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清晨六點，洛杉磯的天剛蒙蒙亮，微涼的風(fēng)順著露臺吹進來，帶著初夏的氣息和淡淡的桉樹香。
沈星眠站在廚房，煮了一杯掛耳咖啡，慢慢坐回餐桌邊。
窗外是陌生的街景，車流稀疏，陽光斜照在街角的小面包店上。
他把筆記本打開，翻出自己昨天新建的文檔，標(biāo)題是：《Los Angeles Life Planning》。
他曾在心里演練過無數(shù)次 “重新開始”，卻始終停留在想象里。直到現(xiàn)在。
新號碼、新郵箱、新身份——像是人生另一次開場，連呼吸都透著一種清澈又生疏的輕盈。
他在鍵盤上敲下第一行字：找到一件你喜歡，并愿意為之長久努力的事業(yè)。
剛搬來的那幾天，沈星眠幾乎足不出戶。只有偶爾幾個天氣格外晴朗的日子才敢出去繞著街區(qū)走上兩圈。
他不會開車，也不熟悉這里的交通，語言明明不錯，可每次說出口總覺得發(fā)音生硬，總擔(dān)心別人能一眼窺見自己的局促。
直到那天午后。
他去附近的圖書館看完書，想要打印份材料，打印機低低震動著，可是卡紙?zhí)崾緹魠s一閃一閃，始終無法正常運作。
他站在機器前皺眉，已經(jīng)是第三次嘗試，卻依舊失敗。
“還是卡住了？”身后忽然響起一聲熟悉又陌生的嗓音，低沉清潤。
沈星眠回頭，那一瞬間，仿佛眼前晃過了高考那年最后一個夏天的陽光。
女人輕輕一笑：“你還記得我嗎？”
沈星眠愣了好幾秒，才慢慢開口：“當(dāng)然?！?/p>
怎么會不記得？
那個在高考結(jié)束后，在校門口攔住她，說：“沈星眠，我知道你喜歡程北茉，但我還是想說一遍我喜歡你” 的——顧思梨。
那個曾經(jīng)被她親手拒絕過的少女。
“好久不見。”她俯身幫她檢查了下打印機的問題，把資料打出來后，側(cè)頭問他，“這次還打算拒我于千里之外嗎？”
沈星眠沉默片刻，然后失笑：“你還記得？”
“不記得就怪了?！?顧思梨半玩笑半認(rèn)真，“那天你剛聽我把話說完，看見程北茉在不遠處，立馬就要開口拒絕我，那時候我不服氣地問你，是不是因為她能給你錢。”
“你說你以后也會努力，可以給我很好的生活?！?沈星眠接上他的話，像是那場對話曾經(jīng)被封鎖在記憶深處，如今又慢慢翻出。
他記得當(dāng)時自己問她：“那你討厭程北茉，是不是因為他有你沒有的？”
顧思梨當(dāng)時揚著頭，眼底滿是少年人的意氣，哪怕是面對著自己和程北茉之間仿佛不可逾越的鴻溝時，仍能倔強地說：“他以為自己有了錢，就能主宰一切。能掌控別人的笑與喜，掌控你的悲與歡?！?/p>
“我記得我最后說的，是——” 沈星眠看著他，補充道，“你說你也能給我更好的生活，我問你，同樣是給，那你和程北茉，又有什么區(qū)別？”
顧思梨沒接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久到沈星眠甚至懷疑，自己此刻再提這些，是不是有些不合時宜。
終于，她低聲道：“我后來想了很久，才明白你那句話的分量。我以為我和她不一樣，但在自己都沒察覺的時候，我早就生出了那種想‘掌控’的欲望。那一刻，我開始懷疑，我喜歡你，是因為你是你，還是因為我想通過你，證明我自己?！?/p>
沈星眠沒說話，只是沉默著。畢竟時間太久，連他自己也記不清那些細(xì)節(jié)了。
以至于現(xiàn)在回憶起來，像是一場舊夢翻涌。
“我那年就去了國外，算是躲一躲，也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變成一個不一樣的人?！?顧思梨垂眼一笑，“后來畢業(yè)了，曾想過回來找你，卻聽說你和程北茉在一起?！?/p>
“所以你這些年都在國外？” 沈星眠問。
她點點頭，輕描淡寫地說：“知道你過得好，我就沒必要打擾?？偛荒芤贿呎f尊重你，一邊又非要闖進你的人生。”
陽光越發(fā)濃烈，落在兩人面前的桌上，影子被拉得很長。
顧思梨開口打破沉默，說：“附近有家咖啡館不錯，一起坐坐？”
咖啡館里，窗邊的位置正好灑著斜陽。
舊事翻完，話題慢慢過渡到現(xiàn)在。
沈星眠知道了顧思梨就住在他附近，曾是華爾街資深分析師，幾年前回這邊創(chuàng)立了自己的事務(wù)所。
“我剛來洛杉磯，還沒找到工作。” 他也難得坦白。
顧思梨點點頭：“那我能幫你看看簡歷嗎？”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做你的第一個‘不收費顧問’?！?/p>
他看著她，忽然笑了：“那我可就不客氣了?！?/p>
“隨便你?！?她端起咖啡杯，視線落在他臉上，帶著一絲笑意，“這一次，我不再用愛來試圖拯救你，你也不用非要快樂給我看，更不用為了我的期待改變自己?！?/p>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是為了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