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瑤落座，指尖劃過微涼的皮質椅面，視線迅速掃描全場。
會場宏大而肅穆，水晶吊燈折射出商務精英們冷靜而克制的光芒。
飄浮著昂貴香水和現(xiàn)磨咖啡混合的香氣，滿滿的權勢和資本的味道！
前排是VIP區(qū)，一眼望去，全是西裝革履的背影。
目光精準鎖定。
程昱的背影挺拔，肩線流暢，即使隔著一段距離，也能感受到他的英姿勃發(fā)！
他身側，一個身形同樣保持極佳的中年男人正與旁人低語。
側臉輪廓深邃，鼻梁高挺，是程氏集團的掌舵人，程衛(wèi)東！
沈瑤心底飛速計算著自己與他們的物理距離和心理距離。
周圍大多是四十歲上下的商務人士，舉手投足間帶著不容忽視的氣場。
偶爾夾雜著幾個頭發(fā)花白、戴著金絲眼鏡的學者模樣的人，正在小聲討論著什么。
她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二十一歲的她，坐在這群人中間，年輕得像個誤入者。
那年二十一，坐著如嘍啰...
她不是誤入，而是入侵！
主動權要牢牢把握在在自己手中！
論壇準時開始。
冗長而官方的開場致辭后，主持人用一種激動人心的語調，報出了第一個名字：“接下來，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歡迎程氏集團董事長，程衛(wèi)東先生，為我們帶來今天的主題演講！”
掌聲雷動。
程衛(wèi)東在一片聚光燈下走上講臺。
他約莫五十出頭，身材沒有絲毫發(fā)福的痕跡，一身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襯得他肩寬腿長，比財經雜志上的照片更具壓迫感！
沒有看稿，他只是用沉穩(wěn)銳利的目光掃視全場，舉手投足間，是浸淫商場數(shù)十年的絕對自信！
“各位下午好，”
他聲音醇厚，透過麥克風傳遍會場的每一個角落，“今天我想分享的，是跨國企業(yè)在亞太地區(qū)的本土化戰(zhàn)略......”
開始了！
沈瑤立刻坐直身體，打開面前的筆記本電腦，手指在鍵盤上懸停，整個人進入一種高度專注的獵捕狀態(tài)。
程衛(wèi)東的演講專業(yè)而不枯燥，他信手拈來，引用了大量鮮活的商業(yè)實例和精準的數(shù)據(jù)。
從可口可樂的包裝營銷，到宜家在華國的樣板間革命，每一個案例都被他剖析得淋漓盡致！
確實有兩把刷子！
沈瑤的耳朵像雷達一樣捕捉著每一個關鍵詞，大腦飛速運轉，而手指則在鍵盤上敲出一行行精煉的要點。
程衛(wèi)東在演講中，反復強調了華國Z世代年輕消費者的獨特性，以及建立高效本土團隊的重要性。
這是個信號！
“...舊的時代，我們談論的是將全球標準帶到地方。
而新的時代，成功的跨國企業(yè)必須真正做到‘全球視野，本土執(zhí)行’！”
“而這其中的關鍵，”
程衛(wèi)東頓了頓，目光變得愈發(fā)深邃，“是培養(yǎng)，是發(fā)掘，是重用那些既了解國際商業(yè)規(guī)則，又深諳本土文化肌理的中層管理人才！”
就是這句！
沈瑤的指尖在鍵盤上重重一敲，眼睛里爆發(fā)出驚人的亮光。
沈瑤或許能夠抓住這個機會，逆天改命，擺脫鄉(xiāng)下姑娘的命運！
程氏集團在釋放一個人才信號，他們極度渴求、并且愿意為之付出資源的人，是擁有國際化思維和本土化能力的年輕人。
她迅速將這一點記下，加粗，標紅。
腦中已經開始瘋狂構思，這張牌，該如何打，才能打得最響，最漂亮。
演講在又一輪熱烈的掌聲中結束。
緊接著，是茶歇時間。
會場里的精英們紛紛起身，矜持地走向休息區(qū)，那里備好了精致的茶點和飲品。
氛圍變得喧囂，充滿了商業(yè)互吹和信息交換。
沈瑤沒有動。
她安坐在原位，先是快速瀏覽了一遍自己剛剛記錄下的筆記，確保邏輯鏈條清晰，關鍵信息深深刻入腦海！
然后，她才不慌不忙地從手包里拿出那枚小巧的迪奧氣墊，對著鏡子，快速檢查妝容。
確認唇上的豆沙色口紅依然完美，眼角的細閃恰到好處。
這才合上鏡子，動作優(yōu)雅地起身。
休息區(qū)人頭攢動，名片和笑聲在空氣中交織。
沈瑤端著一杯礦泉水，目光如水，輕輕一掃，就在人群中鎖定了目標。
程昱正被幾位中年男士圍著，他們一看就是程家的商業(yè)伙伴或者集團高管。
他應付得游刃有余，臉上還掛著得體的笑容，但沈瑤能捕捉到他眼底那一閃而過的不耐。
難道是因為擔心沈瑤而心里裝著事兒？
沈瑤沒有貿然上前。
撲上去的行為，太低級，也太掉價！
她選擇了一個絕佳的位置，一個稍微偏離人群中心，但又恰好在程昱視線范圍內的立柱旁。
她就那么安靜地站著，姿態(tài)舒展，微微側頭看著窗外的景色。
就好像對這里的社交毫無興趣，只是來感受一下氣氛。
獵人，需要的是耐心！
果然，不出三十秒。
程昱的目光掃過來，在看到她的一瞬間，明顯亮了一下。
他跟身邊的人說了句什么，然后朝沈瑤招了招手。
沈瑤這才“后知后覺”地看過去，回以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款步走了過去。
“爸，”
程昱的聲音帶著一絲年輕人特有的清朗，“這是沈瑤。清北經管的，她對跨國企業(yè)戰(zhàn)略很有研究?！?/p>
銳利如鷹隼的目光，終于，筆直地落在了沈瑤身上！
比晚宴那次更直接，更具穿透力，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
好像要將她的靈魂，從這副漂亮的皮囊下剝離出來，一探究竟。
沈瑤心中警鈴大作，面上卻不動聲色。
“沈同學，”
程衛(wèi)東開口，聲音比演講時少了幾分公眾人物的距離感，多了幾分上位者的威嚴，“聽程昱說你很優(yōu)秀?！?/p>
客套，更是一句開場考題。
答得好，繼續(xù)。
答不好，直接出局。
“程叔叔您過獎了?！?/p>
沈瑤微微欠身，姿態(tài)謙遜，卻不卑微。
聲音清脆，字正腔圓，“剛才您的演講非常精彩，讓我受益匪淺。
特別是關于本土化執(zhí)行的那部分，我完全聽入迷了?！?/p>
先捧一句，這是基本禮貌。
但光捧，是沒用的。
她話鋒一轉，語氣自然地接道：“我注意到您提到星巴克在華國的成功案例，這確實是經典。
不過，我最近留意到，他們最近在向二三線城市擴張時，好像遇到了一些新的問題...”
她沒有長篇大論，只是輕輕拋出一個專業(yè)的鉤子。
果然，程衛(wèi)東的眉毛微微一挑，眼神里的審視淡去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真正的興趣。
“哦？
你還關注到這一點了？”
機會來了。
沈瑤心中一喜，臉上卻保持著學生探討學術問題時的認真與誠懇。
“我正好在做一份關于跨國零售業(yè)本土化困境的小研究?！?/p>
她說得不急不緩，條理清晰，“我發(fā)現(xiàn)，很多在一線城市被驗證為成功的商業(yè)模式，在下沉到更廣闊的低線市場時，都出現(xiàn)了不同程度的水土不服。
消費習慣、社交文化，甚至是店員的管理模式，都需要重新適配?！?/p>
接下來的十分鐘，成了沈瑤的個人秀。
她用一種探討的、請教的姿態(tài)，將自己的觀點和數(shù)據(jù)一點點拋出來。
從瑞幸咖啡的社群裂變，談到蜜雪冰城的加盟體系，再到Z世代對國潮品牌的認同感。
沈瑤謹慎地控制著節(jié)奏，從容自信，完全不像一個還沒畢業(yè)的大學生！
程衛(wèi)東的眼神，從最初的審視，逐漸變成了好奇，最后，沉淀為一種顯而易見的欣賞。
“思路很清晰?！?/p>
最終，程衛(wèi)東下了定論，他看向自己的兒子，語氣里帶上了一絲調侃，“程昱，你交的這個小朋友，不簡單啊?！?/p>
程昱的臉上瞬間綻放出與有榮焉的自豪笑容。
沈瑤得到夸獎，比他自己拿下一個億的合同還要開心。
就在這氣氛最好的時刻，一個嬌俏又熟悉的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
“程叔叔！
哎呀，對不起我來晚了，路上堵車堵死啦！”
沈瑤眼角的余光一掃，林妍來了！
她穿著一身香奈兒的最新款套裝，踩著尖銳的細高跟鞋，“嗒嗒嗒”地快步走來，臉上掛著熟稔又親昵的笑容，極其自然地挽住了程衛(wèi)東的手臂。
程衛(wèi)東臉上的威嚴瞬間柔和下來，他慈愛地拍了拍林妍的手背：“妍妍，來了就好，你爸爸呢？沒跟你一起來？”
“他臨時有個會議，實在走不開，就派我來當代表，學習學習嘛?！?/p>
林妍說著，目光終于掃到了程衛(wèi)東身邊的沈瑤，那熱情的笑容，在看見沈瑤的一瞬間，僵硬了一秒。
“沈同學？你也來了？真意外?！?/p>
她的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