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差人將東西送去給玄一禾，老夫人冷臉嘲諷。
她冷嘲熱諷。
“你倒是舍得，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疼一禾。”
老太爺不想跟她吵。
“這件事，到底是晚棠對不住一禾，瑞興又諸多偏袒，家中不宜再生事了，就這樣吧?！?/p>
老夫人冷笑一聲，沒說話。
老太爺斜眼一瞧，提醒：
“你是祖母，該一碗水端平，如今這世道，誰也不知以后會如何，我們已經(jīng)這把年紀了，又有多少年頭可活。”
老夫人依舊是那副臭臉表情。
“我知道你疼嫡出，疼正室，你向來沒把什么妾室放眼里，骨子里傲得很，所以才瞧不上晚棠她們。
你別忘了，這玄家沒斷根，還不就虧的有柳秀瓊，她可是給你生了兩個孫子。
你要不是一直偏袒成慧珍，她會這般說話不留情。
再說，如今玄家還能過這樣的好日子，一半的功勞是因為她柳秀瓊。
要不是因為錢，你以為司馬家還會愿意跟咱們結親？
這隨手拈來的兩三件事足夠說明家里什么情況了，就憑這，也該如了晚棠的愿！
你還補償玄一禾？我看你才是腦子不清醒了?！?/p>
老太爺難得一次平和開口，再次封閉起來，內(nèi)心第無數(shù)次懊悔，當初發(fā)妻身故，就應該續(xù)一個門當戶對的閨秀，而不是把小妾扶正。
見識太淺，心眼也小。
終究是上不得臺面。
人最初怎么就能裝得那么好呢。
老太爺搖椅緩緩擺動，一室之中再無聲音。
沉默送客。
-
另一邊，玄晚棠有點高興，總算解決了一樁事，她能跟司馬皓輝順利議親。
可想到玄一禾竟然能得到補償，好像家里多虧欠她似的，就不滿的很。
“娘！祖父他太偏心了，就算要補償，給點零錢就是了，竟然給糧布鋪子，如今這年頭，這可是最賺錢的生意！她玄一禾憑什么！”
柳秀瓊扯著絲帕，咬牙切齒。
“這老不死的，心從來都是偏的，我看他是忘了，以后誰能給他摔瓦！”
母女倆罵罵咧咧一番，最終還是聊回到了兩個鋪子。
“娘，你知道那兩個鋪子在哪兒嗎？”
“如果我猜的沒錯，這偏心眼的老東西會把位置好的給她。應該在東西大街上?！?/p>
玄晚棠笑得不懷好意。
“舅舅不是一直想多收幾個東西大街的鋪子嗎，連成一片。”
柳秀瓊笑著輕點女兒額頭。
“你個鬼精靈?！?/p>
“是娘教得好?！?/p>
-
第二天，玄一禾跟成慧珍出門。
能不打報告就出門這一茬，其實還應該感謝柳秀瓊她們。
一朝覆滅，家里的習性不會立即扭轉。
很多家庭其實還是遵循著以前的習慣和要求，比如女眷不能輕易出門，未出閣的姑娘更是不能擅自到前院，出門得請示。
可柳秀瓊打著要管理生意，結交商友的借口出入自由。
她的幾個孩子又進新學堂，更是每日外出。
如此一來，再拘著成慧珍跟玄一禾，就不太合理。
于是，明明心底還帶著舊朝烙印的這個家庭，行為上新派得很。
-
原主其實很少出門，記憶中的那點東西，完全比不上玄一禾此時親眼一看。
這架空的“民國四年秋”，比想象中繁華些，不過大概是因為這是京城中心地帶。
青石板馬路比想象中干凈，黃包車夫拉著客人跑得飛快，時不時聽見中氣十足的一句“讓一讓咧，讓一讓”……
騎樓比旅游景點看到的那些更賞心悅目，因為更真實，更豐富。
木質(zhì)匾額大小不一，顏色各異，舊式鋪子跟新潮的玻璃櫥窗交錯排列，吃喝玩樂貨物一應俱全。
欣欣向榮之景里，也不乏衣衫襤褸面黃肌瘦之人。
一群穿著藍布衫黑布裙的學生捧著書談笑著經(jīng)過，玄一禾沒忍住多看了幾眼。
成慧珍順著她的視線一看，眼中復雜。
“娘很后悔，當初沒求著你祖父，讓你一同去新學堂?！?/p>
玄一禾知道其實她沒去上學是有兩個原因。
一是因為玄晚棠她們?nèi)ド蠈W，名義上說的是用柳秀瓊自己的錢。
二是因為朝代初變，作為正派貴女的成慧珍，沒那么容易改變思想，這一點不能說不如柳秀瓊，只是她們原本就不同。
回想最初，她成了家中唯一一個墨守成規(guī)沒去新式學堂的人，老太爺跟老爺其實是樂見其成的。
她挽著成慧珍手臂慢慢向前走。
“娘，雖然我沒去留洋，但想學什么自己學就是了。我學習能力可強了，哪怕西洋語我也是會的”
成慧珍上下掃視。
玄一禾心里一緊，她說錯什么了？
成慧珍只是感慨：
“一禾，你真的變了。”
玄一禾僵硬的笑顯得有點傻。
成慧珍摸摸她臉，“真好，有點小時候的樣子了?！?/p>
“小時候？”
“恩，你小時候機靈好動，你父親嫌你不夠安靜，你忘了？”
玄一禾搖頭?！按_實不記得?！?/p>
但成慧珍自己自圓其說，玄一禾徹底放松了。
-
鋪子門前。
玄一禾看著牌匾油亮亮的，門前也干凈，心里高興。
這路段好啊，前面就是路口，旁邊又是飯館，人流量大，老太爺真是大好人！
她們進了鋪子，完全沒注意到，遠處正有人盯著。
玄晚棠神色惡毒，眼有不甘。
“果然，是把這鋪面給了她。”
三七分油頭男人吐出一口煙，“放心，不出一個月，我讓它關門大吉?！?/p>
玄晚棠笑著夸贊。
“舅舅最厲害了。還有布莊，我也要她關門大吉！我看老東西還怎么繼續(xù)給她鋪子，給一次我讓她敗一次！”
“放心，我早就想收這個鋪子了，要不是看在你們的面子上，早掛上了柳記的牌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