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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式座鐘敲響三點時,元玥嬌正就著臺燈補襪子。
突然,鄰居王嬸拍著玻璃窗喊她,語氣里帶著抑制不住的興奮。
“小元!巷口傳達室有電話,說是公安局打來的!”
木質樓梯在腳下發(fā)出吱呀聲,元玥嬌攥著汗?jié)竦囊陆恰?/p>
傳達室大爺推了推老花鏡,把黑色轉盤電話推向她。
“姑娘,別慌!”
聽筒冰涼的金屬邊緣硌著耳朵,對面?zhèn)鱽淼南s像三伏天的烙鐵。
【杜汸林因涉嫌謀殺江慧巧被捕?!?/p>
元玥嬌瞳孔皺縮,呆愣了好一會兒。
她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摩挲著電話亭斑駁的綠漆。
“不可能,杜汸林居然敢殺人!”
記憶被撕開一道口子,1983年的春寒撲面而來。
那時杜汸林還是國營機械廠的職工,騎著嶄新的飛鴿自行車載她去工人文化宮看電影。
散場時他偷偷把水果糖塞進她手心,糖紙在月光下泛著珍珠白。
“等我評上先進,就給你買上海牌手表?!?/p>
他說話時呵出的白氣,混著電影院里爆米花的甜香。
直到曾經的白月光江慧巧從上海進修歸來。
這個穿著喇叭褲、燙著波浪卷的播音員,讓杜汸林像著了魔。
某個暴雨夜,他突然出了車禍,醒來后就一臉茫然的看向元玥嬌。
“我不認識你!”
他抓著頭發(fā)嘶吼。
“看見你這張臉就頭疼!”
后來兩個人離婚了。
可才過半年,杜汸林又出現在她研究所的門口。
居然還殺了人!
監(jiān)獄走廊飄著消毒水混著霉味,鐵柵欄后的杜汸林胡子拉碴,藏青色囚服松松垮垮掛在身上。
他扒著鐵欄桿大喊,腕間還戴著元玥嬌結婚時織的毛線袖套。
“我沒推她!”
“那天回去以后,我就要跟她離婚,她就拿死威脅我!是她自己要尋死的,跟我沒有關系!”
元玥嬌眼神冷漠的看向他。
“別裝了?!?/p>
“當年你裝失憶騙我,現在又想騙誰?江慧巧死不死我不知道,但你心里那點自私,早在八三年就爛透了?!?/p>
杜汸林突然嚎啕大哭,鼻涕眼淚糊了滿臉。
“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幫我找律師,我把老家宅基地都給你...當年裝失憶是江慧巧教唆的,我也是受了她的蒙騙!”
“而且,我現在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啊!”
元玥嬌后退半步,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夠了!”
“你知道最惡心的是什么嗎?你每次都把過錯推給別人,卻從沒想過那些被你碾碎的真心?!彼D身時,口袋里的糖紙發(fā)出細微的沙沙聲。
“看在以前的情分上,這是我最后一次來看你。”
“以后,你是死是活,都跟我沒有任何關系!”
鐵門重重關上的瞬間,《甜蜜蜜》的歌聲從遠處廣播站飄來。
她踩碎滿地金黃,聽見身后傳來杜汸林絕望的嘶吼,卻再也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