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昭明下葬后，公主府當(dāng)天就收拾了個干凈。
好像從來沒有人從這里抬出去一樣。
灑掃的下人都忍不住嚼舌根：
“公主的心也太狠了吧？不說幼時的救助，就連前幾天他們在城外被土匪抓住，如果沒有丞相在，她也難逃一死！”
“誰說不是呢，這就是最是無情帝王家，可憐了這么好的趙丞相?！?/p>
“希望他來世就娶個世家女和和美美，至于為這白眼狼丟了性命嗎？”
管家斜她們一眼：“慎言，也想像那些人被發(fā)賣了不成？”
侍衛(wèi)正壓著十來個下人離開，都是準(zhǔn)備送去牙行的。
有人忍不住捂嘴驚訝：“領(lǐng)頭那幾個不都是丞相院子里的嗎？”
說話難免憤憤，也顧不得會不會禍及自己了。
“丞相才下葬，她便這么對丞相的老人！真是讓人寒心！”
“不止呢，還有其他院子也有人被發(fā)賣了，聽說是因為新來的宋公子不喜歡那些人?！?/p>
“呸，不過是個男狐貍精，也配稱為公子？只有趙丞相那般光風(fēng)霽月的才能讓人心服口服。”
只不過前院罵聲再大，也傳不到后院來。
丫鬟被趕出去，宋致知在替我描眉。
我握著他的手道：“外面污言穢語太多，你受委屈了?！?/p>
他也動容地回握：“只要能待在公主身邊我就開心了，即便只是個替身我也愿意。”
眼里盛滿真情，讓人看一眼就要陷進(jìn)去。
這雙多情眼，也是最像趙昭明的部分。
卻聽見外面丫鬟低聲交談。
“公主為了新歡毀了丞相這么多東西，連最愛的書房都鑿了，今后不會后悔吧?！?/p>
“哪有真的喜歡一個人會這么作賤別人的？尸骨未寒就把新歡領(lǐng)上門了，我看怕是他們早有奸情！”
我的臉色逐漸沉下去，宋致知也笑得勉強(qiáng)。
安慰道：“阿知莫怕，我這就出去叫這些嚼舌根的下人長個教訓(xùn)！看我非得把她們的臉扇爛不可！”
宋致知連忙攔住我，眼里寫滿感動。
“公主為我做的事已經(jīng)夠多了，小鬼難纏，若是依依不饒怕她們在背后編排公主?！?/p>
而我聽到這話，卻執(zhí)意要出去。
但門先從外面打開，趙老夫人進(jìn)來就看到我和宋致知抱在一起。
捶胸頓足道：“光天化日，真是傷風(fēng)敗俗??！”
我扯出個笑到她跟前：“老夫人今天怎么有空來看我了？夫君已經(jīng)下葬，阿知或許未來是我的新夫君也不一定，怎么能算是傷風(fēng)敗俗呢？”
宋致知聽到這話，原本垂著的頭猛然抬起，里面射出驚人的光。
我朝他笑笑，又扶著快要背過氣的老夫人。
“娘親放心，等阿知成為我夫君，也會像昭明一樣把你當(dāng)作親娘孝敬的?！?/p>
老夫人皮笑肉不笑，朝宋致知啐了口。
“老身可不需要這種兒子！”
“既然昭明已經(jīng)去了，老身也不想再待在公主府，今天前來是為了辭行。”
大丫鬟小桃皺眉站在我身前。
“老夫人，駙馬剛下葬你就要出府，讓別人聽了不得怪罪我們公主虐待丞相親眷嗎？”
“您替公主想想，也萬萬不能這個時候離開啊！”
我也淡淡望向她。
以往教養(yǎng)很好的世家夫人卻指著宋致知怒罵：“要我和這種貨色待在一個府上，我做不到！除非讓他走！”
“他算個什么？也配和昭明做比較，給我兒提鞋都不配！”
“不過是仗著會伺候人，才爬到前頭來?！?/p>
“看著那雙眼睛我恨不得把它剜掉，真是折辱了我兒！”
宋致知眉頭緊皺，拳頭已經(jīng)攥緊滿是青筋，壓抑著怒氣隨時會被點著。
我搭上他的手背，輕輕把拳頭掰開。
沒有忽略他眼底的驚訝。
“別傷到自己。”
連頭也沒回，接著道：
“既然老夫人要走，就送她離開吧。”
“只是夫君本家遠(yuǎn)在江南，我實在放心不下老夫人一把身子還奔波勞累?！?/p>
略一沉思，“就送去陽春別苑吧?！?/p>
小桃有些愣神，驟然沒想起來是哪處院子，我名下房產(chǎn)太多。
過會兒才想起來，“是那處香山上的嗎？”
宋致知也有些震驚，香山離京城快馬來回也需要六天。
旁人都是京郊就近找個院子，這和流放沒什么區(qū)別了。
“既然老夫人院子空了下來，不如把你爹娘也接過來住吧，阿知你意下如何？”
宋致知滿臉狂喜，臉上的笑容從未如此真摯過。
“那便多謝公主了?！?/p>
我摸著他手背拍了拍，“還叫我公主？”
他毫不猶豫學(xué)著太子的稱呼：“泱泱！”
“嗯?！?/p>
見到我點頭，他滿臉是笑。
宋致知的父母很快被接來，同日來的還有太子。
林琛負(fù)手站在山茶花前，語氣有些沉重：“泱泱，你最近鬧得動靜太大，文武百官都有些不滿，已經(jīng)上諫給父王了。”
我擰了朵花，卻沒接而是讓他直接落地。
“皇兄，你看這山茶落地的樣子，遠(yuǎn)遠(yuǎn)看去像人頭落地嗎？”
他有些心驚地看著我。
我笑了笑：“反正我不想上朝，也聽不見這些老不死的罵聲?！?/p>
“再說了，反正皇兄會替我解決的對吧？”
太子臉上有些縱容和寵溺，看見不遠(yuǎn)處的宋致知，忍不住再次發(fā)問。
“你真的放下趙相了？畢竟從前你們這么相愛?！?/p>
我語氣淡淡，“人總是要往前走的?！?/p>
又定定看向他，“皇兄在禮部任職，什么時候給阿知弄個官當(dāng)當(dāng)？昭明官職太高了，我怕阿知覺得委屈。”
他皺眉，臉上有些無奈。
“泱泱，這種買官賣官的話，可不要再提。”
我朝他眨眼，太子笑著離開。
三日后，他身邊的內(nèi)侍就送來信。
宋致知替我錘肩，我毫不避諱地拆開就看。
笑道：“阿知，你的官職有著落了，還得好好謝謝皇兄呢！”
他高興得連肩都不錘了，拿著信紙看來看去，又貼在心口。
“泱泱，我明日就能去上值?！?/p>
聽到這話，我卻突然冷臉掐著他下巴。
“宋致知，你就這么著急離開我嗎？”
他慌張跪下求饒，顫顫巍巍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畢竟我在他面前一直是溫聲細(xì)語。
“殿下，我不敢??！”
“我怎么舍得離開泱泱呢？”
我冷笑聲：“泱泱也是你配喊的？”
他的臉上瞬間褪去所有血色，變得慘白。
覺得無趣，我抬腳便要朝外面走，宋致知連忙起身跟過來。
眼神掃過去又撲騰一聲跪下去。
“就在這跪著吧?！?/p>
我拂袖而去。
小桃關(guān)上房門快步跟上我，低聲道：
“公主，既然老夫人已經(jīng)送走，太子的罪證也拿到了，您準(zhǔn)備什么時候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