住快要裂開的頭顱。
混亂、尖銳、充滿了最本能的求生與恐懼!
“……痛……好吵……停下……” 林強在意識里嘶吼,試圖屏蔽這洶涌而來的狂潮。
就在他覺得自己快要被這瘋狂的噪音撕碎時,一絲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暖意”,
如同黑暗海面上突然亮起的一點燭光,吸引了他全部混亂的感知。它來自……那只黑貓!
那團小小的、瑟縮在垃圾桶陰影里的生命,此刻正傳遞出一種極度強烈的渴望,不是食物,
而是……溫度!一種對干燥角落的迫切渴求,對一點點能隔絕寒風(fēng)的庇護所的向往。
這渴望如此純粹,如此具體,甚至帶著一種小動物特有的執(zhí)拗。
“……紙箱……要紙箱……干的……暖和的……” 貓的“念頭”固執(zhí)地重復(fù)著。
林強混亂、劇痛的大腦像是被這道微弱的暖流擊中,奇異地出現(xiàn)了一絲短暫的清明。
他掙扎著,用凍得幾乎失去知覺的手,在身邊骯臟的雪泥里摸索。
觸到了一個被丟棄的、還算完整的披薩外賣紙盒,邊緣被雪水浸濕了,但底部還算干燥。
幾乎是憑著本能,他用盡全身力氣,將那紙盒朝著黑貓的方向,笨拙地推了過去。
紙盒摩擦著冰冷的地面,發(fā)出“沙沙”的輕響,停在了離黑貓不遠(yuǎn)的地方?!啊牛?/p>
” 黑貓警惕地抬起頭,濕漉漉的鼻子在空中嗅了嗅,
那對在黑暗中閃著幽光的眼睛看向林強,又看看紙盒?!啊o我的?
” 一個帶著濃濃狐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喜的“念頭”撞進林強的意識。黑貓遲疑了幾秒,
試探性地伸出前爪,碰了碰紙盒邊緣。確認(rèn)沒有危險后,它“嗖”地一下鉆了進去,
在里面轉(zhuǎn)了兩圈,舒服地蜷縮起來。
“……暖和……舒服……” 一個滿足的、帶著輕微咕嚕聲的“念頭”傳遞過來,
像一股溫?zé)岬南?,瞬間撫平了林強腦海中一部分尖銳的噪音。那只貓的情緒,純粹而直接,
像一塊小小的、溫暖的炭火,暫時驅(qū)散了那幾乎將他吞噬的信息狂潮的冰冷邊緣。
林強大口喘著粗氣,冷汗混合著雪水從額角滑落。劇痛開始消退,
留下一種劫后余生的虛脫感。他靠著冰冷粗糙的墻壁,心臟在肋骨下瘋狂擂動,
幾乎要破膛而出。那不再是瀕死的掙扎,而是被某種巨大未知攫住后,驚悸的狂跳。
“我……” 他張開嘴,干裂的嘴唇發(fā)出嘶啞的氣音,“我……聽見了?”他嘗試著,
小心翼翼地、像初學(xué)走路的孩童般,再次將意識向外延伸。
嗡——那嘈雜的、由無數(shù)細(xì)微情緒組成的背景音再次涌入,但這一次,
不再是毫無防備的滅頂之災(zāi)。他咬緊牙關(guān),強迫自己在其中尋找特定的目標(biāo)。
視線投向街對面那家24小時便利店,明亮的燈光在雪夜里顯得格外刺眼。
他“捕捉”到了收銀臺后那個年輕店員。
“……煩死了……這破班還要上到天亮……困死了……那醉鬼不會進來鬧事吧?
趕緊交班……” 一連串的疲憊、抱怨和一絲戒備清晰地傳來,
甚至帶著一種哈欠連天的困倦感。林強猛地收回意識,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不是因為寒冷,
而是因為一種難以言喻的驚駭和……一種在絕境中乍現(xiàn)的、微弱卻真實的光亮。這不是幻覺!
不是酒精中毒!他能……“聽見”!就在這震驚與混亂交織的時刻,
一種截然不同、如同冰錐般尖銳的惡意,毫無預(yù)兆地從街道拐角的陰影里猛然刺入他的意識!
“……找到了!那姓林的廢物,果然還癱在這兒!” “……老大說了,
今晚必須‘請’回去,死活不論……” “……媽的,凍死了,
趕緊弄完收工……這王八蛋害我們跑斷腿……”兇狠!不耐煩!
帶著赤裸裸的、視人命如草芥的冷酷!3 3 恐懼之眼林強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了!是高利貸!
是“疤臉”張彪的人!他猛地抬頭,心臟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
只見三個裹著厚重棉衣、面相兇悍的男人,正快步穿過稀疏的雪花,從街角陰影里走出來。
為首那個臉上有道蜈蚣似的刀疤,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釘在他身上。
另外兩個一左一右,手都揣在鼓囊囊的衣兜里,明顯藏著家伙。
絕望的冰冷瞬間攫住了林強的四肢百骸,比剛才瀕死時更甚!他下意識地想逃,
但凍僵的身體根本不聽使喚,只是徒勞地在冰冷的地面上蹭了一下。
“……完了……跑不掉了……” 這個念頭帶著死灰般的絕望,在他自己腦中閃過。然而,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一股新的、更隱秘的“雜音”卻從那三個兇神惡煞的打手身上彌漫開來,如同陰冷的霧氣,
混雜在他們兇狠的外表之下。那個刀疤臉,看似最兇狠,
內(nèi)心卻在反復(fù)回響:“……彪哥這次好像真火了……上次辦事不利那小子,
現(xiàn)在還躺在醫(yī)院ICU……媽的,
可別栽在這醉鬼身上……” 一種強壓下的、對張彪手段的恐懼,
像冰冷的蛇纏繞著他的兇狠。左邊那個矮壯的家伙,兜里揣著家伙的手在輕微發(fā)抖,
腦子里全是自己家破舊出租屋的畫面,還有老婆兇悍的罵聲:“……再惹事就滾!
……孩子學(xué)費還沒著落……這趟活要是再出岔子……” 對生計的擔(dān)憂和對家庭壓力的畏懼,
清晰可辨。右邊那個高個子,眼神閃爍不定,
內(nèi)心嘀咕的是:“……這姓林的聽說以前練過散打?
雖然現(xiàn)在廢了……可萬一……別陰溝翻船……” 一絲對未知反抗的忌憚??謶?!
雖然被兇狠的表象掩蓋著,但確確實實存在著!像藏在厚厚冰層下的暗流,洶涌而冰冷!
他們越走越近,沉重的皮靴踩在薄雪上,發(fā)出令人心顫的“咯吱”聲。
刀疤臉臉上的橫肉猙獰地抖動著,嘴角咧開一個殘忍的弧度,右手已經(jīng)從衣兜里抽了出來,
赫然握著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林強!彪哥‘請’你喝茶,等你好久了!
” 刀疤臉的聲音像砂紙摩擦,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生死關(guān)頭,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林強體內(nèi)那股剛剛覺醒的奇異力量,如同被逼到懸崖邊的困獸,發(fā)出了無聲的咆哮!
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不再渙散,反而爆射出一種近乎瘋狂的光芒,
直直刺向刀疤臉那雙兇戾的眼睛?!昂饶銒?!” 林強的聲音嘶啞破裂,
卻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兇狠,在寂靜的雪夜里炸開,“張彪算個屁!你們幾個慫包,
躲在那兒嘀咕半天,怕得要死,以為老子不知道?!
”他臉上扯出一個扭曲的、帶著七分醉意三分狂氣的笑容,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探針,
挨個掃過三個打手驚疑不定的臉,精準(zhǔn)地戳向他們內(nèi)心最隱秘的恐懼:“你!
” 他指著刀疤臉,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對方臉上,“怕張彪卸你胳膊腿是吧?
上次辦事那小子還在ICU哼哼呢!”刀疤臉臉上的獰笑瞬間僵住,瞳孔驟然收縮,
握著匕首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內(nèi)心的恐懼被赤裸裸地撕開,暴露在冰冷的空氣里。
林強的目光像毒蛇一樣轉(zhuǎn)向左邊矮壯的打手,聲音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嘲諷:“還有你!
兜里那玩意兒抖什么抖?怕回去晚了被你婆娘打斷腿?孩子學(xué)費交不上,
在這兒跟我充什么大尾巴狼?!”矮壯打手臉色“唰”地白了,
下意識地捂緊了自己鼓囊囊的衣兜,眼神慌亂地躲閃。他內(nèi)心的軟肋被一擊即中!最后,
林強那瘋狂的目光釘在右邊高個子身上:“練過散打?哈!老子當(dāng)年揍趴下的所謂高手,
比你見過的婊子都多!你他媽躲什么?怕了?慫貨!”高個子打手被那眼神看得心里發(fā)毛,
林強吼出的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他心虛的點上!他下意識地后退了小半步,
眼神里那點強裝的兇狠徹底瓦解,只剩下驚疑和……越來越濃的恐懼。三個打手,
兇神惡煞的氣勢在林強那精準(zhǔn)點破他們內(nèi)心恐懼的嘶吼中,如同被戳破的氣球,
瞬間干癟下去!他們互相交換著驚駭?shù)难凵?,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難以置信的慌亂。
“……操!這……這醉鬼邪門!
” “……他……他怎么知道……” “……彪哥沒說他會讀心?。?!見鬼了!
”恐懼的“雜音”在他們心中瞬間放大、轟鳴,徹底壓倒了那點兇狠!
刀疤臉臉上的刀疤扭曲著,握著匕首的手心全是冷汗。他色厲內(nèi)荏地吼了一聲:“媽的!
瘋子!走!快走!” 聲音都變了調(diào)。三人像見了鬼一樣,連滾帶爬,
甚至顧不上保持基本的隊形,狼狽不堪地轉(zhuǎn)身就跑,沉重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街道上回蕩,
迅速消失在拐角的黑暗中,只留下幾行凌亂的腳印。4 4 父女深淵刺骨的寒風(fēng)卷著雪花,
猛地灌進林強大張的嘴里,嗆得他劇烈地咳嗽起來。他癱靠在冰冷粗糙的磚墻上,
胸口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和劫后余生的顫抖。剛才那孤注一擲的爆發(fā),
仿佛抽空了他全身最后一絲力氣,連抬一根手指都變得無比艱難。
冷汗浸透了單薄的夾克內(nèi)襯,黏膩地貼在背上,被冷風(fēng)一激,凍得他牙齒咯咯作響。
“……跑……跑了?” 一個帶著難以置信的念頭,遲鈍地在腦中盤旋。
便利店慘白的燈光斜斜地打在他半邊臉上,照亮了他此刻的狼狽——胡茬凌亂,眼窩深陷,
臉頰上還蹭著臟污的雪泥。然而,那雙深陷在眼窩里的眸子,卻在短暫的失神后,
猛地燃起一團近乎瘋狂的火焰!“哈……哈哈哈……” 嘶啞的笑聲從喉嚨深處擠出來,
開始是壓抑的、斷斷續(xù)續(xù)的,繼而變得越來越響亮,帶著一種歇斯底里的暢快,
在寂靜無人的雪夜里回蕩,驚飛了旁邊電線桿上幾只縮著脖子的麻雀。
“……聽見了……老子真的聽見了!” 他喃喃自語,
低頭看著自己那雙布滿凍瘡和老繭、此刻還在微微顫抖的手,仿佛第一次認(rèn)識它們。
那雙手曾無數(shù)次在酒瓶和賭桌上沉浮,沾染過汗臭和劣質(zhì)煙草的味道,
如今卻似乎……觸摸到了另一個世界的邊緣?一種前所未有的、混雜著狂喜和戰(zhàn)栗的感覺,
如同滾燙的巖漿,在他冰冷的血管里奔涌!世界不再是那個冰冷堅硬、將他無情碾壓的牢籠。
它變得透明了!每個人的皮囊之下,都藏著一個喧囂嘈雜、充滿弱點的靈魂!而他,林強,
這個剛剛還像條死狗一樣癱在雪地里等死的失敗者,手里似乎……握住了一把無形的鑰匙?
一把能撬開所有人心防,直抵他們最脆弱、最恐懼之處的鑰匙!這念頭帶來的不是光明,
而是一種近乎黑暗的、令人眩暈的亢奮。他掙扎著,用盡全身力氣,用手撐著冰冷的墻壁,
一點點將自己僵硬的身體從地上拔起來。雙腿像灌滿了鉛,又酸又麻,
每一次挪動都伴隨著關(guān)節(jié)的呻吟。但他站起來了!佝僂著背,劇烈地喘息著,
卻實實在在地站在了雪夜里!他搖搖晃晃地,像一艘隨時可能傾覆的破船,
朝著那家亮著燈的便利店挪去。玻璃門被推開時,懸掛的風(fēng)鈴發(fā)出清脆的“叮當(dāng)”聲。
收銀臺后,那個年輕店員正低頭刷著手機,被鈴聲驚動,抬起頭。
當(dāng)看清林強那身破爛骯臟的裝束和通紅的、帶著詭異亢奮的眼睛時,
店員臉上瞬間掠過一絲毫不掩飾的嫌棄和戒備。他下意識地挺直了背,
手悄悄按在了柜臺下某個隱蔽的報警按鈕附近。“……嘖,
了……千萬別鬧事……趕緊買完滾蛋……” 清晰的、充滿厭煩的“心聲”如同實質(zhì)的冰水,
瞬間澆在林強剛剛?cè)计鸬摹⒔蹩裢幕鹧嫔?。林強臉上的亢奮僵住了,腳步也停在門口。
他“捕捉”到了店員那濃烈的排斥和緊張。一股冰冷的現(xiàn)實感兜頭澆下。
他能“聽見”又如何?在別人眼里,
他依然是那個散發(fā)著酒臭和霉味、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流浪漢林強!剛剛驅(qū)散打手的狂喜,
像被戳破的肥皂泡,迅速消散,留下一種更深的、浸透骨髓的寒意和無邊的空虛。
“……面包……最便宜的……” 他聲音沙啞,帶著一種連自己都厭惡的卑微。
他甚至不敢看店員的眼睛,目光垂落在自己那雙沾滿泥雪的破舊運動鞋上,鞋頭已經(jīng)開裂,
露出里面同樣骯臟的襪子。店員皺著眉,
動作飛快地從貨架底層拿了一個最廉價、包裝簡陋的硬面包,“啪”地一聲扔在柜臺上,
仿佛那是什么臟東西。他掃碼的動作帶著明顯的不耐煩:“五塊?!绷謴婎澏吨郑?/p>
在夾克內(nèi)側(cè)口袋里摸索了許久,才掏出幾張皺巴巴、沾著污漬的零錢。
他小心翼翼地數(shù)出五塊錢,放在柜臺上,手指蜷縮著,似乎怕弄臟了光潔的臺面。
拿起那個冰冷堅硬的面包時,
能“聽”到店員心底那聲如釋重負(fù)的嘆息:“……總算走了……”推開便利店沉重的玻璃門,
風(fēng)鈴再次發(fā)出聲響,這一次卻帶著刺耳的嘲諷。門外的冷風(fēng)像無數(shù)冰冷的鞭子,
狠狠抽在他臉上。他站在便利店的燈光邊緣,身后是虛假的溫暖和毫不掩飾的鄙夷,
面前是廣闊而冰冷的、屬于失敗者的黑夜。他用力咬了一口面包,
干硬粗糙的面包屑刮著喉嚨,難以下咽。他抬起頭,
望向城市深處那片模糊的、被光污染映照得發(fā)紅的夜空。一個名字,
一個被酒精和逃避掩埋了太久太久的名字,帶著尖銳的刺痛,
猛地從記憶的深淵里浮現(xiàn)出來——小雅。他的女兒。
“……小雅……” 林強咀嚼著這個名字,干硬的面包堵在喉嚨里,哽得他生疼。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每一次跳動都帶來遲滯的鈍痛。多久了?兩年?三年?
記憶像浸了水的劣質(zhì)宣紙,模糊一片。只記得最后一次見面,是在逼仄昏暗的出租屋門口。
那時他剛輸了錢,醉醺醺地回來,前妻李梅紅腫著眼睛,死死護著身后那個單薄的身影。
小雅那時才多大?十五?十六?她看他的眼神,林強一輩子都忘不了——不是憤怒,
不是悲傷,是一種徹底心死的、冰冷的空洞,像在看一團垃圾?!啊瓭L!別再來了!
小雅沒有你這樣的爸!” 李梅的哭喊聲仿佛還在耳邊炸響。后來呢?李梅帶著小雅搬走了,
像水滴蒸發(fā)在烈日下,徹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他曾像瘋狗一樣找過,
托過那些同樣潦倒的“朋友”,蹲過小雅以前的學(xué)校門口……但最終,
只剩下酒瓶和催債電話的循環(huán)。他成了真正的孤魂野鬼。現(xiàn)在呢?他靠著冰冷的墻壁,
慢慢滑坐到便利店門口冰冷的臺階上,手里捏著那個只咬了一口的面包。
他能“聽見”別人的恐懼,能嚇退兇神惡煞的打手……可這詭異的能力,
能填平他和女兒之間那道深不見底的鴻溝嗎?能抹去他親手刻在小雅心上的傷痕嗎?
“……爸爸是個騙子……爸爸不要我們了……” 林強仿佛又“聽見”了小雅最后那句低語,
帶著一種刻骨的失望?!安弧?他喉嚨里發(fā)出困獸般的低吼,攥緊了拳頭,
指甲深深陷進掌心。一種強烈的、幾乎要將他撕裂的渴望在胸腔里瘋狂滋長。他想見她!
哪怕只是遠(yuǎn)遠(yuǎn)看一眼!他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那張曾經(jīng)像天使一樣純真的小臉,
現(xiàn)在是什么模樣?這念頭一旦升起,就如同野火燎原,再也無法遏制!
“……找她……必須找到她……” 這個念頭如同魔咒,在他混亂的腦中瘋狂回響。
他猛地從地上彈起來,面包掉在地上也渾然不覺。去哪里找?他毫無頭緒。
李梅和小雅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以前那些可能的線索,早已在酒精和絕望中被消磨殆盡。
他像個沒頭蒼蠅一樣在冰冷的街頭游蕩,漫無目的。
走過熟悉的、散發(fā)著廉價食物氣味的快餐店后巷,
走過他曾無數(shù)次醉倒的街心公園長椅……城市的霓虹在他眼中扭曲、晃動。
他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像一臺功率不足的雷達,笨拙地掃描著周圍紛亂的情緒波動。
乞討者的麻木、情侶的膩歪、醉漢的囈語……無數(shù)雜音涌入腦海,帶來陣陣針扎似的刺痛。
“……小雅……小雅……” 他在心里一遍遍呼喚,像個虔誠又絕望的信徒,
祈求著渺茫的回應(yīng)。5 5 恨意狂潮不知走了多久,雙腿早已麻木得失去了知覺。
他拐進一條相對僻靜、兩旁種著高大梧桐的街道。
昏黃的路燈在光禿禿的枝椏間投下破碎的光斑。就在這時,
一陣極其微弱的、卻帶著某種奇異的熟悉感的情緒波動,像投入平靜湖面的一顆小石子,
在他紛雜的感知邊緣輕輕漾開!那波動……很復(fù)雜。像被刻意壓抑著,
但林強敏銳地捕捉到了其中一絲極其細(xì)微的、仿佛來自遙遠(yuǎn)記憶深處的……溫暖?不,
更確切地說,是一種被重重包裹在冰冷外殼下的、極其微弱的生命頻率的回響!
林強的心臟猛地一縮!他像觸電般停下腳步,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頭頂!他屏住呼吸,
所有的意識都凝聚成一根無形的針,朝著那縷微弱波動的來源方向,小心翼翼地探去!
來源是……街對面!他猛地抬頭,視線穿過稀疏的梧桐樹干和飄落的雪花。街對面,
一家裝潢簡約雅致的咖啡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透出溫暖柔和的燈光??看暗奈恢?,
坐著一個少女。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林強像一尊突然被凍住的冰雕,
僵立在街角的陰影里,只有那雙深陷的眼睛,
死死地、貪婪地盯在街對面那個靠窗而坐的少女身上。是她!是小雅!絕不會錯!
盡管隔了幾年時光,少女的輪廓已經(jīng)褪去了孩童的稚嫩,顯露出青澀卻清晰的線條。
眉眼間依稀能看到李梅年輕時的影子,
但那雙眼睛……那雙微微低垂、凝視著面前一杯冒著熱氣的飲料的眼睛,
卻帶著一種林強記憶中從未有過的、與年齡不符的沉靜和……疏離。像蒙著一層薄冰的湖面。
她穿著干凈整潔的米白色羽絨服,圍著一條淺灰色的圍巾,烏黑的頭發(fā)柔順地束在腦后,
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纖細(xì)的脖頸。她安靜地坐在那里,
和咖啡館里柔和的光線、舒緩的音樂融為一體,
構(gòu)成一幅與林強身后冰冷骯臟的街道格格不入的、溫暖而遙遠(yuǎn)的畫面。
巨大的沖擊讓林強幾乎窒息!狂喜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他的理智堤壩!
他下意識地就想沖過去,想不顧一切地穿過馬路,想大聲喊出女兒的名字,
想把她緊緊抱在懷里……“……小雅!我的小雅!” 這聲吶喊在他胸腔里轟鳴,
幾乎要沖破喉嚨!然而,就在他腳步即將邁出的瞬間,
一股遠(yuǎn)比剛才打手們更加冰冷、更加洶涌、更加絕望的情緒洪流,如同西伯利亞的寒潮,
毫無預(yù)兆地、狂暴地從小雅的方向席卷而來,狠狠撞進了他的意識!
那不是單一的恐懼或憤怒。那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混合了無數(shù)負(fù)面情緒的黑色海洋!恨意!
如同淬毒的荊棘,尖銳而冰冷,瘋狂地纏繞、穿刺!恨意指向的源頭,
清晰得如同烙印——就是他,林強!恨他的欺騙,恨他的拋棄,恨他毀掉的家!悲傷!
像沉甸甸的鉛塊,浸透了骨髓,沉重得令人窒息。無數(shù)個被淚水浸濕的夜晚,
無數(shù)個看著別人家父親牽著孩子的手而心如刀絞的瞬間……恐懼!
一種深入骨髓的、幾乎成為本能的恐懼!害怕他再次出現(xiàn),害怕他帶來的混亂和傷害,
害怕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平靜生活再次被撕碎!更讓林強渾身血液凍結(jié)的是,
在這片洶涌的負(fù)面情緒海洋的最深處,在那層厚厚的、用恨意和疏離筑起的冰墻后面,
他捕捉到了一縷極其微弱、如同風(fēng)中殘燭般的……渴望?對……父愛的渴望?
一個連少女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覺、或者拼命壓抑否認(rèn)的念頭,像被深埋的種子,
出微不可聞的悲鳴:“……為什么……為什么別人的爸爸不是這樣……”但這縷微弱的渴望,
瞬間就被那滔天的恨意和恐懼徹底淹沒、碾碎!“轟——!
”林強感覺自己的腦袋像是被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中!巨大的信息沖擊讓他眼前猛地一黑,
腳下踉蹌,差點直接栽倒在冰冷的雪地里!他死死抓住身邊一根冰冷的梧桐樹干,
粗糙的樹皮硌得他生疼,指甲幾乎要嵌進木頭里!胸口劇烈起伏,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仿佛吸進去的不是空氣,而是無數(shù)細(xì)碎的玻璃碴!
“……恨我……她……恨我……” 這個認(rèn)知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靈魂上,
帶來滅頂?shù)膭⊥春徒^望!遠(yuǎn)比那雪夜的瀕死感更甚!他所有的沖動,所有的狂喜,
在這股洶涌而來的、屬于親生女兒的滔天恨意面前,被沖刷得支離破碎,只剩下冰冷的灰燼。
他佝僂著背,像一張被狂風(fēng)蹂躪的破帆,靠著樹干劇烈地喘息。隔著一條不算寬闊的馬路,
隔著咖啡館溫暖的玻璃窗,他和女兒之間,仿佛隔著一道深不見底、冰冷徹骨的深淵。
6 6 救贖微光就在林強被小雅那洶涌的恨意沖擊得搖搖欲墜,靈魂仿佛都被凍結(jié)的時刻,
咖啡館的門被推開了。門上的風(fēng)鈴發(fā)出清脆悅耳的“叮鈴”聲,
在寂靜的街道上顯得格外突兀。一個穿著駝色羊絨大衣、氣質(zhì)溫婉的女人走了出來,
手里提著一個精致的紙袋。她看起來四十歲上下,面容清秀,
眉眼間帶著一種歲月沉淀下的柔和,但此刻眉宇間卻凝結(jié)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dān)憂和疲憊。
李梅!林強的呼吸瞬間停滯了!他像受驚的動物,
猛地將身體更深地縮進梧桐樹濃重的陰影里,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
他死死盯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看著她快步走向靠窗的位置,
臉上努力堆起一個安撫的笑容,對著小雅說了些什么?!啊瓔尅?小雅抬起頭,
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回應(yīng)。
但林強清晰地“捕捉”到李強梅內(nèi)心翻騰的情緒:心疼女兒剛才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狀態(tài),
擔(dān)心她學(xué)習(xí)壓力太大,還有……一種深沉的、刻骨的疲憊,
以及一絲竭力隱藏的、對過去傷痛的余悸。李梅很快帶著小雅離開了咖啡館。
她們并肩走在人行道上,李梅自然地伸出手,想幫小雅攏了攏圍巾,卻被小雅身體微微一僵,
不著痕跡地避開了。這個微小的動作,像一根冰冷的針,狠狠扎進林強的眼里。
母女倆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街道拐角。林強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
緩緩地、無聲地滑坐在冰冷的樹根旁。雪花無聲地飄落,覆蓋在他的頭發(fā)、肩膀,
帶來刺骨的寒意,卻遠(yuǎn)不及他心中那片荒蕪的冰冷。恨。深入骨髓的恨。
“……爸爸是個騙子……” 小雅最后那句話,如同魔咒般在他腦中反復(fù)回響。
不知在樹下坐了多久,直到手腳都凍得失去了知覺,他才掙扎著爬起來。
像一具被設(shè)定好程序的機器,他憑著模糊的記憶,拖著灌了鉛的雙腿,
朝著城市邊緣那片破敗的、被稱為“蟻穴”的城中村挪動。
的、月租三百的“家”——一間不足十平米、終年彌漫著霉味和隔壁公共廁所臭氣的隔板間。
回到那間散發(fā)著霉味和潮濕氣息的狹窄隔板間,林強像一攤爛泥般倒在冰冷的硬板床上。
身體疲憊到了極點,大腦卻異常清醒,如同被冰水反復(fù)沖刷。
小雅那雙冰冷的、帶著恨意的眼睛,和那洶涌的負(fù)面情緒風(fēng)暴,一遍遍在他腦海中回放,
帶來陣陣尖銳的刺痛?!啊_子……廢物……她恨你……” 這些念頭如同毒蛇,
啃噬著他的神經(jīng)。他痛苦地蜷縮起來,用骯臟的枕頭死死捂住頭,
試圖隔絕那無休止的自我鞭撻。就在這時,
一陣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聲音”穿透了隔板墻,
直接在他意識里響起:“……餓……好餓……冷……”不是人的聲音!
帶著一種小動物特有的、無助的嗚咽感。林強猛地掀開枕頭,側(cè)耳傾聽(或者說,
集中意念去“捕捉”)。聲音來自隔壁。隔壁住著一個沉默寡言的拾荒老人,
大家都叫他老趙頭,屋里堆滿了撿來的廢品?!啊鳌瓎琛?又是一聲,
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充滿了痛苦和虛弱。貓?老趙頭撿了只貓?而且……快不行了?
林強掙扎著坐起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沖動驅(qū)使著他。
也許是剛剛經(jīng)歷了女兒那滔天的恨意,此刻這微弱生命的求救聲,
觸動了他內(nèi)心深處某個同樣瀕臨死亡的部分。他趿拉著破舊的鞋子,走到薄如紙板的隔墻邊,
猶豫了一下,還是抬手敲了敲?!袄馅w頭?……趙伯?” 他的聲音干澀沙啞。
里面?zhèn)鱽硪魂嚫O窸窣窣的響動,然后是老趙頭警惕而含糊的聲音:“……誰?……干嘛?
”“我……隔壁小林?!?林強頓了頓,“那個……我好像……聽見貓叫?是不是……病了?
”門內(nèi)沉默了幾秒,然后門鎖“咔噠”一聲輕響,開了一條縫。
老趙頭那張布滿皺紋、被風(fēng)霜刻蝕得如同老樹皮的臉探了出來,
渾濁的眼睛里充滿了疲憊和……一種深沉的悲傷。他身后昏暗的燈光下,
隱約可見堆積如山的廢品?!啊Α?老趙頭重重嘆了口氣,聲音嘶啞,
撿的……快凍死了……喂了點熱水……還是不行……怕是……熬不過今晚了……” 他說著,
側(cè)身讓開了一點縫隙。林強擠了進去。
狹窄的空間里彌漫著廢紙板、舊塑料和灰塵的混合氣味,令人窒息。在一堆舊報紙上,
蜷縮著一只瘦得皮包骨的小橘貓,眼睛半閉著,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小小的身體隨著艱難的呼吸微微起伏。它身上臟兮兮的,一條后腿不自然地扭曲著,
沾著干涸的血跡?!啊础洹瓔寢尅?微弱的、斷斷續(xù)續(xù)的痛苦意念,
清晰地傳遞到林強腦中。那不僅僅是對死亡的恐懼,還有一種對溫暖和庇護的本能渴望,
像一根細(xì)線,輕輕牽動著林強的心。林強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靠近。
……在垃圾站旁邊撿的……被車壓了腿……造孽啊……我也沒錢給它看……”林強沒有回答,
他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那只垂死的小貓身上。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fù)自己紛亂的情緒,
嘗試著將意識凝聚起來,不再是狂暴地接收,而是……小心翼翼地靠近,然后,
帶著一種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笨拙的安撫意念,輕輕地“觸碰”過去。
“……沒事了……暖和了……不痛了……” 他在意識里,
一遍遍笨拙地重復(fù)著這些簡單的意念,像在哄一個嬰兒。奇跡發(fā)生了!
那原本微弱痛苦、斷斷續(xù)續(xù)的貓叫聲,竟慢慢地、慢慢地平息了下來!
小橘貓艱難地睜開了一條眼縫,濕漉漉的鼻尖輕輕翕動著,似乎在努力分辨著什么。
它傳遞出的痛苦意念,如同退潮般開始減弱!取而代之的,
是一種微弱的、帶著疑惑的平靜:“……暖……?”它甚至極其艱難地、嘗試著想要抬起頭,
看向林強?!啊ィ科媪?!” 老趙頭渾濁的眼睛猛地瞪大了,難以置信地看著這變化,
“……它……它好像……好點了?”林強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不是因為能力,
而是因為……他感受到了!感受到自己傳遞出的那一點點微弱的、笨拙的安撫,
似乎真的……起了作用?一種難以言喻的暖流,混合著巨大的驚異,
瞬間涌遍了他冰冷的四肢百骸!這暖流如此微弱,卻如此真實,像黑暗中擦亮的第一根火柴。
他顧不上老趙頭的驚訝,更顧不上臟,伸出微微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避開小貓受傷的后腿,
極其輕柔地?fù)崦莨轻揍?、沾滿污漬的脊背。他繼續(xù)集中精神,
努力傳遞著“安全”、“溫暖”的意念。
“……呼嚕……” 一聲極其微弱、幾乎細(xì)不可聞的呼嚕聲,
竟然從小橘貓的喉嚨深處發(fā)了出來!它半閉的眼睛里,痛苦似乎真的在消散,
身體也放松了一些,不再那么僵硬地蜷縮。成功了!他真的……安撫了它!
這并非多么神奇的力量,卻在這一刻,比嚇退打手更讓林強感到震撼!這能力,
似乎不只是用來窺探恐懼和制造混亂的?它還能……連接?
還能……傳遞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溫暖?看著小貓那微弱卻真實的回應(yīng),
一種酸澀的、混雜著巨大希望和更深愧疚的感覺,猛地沖上林強的鼻尖,眼眶瞬間變得滾燙。
他用力眨了眨眼,壓下那股濕意。7 7 生死巷戰(zhàn)“……趙伯,” 他抬起頭,
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fā)顫,“它……它需要看醫(yī)生!得救它!錢……錢我來想辦法!
” 他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光芒。救這只貓,不僅僅是為了貓,
更像是在黑暗中抓住了一根救贖的稻草,一次證明自己并非只會帶來傷害和絕望的機會!
林強在小診所昏黃搖晃的白熾燈下,像一尊泥塑般僵立著。
著燈光仔細(xì)檢查小橘貓扭曲后腿時發(fā)出的“嘖嘖”聲……所有的感官信息都變得模糊而遙遠(yuǎn)。
他所有的意識,
都死死地釘在手術(shù)臺上那只小小的、被剃掉一部分毛、露出粉紅皮膚的軀體上?!啊牛?/p>
壓得不輕,骨頭斷了,好在沒完全碎?!?老獸醫(yī)推了推滑到鼻尖的老花鏡,
聲音帶著職業(yè)性的平穩(wěn),“得固定,打消炎針。小家伙命大,送來得還算及時,再晚點,
感染或者失溫就麻煩了。”林強喉嚨發(fā)緊,只能用力地點點頭,
目光卻無法從獸醫(yī)那雙穩(wěn)定操作的手上移開。當(dāng)冰冷的鑷子夾著消毒棉球觸碰傷口時,
小橘貓猛地一哆嗦,一聲尖銳凄厲的“喵嗷!”炸開!“……痛!痛!壞人!走開!
” 強烈的恐懼和劇痛的意念,如同實質(zhì)的電流,瞬間刺穿林強集中精神的屏障,
狠狠扎進他的大腦!“嘶——!” 林強倒抽一口冷氣,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太陽穴突突直跳,針扎似的劇痛襲來。他猛地閉緊眼睛,額頭瞬間沁出冷汗。
他強迫自己再次凝聚起意識,更加專注地、帶著一種近乎祈求的安撫意念,
貓:“……不怕……馬上就好……好了就不痛了……安全了……”他一遍遍地在意識里重復(fù),
笨拙卻竭盡全力。漸漸地,手術(shù)臺上小橘貓的掙扎減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