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淵科技總部大廈頂層,與其說是辦公室,不如說是一座懸浮于鋼鐵叢林之上的冰雕殿堂。巨大的空間被極致的黑白灰分割,線條冷硬,材質(zhì)冰冷——拋光如鏡的黑檀木地板,冰冷的金屬框架,整面墻的落地窗外是鉛灰色的城市天際線,壓迫感十足??諝饫飶浡敿壭嘛L系統(tǒng)過濾后的、近乎無菌的潔凈氣息,以及一種無聲的、令人窒息的靜默。
唯一的聲響,是頂級咖啡機運作時細微的嗡鳴,和傅凜淵指尖在昂貴光潔的桌面上無意識敲擊的、如同冰凌墜地的輕響。
噠。噠。噠。
每一下,都精準地敲在蘇晚星繃緊的神經(jīng)上。
她坐在傅凜淵對面那張寬大得有些過分的黑色真皮沙發(fā)上,嬌小的身軀幾乎被吞噬。與昨晚拍賣會上的流光溢彩截然不同,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亞麻西裝套裙,內(nèi)搭簡單的黑色真絲吊帶。柔和的色調(diào)弱化了她身材的沖擊力,增添了幾分專業(yè)和知性,但西裝恰到好處的收腰設(shè)計,依舊勾勒出纖細的腰線和飽滿的胸線輪廓。長發(fā)挽成一絲不茍的低髻,露出光潔的額頭和優(yōu)美的天鵝頸。臉上是淡雅得體的妝容,貓眼沉靜,唇色是溫柔的豆沙粉。
她像一幅精心裝裱的畫,收斂了所有鋒芒,只展現(xiàn)符合“尋求商業(yè)合作的設(shè)計師”身份的專業(yè)與平和。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掌心貼著的冰涼真皮觸感下,是潮濕的冷汗。她將那份連夜趕制、厚達數(shù)十頁的策劃案,雙手恭敬地放在傅凜淵面前巨大的黑色辦公桌上。
“傅先生,這是我關(guān)于‘凜淵科技品牌藝術(shù)化升級’的詳細提案,請您過目?!彼穆曇羟辶疗椒€(wěn),帶著恰到好處的敬意。
傅凜淵的目光,終于從窗外鉛灰色的天際線移開,落在了那疊裝訂精美的文件上。封面是凜淵科技的極簡LOGO和她工作室的標識融合的設(shè)計草圖,帶著未來感的冷光。他沒有立刻翻開,修長的手指反而拿起旁邊周謹一早送來的、關(guān)于蘇晚星更深入調(diào)查報告的平板,指尖在上面隨意滑動了幾下。
屏幕的冷光映著他毫無表情的臉,眸底深處是洞察一切的幽邃。
空氣安靜得可怕。窗外的陽光被厚重的云層過濾,吝嗇地灑下幾縷慘白的光線,在冰冷的地板上投下長長的、扭曲的陰影??Х葯C的嗡鳴停了,一杯冒著熱氣的黑咖啡被無聲地放在傅凜淵手邊,濃郁的苦澀氣息彌漫開來。蘇晚星面前,只有一杯溫度適宜的純凈水。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在蘇晚星緊繃的心弦上撥動。她維持著標準的坐姿,背脊挺直,目光落在桌面一處虛無的點,努力忽略對面那存在感極強的、帶著審視意味的視線。
終于,傅凜淵放下了平板。他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疊放在桌面上,那是一個極具掌控意味的姿態(tài)。他拿起那份策劃案,沒有翻開,只是用指尖隨意地撥弄著頁角,發(fā)出極輕微的、令人心慌的沙沙聲。
“Stella Su?!彼_口,聲音低沉平緩,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卻像冰錐刺破空氣,“你的提案,充滿了……藝術(shù)家的浪漫幻想。”
蘇晚星的心猛地一沉。
“科技與藝術(shù)的聯(lián)姻?”傅凜淵的嘴角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聽起來像一本暢銷書的噱頭?!彼哪抗怃J利地掃過她,“用珠寶傳遞凜淵的溫度?告訴我,Stella,你理解的‘凜淵的溫度’,是什么?”
他的問題直白而尖銳,像一把手術(shù)刀,精準地剖開她精心包裝的商業(yè)提案,直指核心——她是否真的理解他,理解他的帝國?
蘇晚星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迎上他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那雙眼睛太冷,太沉,仿佛能吸走所有的光線和溫度。她感到一陣寒意從脊椎升起。
“傅先生,”她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帶著設(shè)計師特有的、對美和理念的執(zhí)著,“‘凜淵的溫度’,并非世俗意義上的溫情脈脈。它是‘絕對掌控’帶來的安全感,是‘極致效率’創(chuàng)造的便捷,是‘突破想象’賦予的未來感,是‘冰冷理性’之下,對人類潛能的極致信任和解放。它強大、純粹、不容置疑,如同宇宙法則本身?!彼⑽⑼nD,貓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我的設(shè)計,就是要將這種抽象而強大的‘溫度’,具象化為可感知、可佩戴、可共鳴的藝術(shù)符號。比如,用冷硬的鈦合金和溫潤的玉石碰撞,象征科技與人文的交融;用精密機械結(jié)構(gòu)與流光溢彩的寶石結(jié)合,體現(xiàn)理性與感性的共生;用充滿未來感的線條,勾勒出如同您創(chuàng)造的虛擬世界般的無限可能……”
她侃侃而談,從材質(zhì)選擇到結(jié)構(gòu)設(shè)計,從視覺符號到情感投射,條理清晰,觀點犀利。她甚至拿出了平板,調(diào)出幾張概念草圖——冰冷金屬上流動的光帶,如同數(shù)據(jù)洪流;幾何切割的寶石模擬量子糾纏的視覺;極簡的線條構(gòu)建出充滿力量感和空間感的未來城市剪影……每一張圖都充滿了大膽的想象和扎實的專業(yè)功底,將冰冷的科技理念賦予了震撼人心的藝術(shù)美感。
傅凜淵靜靜聽著,看著。他依舊面無表情,但那雙冰封的眸子里,最初那絲嘲諷的弧度似乎隱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難以解讀的專注。他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停止了敲擊。
蘇晚星講完最后一個設(shè)計理念,微微喘息。辦公室內(nèi)再次陷入沉寂,只有她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她緊張地看著傅凜淵,等待著他的宣判。她拿出了最大的誠意和專業(yè),這是她能證明的“價值”。
幾秒鐘漫長的沉默后,傅凜淵終于動了。
他沒有評價她的方案,也沒有去看那些令人驚艷的草圖。他身體向后,重新靠進寬大的真皮座椅里,姿態(tài)放松,卻帶著一種更加強大的壓迫感。他的目光,如同精準的探針,從她沉靜的貓眼,滑過她挺直的鼻梁,落在她飽滿卻因緊張而微微抿起的唇瓣上,然后緩緩下移,掃過她纖細的脖頸,在她包裹在亞麻西裝下的、起伏的胸口停留了極其短暫的一瞬,最后落回她的眼睛。
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一個商業(yè)合作伙伴,更像是在評估一件……物品。
“你的設(shè)計,”傅凜淵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冰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裁決感,“確實有點意思?!?/p>
蘇晚星的心瞬間提起!
“但是,”他話鋒一轉(zhuǎn),如同冰刀出鞘,“凜淵科技的品牌,不需要這些花哨的點綴來證明價值。它的存在本身,就是規(guī)則?!?/p>
蘇晚星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指尖變得冰涼。失敗了?她精心準備的提案,在他眼中只是……花哨的點綴?
然而,傅凜淵接下來的話,卻像一顆炸彈,在她腦中轟然炸開!
“不過,”他微微前傾,冰冷的視線牢牢鎖住她瞬間失神的貓眼,“你這個人……或許還有點別的用處?!?/p>
蘇晚星愕然抬頭,眼中充滿了不解和警惕:“傅先生……我不明白您的意思?!?/p>
傅凜淵的嘴角,勾起一個近乎冷酷的弧度。他拉開辦公桌最底層的抽屜,取出一份薄薄的、紙張邊緣鋒利如刀的文件,“啪”地一聲,隨意地甩在蘇晚星面前那份厚厚的策劃案上。
文件封面上,只有一行冰冷的黑體字:
**《婚姻契約協(xié)議》**
蘇晚星的大腦一片空白!她猛地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那份文件,又猛地抬頭看向傅凜淵,仿佛想從他臉上找出一絲玩笑的痕跡。
沒有。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寒冰。
“我需要一個妻子?!备祫C淵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一個名義上的妻子。為期一年。”
他冰冷的視線如同手術(shù)刀,剖析著她的反應(yīng),繼續(xù)說道:“家族長輩的催婚聒噪,商業(yè)對手對我‘性取向’或‘情感障礙’的惡意揣測,以及某些不必要的社交糾纏……這些瑣碎的麻煩,浪費了我太多時間和精力?!彼氖种更c了點那份契約,“我需要一個擋箭牌,一個能有效隔絕這些噪音的、合格的‘傅太太’?!?/p>
蘇晚星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成冰。擋箭牌?傅太太?契約婚姻?這和她預(yù)想的商業(yè)合作……天差地別!
“而你,”傅凜淵的目光重新落在她臉上,帶著一種審視物品價值的評估,“年輕、漂亮、有基本的社交能力和藝術(shù)背景,身份相對干凈(他刻意加重了‘相對’二字),最重要的是……足夠聰明,也足夠有野心?!彼D了頓,語氣帶著一絲冰冷的玩味,“葬禮上的紅酒,拍賣會上的抬價,還有剛才這番……還算過得去的專業(yè)表演。都證明了你懂得審時度勢,也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優(yōu)勢達到目的?!?/p>
他的話,像冰錐一樣刺入蘇晚星的心臟,讓她感到一種被徹底看穿的寒意和……屈辱。
“扮演好‘傅太太’這個角色,解決掉我上述的麻煩。一年期滿,你獲得自由,以及一筆足夠你揮霍幾輩子的報酬?!备祫C淵的聲音沒有絲毫溫度,如同在宣讀一份商業(yè)合同條款,“在此期間,我提供你需要的身份、資源、以及……名義上的保護傘?!彼匾鈴娬{(diào)了“名義上”三個字,帶著冰冷的警告意味。
“作為交換,”他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如鷹隼,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你必須絕對服從我的安排。你的時間、你的社交、甚至你的身體(如果需要配合某些必要的公開場合表演),都屬于這份契約的范疇。收起你那些‘古靈精怪’的小心思,記住,你只是我雇傭的一個……演員?!?/p>
演員?蘇晚星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尖銳的疼痛讓她保持著最后一絲清醒。她看著那份冰冷的契約,又看向傅凜淵那張完美卻毫無人氣的臉。巨大的震驚和荒謬感之后,一個瘋狂的念頭如同野草般在她心底瘋長!
接近他!成為傅太太!這簡直是上天賜予的、接近傅家權(quán)力核心的絕佳跳板!比她之前設(shè)想的任何商業(yè)合作都要直接百倍!林正宏之流,在傅凜淵面前,不過是螻蟻!利用他的權(quán)勢,她的復仇之路將暢通無阻!這簡直是……量身定做的陷阱!
巨大的誘惑如同毒蛇,纏繞著她的心臟。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警惕和冰冷。他太危險了。他看穿了她表面的偽裝,卻似乎并未觸及最深的秘密。這份契約,是跳板,更是將她牢牢鎖在他身邊的枷鎖。一旦踏入,她將徹底失去自由,成為他掌中隨時可以捏碎的玩物。
內(nèi)心的風暴在她眼中激烈碰撞。震驚、掙扎、算計、恐懼、孤注一擲的瘋狂……種種情緒在她那張嬌小精致的臉上飛速閃過,最終沉淀為一種近乎慘白的平靜。她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異常清晰:
“傅先生的要求……很突然?!?/p>
她沒有立刻拒絕,也沒有欣喜若狂地答應(yīng)。傅凜淵眼底掠過一絲意料之中的微光,更有興味了。
“我需要時間考慮?!碧K晚星抬起頭,貓眼直視著他,努力維持著鎮(zhèn)定,“而且,既然是合作,我也有我的條件?!?/p>
“條件?”傅凜淵眉梢微挑,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個被他捏住命門的獵物,竟敢談條件?
“第一,”蘇晚星的聲音漸漸找回力量,“我的設(shè)計師身份和工作,必須保留。您不能干涉我的創(chuàng)作自由和工作室運營?!堤俏业慕巧?,但Stella Su必須存在?!边@是她的立身之本,也是她最后的安全區(qū)。
傅凜淵不置可否,示意她繼續(xù)。
“第二,”蘇晚星的心臟在狂跳,她知道接下來這個條件至關(guān)重要,“我需要一筆啟動資金。不是小數(shù)目。用于……工作室的升級擴張,以及一個私人收藏項目的啟動。”她含糊其辭,但眼神堅定。這筆錢,將是支撐她復仇行動的關(guān)鍵血液。
傅凜淵的眼神銳利了幾分,帶著審視:“多少?”
蘇晚星報出一個足以讓普通人瞠目結(jié)舌的數(shù)字。
傅凜淵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用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沉沉地看著她,仿佛在衡量她索要的價碼和她本身的價值是否匹配。那目光的壓力,幾乎讓蘇晚星窒息。
“可以?!睅酌腌姾?,他冷冷地吐出兩個字,仿佛那只是一串無關(guān)緊要的數(shù)字。
蘇晚星悄悄松了口氣,手心全是汗。
“第三,”她鼓起最后的勇氣,貓眼中閃過一絲近乎挑釁的光芒,迎上傅凜淵冰冷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說道:“在契約期間,您——不能愛上我。”
空氣,瞬間凝固了。
傅凜淵那雙萬年冰封的黑眸,第一次清晰地掠過一絲錯愕,隨即被一種更深沉、更危險的幽暗所取代。像是平靜的冰面下,突然裂開了一道深不見底的縫隙。
他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荒謬、最不可理喻的笑話,嘴角緩緩勾起一個冰冷刺骨的弧度。那笑容里沒有溫度,只有無盡的嘲諷和……一絲被冒犯的慍怒。
“愛?”他的聲音低沉得如同來自地獄的回響,帶著一種碾碎一切的寒意,“蘇小姐,你似乎犯了一個嚴重的認知錯誤。”
他微微傾身,強大的壓迫感如同實質(zhì)般籠罩住蘇晚星嬌小的身軀。冰冷的視線如同手術(shù)刀,一寸寸刮過她強作鎮(zhèn)定的臉。
“第一,我傅凜淵的人生詞典里,沒有‘愛’這種廉價且低效的情感垃圾?!?/p>
“第二,”他的目光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近乎殘忍的審視,從她光潔的額頭,掃過挺翹的鼻梁,最終停留在她因緊張而微微翕動的唇瓣上,那眼神像是在評估一件物品的瑕疵,“你,憑什么認為,你有任何一點——值得我愛上的價值?”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鞭子,狠狠抽打在蘇晚星的自尊上。冰冷、精準、帶著絕對的否定。他碾碎了她那點可笑的、試圖掌握主動權(quán)的試探,用最殘酷的方式告訴她——在這場交易里,她永遠是被挑選、被評估、被掌控的那一方。
蘇晚星的臉色徹底失去了血色,變得如同她面前的純凈水一般透明。一股尖銳的寒意從心臟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放在膝上的手,指甲已經(jīng)深深陷入掌心軟肉,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才勉強維持住她搖搖欲墜的鎮(zhèn)定。
辦公室里死寂一片。窗外的天光似乎更暗了,厚重的云層低低壓著,如同此刻凝固的氣氛。
傅凜淵看著她瞬間慘白的臉和眼底強忍的屈辱與倔強,心中那絲因被冒犯而產(chǎn)生的怒意,奇異地被一種更強烈的、掌控一切的饜足感取代。他喜歡看她這副被逼到角落、露出鋒利爪牙卻又無法真正反抗的模樣。
他不再看她,身體重新靠回椅背,姿態(tài)恢復了一貫的疏離與矜貴,仿佛剛才那場帶著硝煙味的對峙從未發(fā)生。修長的手指漫不經(jīng)心地拿起桌上那份《婚姻契約協(xié)議》,朝著蘇晚星的方向,如同施舍般輕輕一推。
紙張的邊緣在光滑的桌面上滑過,發(fā)出細微的、令人心悸的摩擦聲,最終停在蘇晚星的面前。
“我的耐心有限。”傅凜淵的聲音恢復了冰冷平板的語調(diào),如同機器,“簽,或者滾?!?/p>
沒有第三個選擇。
蘇晚星的目光,死死地釘在那份薄薄的文件上。封面上那幾個冰冷的黑體字,像一張巨大的、無形的網(wǎng),朝著她兜頭罩下。
簽?從此成為籠中鳥,失去自由,日夜與這座危險的冰山周旋,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但復仇的曙光,似乎就在這張契約之后。
滾?意味著放棄這千載難逢的跳板,繼續(xù)在黑暗中獨自摸索,復仇之路遙遙無期,甚至可能被傅凜淵這個看穿她偽裝的人徹底扼殺在搖籃里。
掌心被掐破的地方傳來清晰的痛感,尖銳地刺激著她的神經(jīng)。眼前閃過林正宏那張?zhí)搨蔚靡獾哪槪W過父母模糊卻溫暖的笑容,閃過那場吞噬一切的大火……
十年飲冰,難涼熱血。
十年蟄伏,只為今朝。
她猛地閉上眼,再睜開時,貓眼中所有的掙扎、屈辱、恐懼都被一種近乎死寂的平靜所取代。那平靜之下,是孤注一擲的瘋狂烈焰。
她伸出手。那只手,纖細、白皙,此刻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感,穩(wěn)穩(wěn)地拿起了桌面上那支傅凜淵專用的、筆身冰冷沉重的鉑金鋼筆。
筆尖懸停在甲方(傅凜淵)早已簽好的、力透紙背的名字上方。
蘇晚星抬起眼,最后一次看向傅凜淵。他正靠在椅背上,姿態(tài)閑適,目光淡漠地看著她,像是在欣賞一場早已預(yù)知結(jié)局的戲劇。那眼神,冰冷,掌控一切,仿佛她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蘇晚星嘴角緩緩勾起。那笑容,甜美依舊,如同最上等的蜜糖,眼底深處卻再無一絲暖意,只剩下冰冷的、燃燒的決絕。她清晰地聽到自己平靜無波的聲音在冰冷的空間里響起:
“傅先生,合作愉快?!?/p>
筆尖落下。
“蘇晚星”三個字,流暢而清晰地印在了乙方簽名欄上。
字跡娟秀,卻帶著一股破釜沉舟的鋒利感。
鋼筆被輕輕放回桌面,發(fā)出一聲清脆的“咔噠”輕響。
契約成立。
窗外的天空,一道慘白的閃電無聲撕裂厚重的鉛云,短暫地照亮了辦公室內(nèi)兩人無聲對峙的身影。緊接著,沉悶的雷聲滾滾而來,如同命運沉悶的鼓點,敲響了這場以婚姻為名的戰(zhàn)爭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