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樂載忠曾是叱咤風云的房產(chǎn)巨頭，如今卻淪為負債累累的黑戶。他刷爆了所有信用卡，
借遍所有網(wǎng)貸平臺，甚至鋌而走險做了“背戶人”。催債電話轟炸不斷，家門口被潑滿紅漆，
連孩子都因他被迫轉(zhuǎn)學。最絕望時，他站在天臺邊緣，
樓下大屏幕卻突然播放新聞——“國家將全面整治非法網(wǎng)貸，嚴懲暴力催收?！闭呗涞睾?，
他只需償還本金，那些曾經(jīng)逼他做“背戶”的機構被連根拔起。當催收員上門道歉時，
樂載忠正給窗臺那株曾被開水燙過的綠蘿澆水。新芽在枯枝旁倔強鉆出，
像極了他手中那張“信用修復通知書”。
故事正文：樂載忠坐在價值百萬的意大利定制沙發(fā)上，像一尊被抽空了靈魂的昂貴雕塑。
厚重的絲絨窗簾隔絕了外面午后的陽光，也隔絕了這座曾屬于他的城市喧囂。
水晶吊燈的光芒冰冷地灑在光可鑒人的黑檀木地板上，映照出他眼底深處那潭死水般的絕望。
空氣里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檀香，那是他輝煌時期最愛的味道，如今卻只令人窒息。
他指尖夾著的雪茄早已熄滅，留下半截灰白的殘骸，如同他崩塌的帝國。
手機屏幕頑強地亮著，一條刺目的短信定格在那里：“樂先生，
您尾號****的信用卡本期應還款額：人民幣1,587,432.19元。
最低還款額：158,743.22元。請于三日內(nèi)償還，
逾期將影響您的征信記錄并產(chǎn)生高額罰息。”1,587,432.19元。
這個數(shù)字像一根冰冷的鋼針，穿透了他麻木的神經(jīng)。他下意識地滑動屏幕，
點開另一個APP——那是他最后動用的一張白金卡，額度三百萬。
界面一片刺眼的猩紅：“可用額度：0.00元”。再點開一個，同樣是零。又一個，
零……他像著了魔般，機械地、徒勞地切換著手機銀行和各個網(wǎng)貸平臺的APP。
十張信用卡，七家網(wǎng)貸平臺，那曾經(jīng)構筑起他資金周轉(zhuǎn)通天塔的工具，
如今每一扇門都對他緊緊關閉，
只留下一片片象征徹底枯竭的、令人心死的“0.00”和“額度已用盡”。
屏幕上最后停留的，是那個曾經(jīng)像及時雨一樣救過他幾次急的“速易貸”APP。
鮮紅的倒計時在首頁跳動：“您的借款即將到期！剩余時間：2天17小時42分”。
下面一行小字，卻帶著千斤的重量：“應還金額：89,500.00元”。八萬九千五。
放在幾個月前，這不過是他在高端會所開一瓶酒的錢。如今，它卻像一座沉甸甸的山，
壓得他喘不過氣。他猛地站起來，昂貴的皮鞋踩在地板上發(fā)出空洞的回響。他沖進書房，
那個曾經(jīng)運籌帷幄、簽下上億合同的地方。巨大的紅木書桌此刻顯得無比空曠和冰冷。
他拉開一個個抽屜，動作粗暴得像一頭瀕死的困獸。
抽屜里散亂地躺著幾張卡片——幾張早已被刷爆、額度清零的信用卡副卡。他發(fā)瘋似的翻找，
名片夾、文件袋、甚至書柜的縫隙……直到手指觸到一個冰冷堅硬的金屬物體。
一個沉甸甸的、印著某銀行徽章的打火機。樂載忠的動作瞬間僵住，
如同被一道無形的閃電擊中。他死死攥住那個冰冷的金屬塊，指關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泛出慘白。
這個打火機，是當年銀行分行的行長，那個總是笑容可掬、稱兄道弟的張行長，
在他拿下市中心那塊黃金地王時，畢恭畢敬地親手送到他辦公室的“小小心意”。“樂總，
您就是我們行最大的財神爺！以后只要您有需要，一句話，資金管夠！
”張行長那帶著討好和篤定的聲音，仿佛就在昨天，就在這間書房里回蕩，
每一個字都敲打著當時的春風得意。樂載忠的胸腔劇烈起伏，
一股灼熱的、帶著血腥味的酸楚猛地沖上喉頭。他死死咬住牙關，
將那聲幾乎要沖口而出的嗚咽硬生生憋了回去，喉嚨里發(fā)出咯咯的怪響。
巨大的屈辱感像燒紅的烙鐵，燙穿了他僅存的驕傲。他猛地揚起手，用盡全身力氣，
狠狠地將那個冰冷的金屬打火機砸向光潔如鏡的墻壁！“砰——！
”一聲沉悶又刺耳的巨響在死寂的書房里炸開。金屬與堅硬墻面的猛烈撞擊，
迸發(fā)出短暫而凄厲的火花，隨即無力地墜落在地毯上，滾了幾滾，最終停住，
表面精美的徽章已然凹陷變形。這聲巨響，仿佛是他那個金光閃閃、烈火烹油般的時代，
徹底崩塌的喪鐘。冰冷的雨點砸在樂載忠臉上，帶著初冬的凜冽。他縮著脖子，
把身上那件早已失去挺括版型的舊西裝裹得更緊了些。腳下的積水混著泥漿，
骯臟地漫過他廉價皮鞋的鞋面。這里沒有他熟悉的高檔社區(qū)安保的問候，
只有破敗路燈下晃動的、意味不明的影子，
以及空氣中彌漫的、廉價飯菜與下水道混合的復雜氣味。他拖著沉重的行李箱，
輪子卡在坑洼不平的水泥路面上，發(fā)出刺耳的噪音。
這就是他新的“家”——一片被遺忘在城市繁華褶皺里的老舊城中村。
手機在口袋里瘋狂地震動起來，不是電話，是那種催命符般的連續(xù)短信提示音。
他麻木地掏出來，屏幕被幾條來自不同號碼的短信擠滿，
字里行間都淬著冰冷的毒汁：“樂載忠，速易貸欠款89,500元已嚴重逾期！
最后通牒：48小時內(nèi)不處理，后果自負！
詳詢王經(jīng)理：13XXXXXXXXX（勿回）”“樂載忠先生，
您在‘錢多多’平臺的借款已進入法律程序！我司將委托專業(yè)機構上門催收，
請準備好所有材料及全額本金、利息、罰息、違約金！如有疑問，
致電劉專員：15XXXXXXXXX（態(tài)度惡劣者后果自負）”“樂載忠，
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你躲到哪里都沒用！再不還錢，小心你老婆孩子出門被車撞死！
等著收尸吧！——來自關心你的朋友”最后那條匿名的短信，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冰錐，
狠狠扎進他的心臟。他猛地停住腳步，雨水順著頭發(fā)流進眼睛里，視線一片模糊。
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一半是刺骨的寒意，一半是深入骨髓的恐懼。他死死攥著手機，
指甲幾乎要嵌進塑料殼里，指關節(jié)捏得嘎吱作響。就在這時，手機屏幕又亮了一下。
是一條新的微信消息，頭像是一個笑容職業(yè)化的西裝男。備注名：李經(jīng)理（背戶中介）。
“樂總，考慮得怎么樣了？有個急單！車主急用錢，資質(zhì)干凈，背一次，
車價40萬左右的車，到手能拿八萬！當場現(xiàn)金結(jié)清！風險低，操作快！機會難得，
過了這村沒這店了！”八萬現(xiàn)金！樂載忠的目光死死釘在那兩個字上，
如同即將溺斃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漂浮的稻草。速易貸那八萬九千五的催命符，
還有那惡毒的死亡威脅，在他腦子里瘋狂攪動、放大。八萬！雖然不是全部，
但足以暫時堵住最兇猛的那張血盆大口，換來幾天，甚至十幾天的喘息！
至于風險……他還有選擇的余地嗎？尊嚴？那早已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
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勁混雜著走投無路的絕望，猛地沖上頭頂。他幾乎沒有猶豫，
手指因為激動和寒冷而有些僵硬，但還是飛快地在屏幕上敲擊回復：“地址發(fā)我?，F(xiàn)在過去。
”信息發(fā)送成功的瞬間，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氣，靠在潮濕冰冷的墻壁上，大口喘著氣。
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流下，分不清是雨還是別的什么。
李經(jīng)理給的地址在一個遠離市中心、極其偏僻的汽配城深處。
空氣里彌漫著濃重刺鼻的機油、橡膠和劣質(zhì)清潔劑混合的味道。樂載忠按照指示，七拐八繞，
最后停在一間卷簾門半開的昏暗門面前。門口沒有任何招牌，
里面隱約傳出切割金屬的刺耳噪音和幾個男人粗聲大氣的交談。他深吸一口氣，
那股混合著鐵銹和油污的氣味嗆得他喉嚨發(fā)癢。
他整理了一下皺巴巴的衣領——這動作如今顯得如此可笑而徒勞——然后彎腰鉆了進去。
門面里面比外面看著更寬敞些，像個小型修理車間，但極其雜亂。
各種拆下來的汽車零件、輪胎、油桶堆得到處都是。一盞昏黃的白熾燈懸在中央，
勉強照亮下方一小片區(qū)域。燈光下，圍著幾個男人。
一個穿著沾滿油污工裝褲的矮胖男人坐在一把破舊的辦公椅上，翹著二郎腿，嘴里叼著煙，
正是李經(jīng)理。旁邊站著兩個體格壯碩、穿著黑色緊身T恤的年輕人，
眼神像刀子一樣在樂載忠身上刮過，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輕蔑?！皢?，樂總！大駕光臨?。?/p>
路上沒淋著吧？”李經(jīng)理皮笑肉不笑地招呼著，屁股都沒抬一下，煙霧從他嘴里噴出，
在昏暗的光線下繚繞。樂載忠勉強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李經(jīng)理，說正事吧。車呢？
”李經(jīng)理朝旁邊努了努嘴。角落里，停著一輛半新不舊的白色大眾轎車，
車身上落著一層薄灰?！斑?，就那個。車主急用錢，車押這兒了，手續(xù)齊全，保證干凈！
背一次，簽個字按個手印，八萬塊，你拿走?！彼f得輕描淡寫，
仿佛在談論一袋土豆的價格?！熬秃瀭€字？”樂載忠的心猛地一沉，
預感到事情絕不會這么簡單?！傲鞒搪铮偟米咭幌?。”李經(jīng)理吐了個煙圈，
慢悠悠地站起來，從旁邊一張沾滿油污的桌子上拿起幾份厚厚的文件，“放心，
都是制式合同，我們這兒都這么辦。你看這兒，
”他用熏黃的手指戳著文件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你作為車輛的實際使用人簽字確認，
承擔使用期間的所有責任和義務。明白吧？萬一有個小刮小蹭啥的，
或者不小心闖了幾個紅燈沒處理，那都得算你頭上。當然，
我們公司也會‘協(xié)助’處理后續(xù)問題嘛，不過費用另算?！彼珠_嘴，露出一口黃牙，
笑容里透著狡黠和冷酷。樂載忠的心沉到了谷底。這哪里是背戶？
這分明是簽了一張可能讓他萬劫不復的賣身契！承擔所有責任？費用另算？
這根本是個無底洞！他感覺自己像一只正主動走向粘蠅板的蒼蠅?！斑@…這責任太模糊了，
萬一……”樂載忠試圖爭取一點保障?！皹房?！”李經(jīng)理猛地提高音量，
臉上的假笑瞬間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威脅，“都到這份上了，還琢磨萬一呢？八萬塊現(xiàn)金！
當場點給你！你拿著這錢，是去救命，還是在這兒跟我磨嘰？
”他朝旁邊那兩個黑T恤使了個眼色。其中一個壯漢立刻上前一步，
龐大的身軀像堵墻一樣逼近樂載忠，帶來強烈的壓迫感。他什么也沒說，只是抱著胳膊，
居高臨下地冷冷盯著他。樂載忠感到一陣窒息。冰冷的恐懼像蛇一樣纏繞住他的心臟。
他看看那沓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合同，
又看看那疊在桌上、用橡皮筋捆好的、厚厚的粉紅色百元大鈔。八萬塊！
它能暫時熄滅速易貸那催命的火焰，
能讓那個詛咒他家人出門被撞死的惡鬼暫時閉嘴……“簽，還是不簽？
”李經(jīng)理的聲音帶著最后通牒的意味。樂載忠閉上眼，
深吸了一口混雜著機油和煙味的渾濁空氣。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下空洞的決絕。
他走到那張油污的桌子前，手指顫抖著拿起筆。
他甚至沒有勇氣去細看那些螞蟻般爬行的條款，只是麻木地翻到最后一頁需要簽字的地方。
燈光昏暗，紙張粗糙，他的手指按在紅色的印泥盒里，黏膩冰冷的感覺讓他胃里一陣翻騰。
“按這兒！”李經(jīng)理指著簽名處下方一個空白，不耐煩地催促。樂載忠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他看了一眼那疊近在咫尺的現(xiàn)金，又想到妻子驚恐的眼神和孩子在電話里帶著哭腔的詢問，
想到家門口那刺眼的紅漆……他猛地一咬牙，帶著一種將自己徹底推入深淵的狠勁，
用力地將沾滿印泥的拇指，狠狠按在了那份他根本看不懂的“合同”上。鮮紅的指印，
在昏暗的燈光下，如同一個恥辱而絕望的烙印。李經(jīng)理滿意地笑了，抓起那捆錢，
像打發(fā)叫花子一樣塞進樂載忠懷里。鈔票沉甸甸的，帶著一股霉味和油污的氣息。
“合作愉快，樂總！下次有活兒還找你！”李經(jīng)理的聲音帶著一絲嘲弄。樂載忠抱著那捆錢，
感覺不到絲毫溫暖，只覺得徹骨的寒冷和骯臟。他跌跌撞撞地沖出了這間令人窒息的汽配店，
一頭扎進外面冰冷的雨幕里。雨水沖刷著他的臉，
卻洗不掉那份烙印在靈魂深處的屈辱和絕望。
他成了自己曾經(jīng)最鄙視的那種人——一個行走的“黑戶”，一個隨時可能被引爆的“雷”。
樂載忠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爬上那棟破敗居民樓黑洞洞的樓梯。
樓道里彌漫著陳年的油煙和潮濕的霉味，聲控燈時靈時不靈，在昏暗中投下鬼魅般的影子。
終于摸到家門口，眼前的情景卻像一盆冰水，
將他剛剛用巨大屈辱換來的片刻喘息澆了個透心涼。那扇原本就斑駁掉漆的舊鐵門，
此刻被潑滿了刺目的、黏稠的鮮紅色油漆！如同淋漓的鮮血，從門頂一直流淌到地面，
在昏暗中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腥甜氣味和強烈的視覺沖擊。門板上，
幾個用同樣紅漆刷出來的歪歪扭扭、充滿戾氣的大字，如同惡毒的詛咒：“樂載忠！
欠債還錢！死全家?。 奔t色的液體順著門縫流到地上，積成一灘小小的血泊，
倒映著他慘白扭曲的臉。樂載忠腦子里“嗡”的一聲，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間凝固了。
他像被施了定身法，僵立在原地，
懷里的背包（里面裝著那八萬塊“賣身錢”）變得異常沉重?？謶窒駸o數(shù)冰冷的鋼針，
瞬間刺穿了他的四肢百骸。他猛地撲到門上，手忙腳亂地掏鑰匙，鑰匙串嘩啦作響，
好幾次都捅不進鎖孔。汗水混著雨水，從他額頭上涔涔而下?！爸ㄑ健遍T終于被打開。
客廳里沒有開燈。妻子趙敏抱著膝蓋蜷縮在角落里那張唯一還算完好的舊沙發(fā)上，
像一只受驚過度的小獸，肩膀抑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著。
壓抑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啜泣聲在死寂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如同細小的刀子，
一下下割著樂載忠的心?！懊裘簟睒份d忠的聲音干澀嘶啞，他扔下背包，踉蹌著沖過去。
趙敏抬起頭，臉上全是未干的淚痕，眼神空洞而驚恐，混雜著一種近乎崩潰的絕望。
“他們……他們潑完漆……在門口罵了很久……說……說再不還錢，
下次就不是潑漆了……要放火……要……”她說不下去了，恐懼扼住了她的喉嚨，
只剩下劇烈的喘息。樂載忠心如刀絞，伸手想抱住她，卻被她猛地推開?！皹窐纺?？
”樂載忠突然想起兒子，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在……在里屋……他嚇壞了……”趙敏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老師……老師今天打電話來了……”樂載忠沖進狹小的里間。
兒子樂樂抱著膝蓋坐在小床上，把頭深深埋進臂彎里，小小的身體縮成一團，微微發(fā)抖。
床頭那盞昏暗的小臺燈，是他唯一的光源。聽見腳步聲，他猛地抬起頭，臉上毫無血色，
大眼睛里盛滿了恐懼和無助的淚水?！鞍职?！”他帶著哭腔喊了一聲，
聲音里是前所未有的害怕，
午放學……有好幾個兇巴巴的叔叔……在巷子口堵著我……”他小小的身體劇烈地抖了一下，
“他們……他們問我是不是樂載忠的兒子……還說……還說爸爸是騙子，是壞人，
欠錢不還……要抓我去抵債……”樂樂終于忍不住，“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那哭聲充滿了委屈、恐懼和對這個世界突如其來的巨大惡意的不解。
樂載忠只覺得一股腥甜猛地沖上喉嚨！他眼前發(fā)黑，幾乎站立不住。他撲過去，
緊緊抱住兒子顫抖的小身體，把臉埋在兒子帶著汗味和淚水的頭發(fā)里，
喉嚨里發(fā)出困獸般的、壓抑到極致的哽咽。
“不怕……樂樂不怕……爸爸在……爸爸在……”他反復說著，聲音破碎不堪，
連自己都無法說服。孩子的哭聲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心上。家門外的紅漆詛咒，
妻子絕望的啜泣，兒子驚恐的哭訴……這一切的一切，都因為他！因為他這個失敗的父親！
失敗的丈夫！就在這時，口袋里那個該死的手機，又像索命鬼一樣瘋狂地、持續(xù)地震動起來！
嗡嗡嗡……嗡嗡嗡……那震動聲在死寂的房間里顯得無比刺耳，如同催命的鼓點。
屏幕上跳躍的，是一個陌生卻透著不祥氣息的號碼。樂載忠的身體猛地一僵。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松開兒子，動作僵硬得像個生銹的木偶。他掏出手機，
屏幕上跳動的號碼像一張獰笑的鬼臉。他沒有接，也沒有掛斷，只是死死地盯著它，
任由那震動一遍又一遍地啃噬著他的神經(jīng)，直到它自動停止。下一秒，
幾條短信幾乎是同時轟炸進來，來自不同的陌生號碼：“紅漆好看嗎？樂載忠？
這只是開胃菜！再不還錢，你兒子放學路上可就不只是被問話了！
——錢多多催收部”“老賴！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今天潑漆，明天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想想你老婆孩子！——速易貸法務提醒”“樂載忠！你他媽裝死是吧？行！等著！
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一家老小！有種你報警試試！——虎哥”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匕首，
精準地捅進樂載忠最脆弱的地方。他死死攥著手機，
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皮膚下的血管根根暴起，如同扭曲的蚯蚓。
一股無法形容的、混雜著滔天憤怒、無邊絕望和深入骨髓的恐懼的洪流，在他體內(nèi)瘋狂沖撞，
幾乎要將他的身體撕裂！他猛地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低吼，
像一頭被逼到絕境、徹底瘋狂的野獸！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將手機砸向?qū)γ娴膲Ρ冢?/p>
“砰——嘩啦！”手機撞在墻上，屏幕瞬間碎裂成蛛網(wǎng)，零件四散飛濺，
然后無力地滑落到地上，徹底熄滅了。那刺耳的碎裂聲在小小的房間里久久回蕩。死寂。
樂載忠站在原地，胸膛劇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眼神空洞地瞪著地上那堆手機的殘骸。趙敏和樂樂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爆發(fā)嚇呆了，
連哭泣都忘了，驚恐地看著他。過了仿佛一個世紀那么久，
樂載忠才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zhuǎn)過身。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灰般的麻木。
他走到墻角，撿起那個裝著八萬塊現(xiàn)金的背包，拉開拉鏈，將里面一捆捆粉紅色的鈔票，
粗暴地、全部倒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粉紅色的紙片散落一地，像祭奠用的冥幣。
“錢……拿去……”他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家門口……弄干凈……再……再給樂樂……換……換所學?！竭h越好……”說完這句話，
他像是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身體晃了晃，然后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
走進了狹小逼仄的陽臺。陽臺沒有封窗，冰冷的夜風裹挾著細密的雨絲，瞬間將他包圍。
他反手，輕輕地帶上了陽臺那扇薄薄的、布滿污漬的玻璃門，將自己與屋內(nèi)的妻兒隔絕開來。
陽臺狹小得僅能容身。冷風像無數(shù)把細小的冰刀，切割著樂載忠裸露在外的皮膚，
穿透了他單薄的舊外套，一直鉆進骨頭縫里。細密的雨絲不斷飄進來，
打濕了他的頭發(fā)、臉頰，順著脖頸流下，帶來一陣陣刺骨的寒意。
樓下是城中村迷宮般低矮雜亂的屋頂，更遠處，
城市璀璨的霓虹燈光在雨幕中暈染開一片模糊而遙遠的光暈，那是另一個世界，
一個他再也無法觸碰的世界。他扶著冰冷粗糙的水泥欄桿，身體微微前傾。
腳下是六層樓高的虛空，黑暗吞噬了底部的細節(jié)，
只能聽到風雨穿過狹窄巷道發(fā)出的嗚咽般的回響，像無數(shù)幽靈在哭泣。那深淵般的黑暗，
對他散發(fā)著一種奇異的、令人暈眩的吸引力。只要再往前一步……一步就好……所有的屈辱，
所有的債務，所有的恐懼，所有的絕望……都會在瞬間終結(jié)。那無休止的催命電話，
那潑在門上的刺目紅漆，妻子絕望的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