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朝歌那句“那你們誰抱我上馬?”,帶著孩童特有的天真耍賴,卻又裹挾著不容置疑的決心,瞬間打破了棲梧殿內(nèi)凝固的空氣。
蕭景珩、沈清河、蘇硯、墨離、玄音,五人表情各異,卻都凝固在臉上,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這“不講道理”的要求。沖陣殺敵?帶著五歲的皇太女?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殿下!” 沈清河率先反應(yīng)過來,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嚴厲,甚至有些發(fā)顫,“您可知幽冥鬼物是何等兇險?那是吞噬生魂、污穢血肉的邪祟!絕非人力可擋!您金枝玉葉,萬乘之軀,豈能以身犯險?!” 他清冷的眼底翻涌著巨大的恐懼,不僅僅是對未知邪祟的恐懼,更是對懷中這小小生命安危的恐懼。長風(fēng)已經(jīng)身陷絕境,他絕不能再讓殿下有絲毫閃失!
“清河哥哥說得對!” 蕭景珩緊緊抱住懷里的小人兒,仿佛怕她下一秒就掙脫出去,“殿下,戰(zhàn)場兇危,非兒戲之地。您的安危,關(guān)乎國本!威遠侯和謝少將軍拼死血戰(zhàn),不就是為了守護您,守護這鳳棲山河嗎?” 他的聲音溫潤依舊,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蘇硯也收斂了所有玩世不恭,桃花眼中只剩下凝重:“殿下,沖鋒陷陣,自有將士用命。您此刻最重要的,是坐鎮(zhèn)中樞,穩(wěn)定人心!蘇家所有資源,任憑殿下差遣調(diào)撥軍需,但您…絕不可親臨險境!” 他的話語斬釘截鐵,關(guān)乎帝國未來的根基,他不能讓步。
墨離沒有說話,只是單膝跪地的身形如磐石般紋絲不動,擋住了通往殿門的路徑。他沉默的姿態(tài)比任何言語都更有力——除非踏過他的尸體。
只有玄音,澄澈的目光在鳳朝歌那張混合著委屈、憤怒與決絕的小臉上停留片刻,又掃過那份被傳令兵汗水浸透的染血軍報。他指尖微動,仿佛在捕捉空氣中殘留的、來自北境的血腥與幽冥氣息。
“殿下,” 玄音空靈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您的心意,天地可鑒。然肉身親臨,確非良策。幽冥鬼物,無形無質(zhì),懼陽剛正氣,畏煌煌天威,更懼…至純至凈之魂光?!?他的目光落在鳳朝歌那雙燃燒著怒火的清澈眼眸上,“殿下靈魂澄澈無垢,又得‘開光’之悟性,神魂之力遠非常人可比。若強行以肉身相搏,恐反受其污穢侵蝕,得不償失?!?/p>
鳳朝歌小臉上的倔強微微松動,她聽懂了“得不償失”幾個字,大眼睛里閃過一絲茫然:“那…那歌兒怎么救長風(fēng)哥哥?怎么打那些壞東西?”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無力感。
玄音緩步上前,走到蕭景珩身邊,微微俯身,目光平視著鳳朝歌:“殿下可知‘魂游太虛’?”
“魂…魂游?” 鳳朝歌眨巴著大眼睛。
“不錯?!?玄音頷首,“肉身不動如山,神魂離體遨游。以殿下純凈神魂為引,輔以貧道之力,或可暫時將殿下的‘目光’與‘意志’,投射至潼山關(guān)戰(zhàn)場,甚至…直抵那幽冥穢氣之源!”
此言一出,滿殿皆驚!
“魂游太虛?!” 沈清河失聲,“玄音大人!此乃道門秘法,兇險萬分!稍有不慎,神魂迷失,輕則癡傻,重則魂飛魄散!殿下年幼,神魂雖純,卻也更為嬌嫩,如何承受得起幽冥穢氣的沖擊?!” 他身為醫(yī)者,深知魂魄離體的兇險,這比肉身涉險更讓他心驚膽戰(zhàn)!
蕭景珩也瞬間抱緊了鳳朝歌,眼中滿是驚駭:“玄音大人!此法太過兇險!殿下…”
“此法雖險,卻有一線生機?!?玄音打斷他們,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洞察,“潼山關(guān)危在旦夕,威遠侯重傷,謝少將軍被困絕龍嶺,尋常軍力與玄冰散對無形鬼物收效甚微。若不能尋其根源,斷其根本,潼山關(guān)必破,北境生靈涂炭,幽冥穢氣將長驅(qū)直入,侵蝕鳳棲龍脈!屆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后落在鳳朝歌臉上:“殿下靈魂澄澈,悟性通玄,與貧道之力相合,或能引動天地間至陽至剛之力,克制幽冥。此乃一線天機,亦是…殿下命格使然?!?他看到了,在那份軍報傳來的瞬間,小殿下靈魂深處那絲與幽冥相連的契約印記,似乎被這滔天的怒意和守護之心徹底激活,正散發(fā)出微弱卻不容忽視的光芒。她的靈魂,或許本就是對抗幽冥的關(guān)鍵鑰匙!
棲梧殿內(nèi)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只有窗外呼嘯的北風(fēng),如同鬼哭。
沈清河臉色慘白,緊抿著唇,他明白玄音說的是事實。潼山關(guān)若破,后果不堪設(shè)想??勺尩钕旅半U魂游幽冥…他心如刀絞!
蕭景珩抱著鳳朝歌的手臂在微微顫抖,他看著懷中那張懵懂又帶著決絕的小臉,天人交戰(zhàn)。
蘇硯和墨離也沉默著,目光復(fù)雜。
“歌兒不怕!” 鳳朝歌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她的小臉上,恐懼和茫然已經(jīng)褪去,只剩下一種近乎執(zhí)拗的堅定。她不懂什么魂游太虛,但她聽懂了“只有歌兒能救長風(fēng)哥哥”!聽懂了“打壞東西的根源”!“玄音哥哥,歌兒要怎么做?你快說!”
“殿下!” 沈清河還想阻止。
“清河哥哥!” 鳳朝歌轉(zhuǎn)過頭,大眼睛里水光盈盈,卻異常明亮,“長風(fēng)哥哥在等歌兒!謝伯伯在等歌兒!潼山關(guān)的哥哥們在等歌兒!歌兒不怕兇險!歌兒要救他們!” 那份屬于孩童的赤誠和屬于儲君的責(zé)任感,在這一刻奇異地融合,爆發(fā)出震撼人心的力量。
沈清河看著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堅定,所有勸阻的話語都堵在了喉嚨里。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只剩下醫(yī)者的冷靜與守護的決絕:“…好。但臣必須在側(cè)!以金針護住殿下心脈,以藥力固守神魂本源!若有異動,即刻中斷!” 這是他的底線。
蕭景珩看著懷中那小小的、卻仿佛蘊含著無限力量的身影,最終,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松開了手臂。他單膝跪地,聲音沙啞卻無比堅定:“臣蕭景珩,愿以性命為祭,護佑殿下神魂,不離寸步!”
墨離沉默地站起身,玄色身影如同融入陰影,守在殿門最要害處。無聲的行動,宣告著最堅固的壁壘。
蘇硯深吸一口氣,桃花眼中精光閃爍:“魂游所需之物,無論多稀罕,蘇家傾盡所有,半個時辰內(nèi)必至棲梧殿!” 他轉(zhuǎn)身大步流星離去,調(diào)動蘇家那龐大的商業(yè)網(wǎng)絡(luò)。
玄音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悲憫與決然:“如此,請殿下移駕靜室。沈院判準(zhǔn)備固魂護脈之藥石金針,蕭伴讀持守心燈,墨侍衛(wèi)護持法壇外圍,隔絕一切干擾。蘇公子速?。呵昀讚籼夷拘酒叽?、百年朱砂三兩、深海鮫人淚一滴、以及…陛下御賜的‘山河社稷圖’殘片一縷!”
“山河社稷圖殘片?” 眾人皆驚。那可是蘊含鳳棲國運龍氣的至寶!
“唯有以此物為引,方能將殿下神魂與鳳棲龍脈短暫相連,借煌煌國運抵御幽冥侵蝕!” 玄音解釋。
命令迅速下達。棲梧殿瞬間被最高級別的警戒籠罩。女帝聞訊震怒,卻在玄音和沈清河聯(lián)名密奏陳明利害后,沉默良久,最終咬牙,命人火速取來那珍藏于太廟深處的“山河社稷圖”殘片!同時,一道嚴令封鎖棲梧殿方圓百丈,擅入者格殺勿論!
靜室之內(nèi),熏香繚繞。
鳳朝歌換上了一身素凈的白色軟袍,盤膝坐于以金線描繪著繁復(fù)陣圖的蒲團之上。她的面前,懸浮著那縷散發(fā)著淡淡金輝、仿佛有龍影游動的“山河社稷圖”殘片。
沈清河神色凝重,指尖金針如電,精準(zhǔn)刺入鳳朝歌周身要穴,絲絲縷縷清涼卻堅韌的藥力順著金針涌入,護住她的心脈與識海。同時,他將一粒散發(fā)著濃郁清香的赤紅色丹藥喂入鳳朝歌口中:“殿下,含住此‘九轉(zhuǎn)固魂丹’,無論發(fā)生什么,切莫吞咽,亦不可吐出!”
蕭景珩手持一盞造型古樸、燈芯散發(fā)著溫潤白光的琉璃心燈,跪坐在鳳朝歌身側(cè)。他的目光緊緊鎖在鳳朝歌的小臉上,溫潤的靈力源源不斷地注入心燈,那白光越發(fā)柔和明亮,將鳳朝歌籠罩其中,如同最溫暖的守護。
玄音立于陣眼,手持那七寸長的千年雷擊桃木芯,木芯頂端鑲嵌著那顆珍貴的深海鮫人淚。他以指為筆,飽蘸百年朱砂,在虛空中飛快勾勒著玄奧的符文,口中念念有詞,晦澀古老的咒言在靜室中回蕩。隨著他的動作,地上的陣圖、懸浮的山河圖殘片、鳳朝歌身上的金針?biāo)幜?、蕭景珩手中的心燈光芒,仿佛被無形的絲線串聯(lián)起來,構(gòu)成一個復(fù)雜而神圣的整體。
“殿下,凝神靜氣,心中觀想謝長風(fēng)將軍的模樣,觀想潼山關(guān)!貧道會助您一臂之力!” 玄音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在鳳朝歌識海中炸響。
鳳朝歌閉上眼,小臉緊繃。長風(fēng)哥哥…長風(fēng)哥哥被壞人圍住了!潼山關(guān)…好多黑黑的、可怕的影子在飄…母皇說歌兒能救他們!歌兒不怕!歌兒要打壞蛋!她努力地想著謝長風(fēng)的樣子,想著他教自己射箭時溫暖的大手,想著他畫的那個歪扭笑臉…強烈的意念如同實質(zhì)!
嗡——!
靜室內(nèi)光芒大盛!山河圖殘片爆發(fā)出耀眼的金光!心燈的光芒瞬間暴漲!玄音手中的桃木芯頂端的鮫人淚散發(fā)出柔和的藍光,與金光、白光交融!
鳳朝歌只覺得一股強大卻溫和的力量猛地包裹住她的意識,輕輕一拽!
下一刻,天旋地轉(zhuǎn)!
再睜“眼”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懸浮在一片光怪陸離的虛空之中!腳下,不再是棲梧殿的地板,而是一片被血色和濃重黑霧籠罩的破碎山河!
她看到了!
殘破的潼山關(guān)城頭,火焰在斷壁殘垣間無力地跳動。無數(shù)半透明、形態(tài)扭曲、散發(fā)著冰冷怨毒氣息的黑色影子——幽冥鬼物!它們?nèi)缤认x般從關(guān)外彌漫的黑霧中涌出,無視城墻,直接穿透而過!守城的士兵揮舞著刀劍,卻如同砍在空氣中!刀鋒掠過鬼影,鬼影只是微微一滯,隨即發(fā)出無聲的尖嘯,士兵便如同被無形的利爪撕裂靈魂,七竅流血,慘叫著倒下!玄冰散對它們的效果微乎其微!
“長風(fēng)哥哥!” 鳳朝歌的“視線”焦急地掃視,瞬間鎖定!
在距離潼山關(guān)數(shù)十里外的一處險惡峽谷——絕龍嶺!那里黑霧最為濃郁,幾乎凝成實質(zhì)!謝長風(fēng)渾身浴血,玄色戰(zhàn)甲破碎不堪,手中長刀揮舞出道道凌厲的刀罡,勉強護住身邊僅存的數(shù)十名親衛(wèi)。他們的刀罡劈在鬼影上,能將其暫時擊散,但黑霧源源不絕,鬼影瞬間重組!更可怕的是,那些鬼影的攻擊帶著侵蝕靈魂的寒意,每一次接觸,都讓謝長風(fēng)等人的動作遲緩一分,臉色蒼白一分!而在絕龍嶺的最高處,一個全身籠罩在寬大黑袍中、手持白骨法杖的身影正冷漠地俯視著這一切!正是北狄國師!
“壞蛋!大壞蛋!” 鳳朝歌的“意識”發(fā)出憤怒的尖叫!就是那個黑袍人!他在傷害長風(fēng)哥哥!
她的憤怒如同實質(zhì)的火焰,在靈魂層面熊熊燃燒!那被玄音引導(dǎo)、與鳳棲龍脈相連的神魂之力,隨著她的怒火劇烈波動起來!
就在這時!
絕龍嶺上空的北狄國師似乎感應(yīng)到了什么,猛地抬頭!他那隱藏在兜帽下的目光,如同兩盞幽綠的鬼火,瞬間穿透層層空間,鎖定了鳳朝歌這縷投射而來的、散發(fā)著純凈金光與龍氣的神魂!
“咦?…龍氣?如此純凈的…幼生龍魂?” 一個沙啞、干澀、仿佛骨頭摩擦般的聲音直接在鳳朝歌的“意識”中響起,充滿了貪婪和驚疑,“天助我也!若能吞噬…吾神必將賜下無上榮光!”
白骨法杖猛地指向鳳朝歌神魂所在的方向!
“拘魂奪魄!獻于吾神!”
轟!
一股比之前濃郁百倍、帶著無盡死寂與冰冷惡意的黑霧,如同一條來自九幽深淵的毒龍,撕裂虛空,朝著鳳朝歌渺小的神魂撲噬而來!所過之處,連空間都仿佛被凍結(jié)、腐蝕!
恐怖的危機感瞬間攫住了鳳朝歌!那黑霧帶來的不僅是死亡的威脅,更是靈魂層面的絕對污穢與碾壓!她的神魂如同風(fēng)中殘燭,金光劇烈搖曳!
“殿下!守住心神!” 玄音焦急的聲音在她意識中響起,遠在棲梧殿的本體顯然也遭受了巨大壓力,陣圖光芒明滅不定!
“歌兒!” 蕭景珩的呼喚帶著撕心裂肺的恐懼,心燈的光芒拼命想要穩(wěn)定!
沈清河的金針劇烈震顫,額角青筋暴起,全力穩(wěn)固那搖搖欲墜的生機!
棲梧殿靜室內(nèi),氣氛緊張到了極點!墨離守在門外,周身殺氣幾乎凝成實質(zhì),感應(yīng)到殿內(nèi)驟然紊亂的氣息,握刀的手背青筋畢露!
“啊——!” 鳳朝歌的神魂發(fā)出無聲的尖嘯!那黑霧毒龍帶來的冰冷和惡意幾乎要將她撕碎、凍結(jié)!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清晰!
不!不行!歌兒不能輸!長風(fēng)哥哥還在下面!歌兒答應(yīng)了要救他!母皇看著歌兒!景珩哥哥、清河哥哥、蘇硯哥哥、墨離哥哥、玄音哥哥都在幫歌兒!歌兒是鳳朝歌!是鳳棲的皇太女!
極致的恐懼和壓力之下,一股源于靈魂最深處的、被閻王契約烙印下的、屬于“神啟”的力量,混合著鳳棲龍脈的煌煌之氣,以及她自身那滔天的守護怒意,如同沉寂億萬年的火山,轟然爆發(fā)!
“滾開——?。?!”
一聲稚嫩卻蘊含著無上威嚴、仿佛來自九天之上的龍吟,從鳳朝歌的神魂核心炸響!并非真實的聲音,而是靈魂層面的咆哮!
嗡——!??!
以鳳朝歌的神魂為中心,一圈純粹到極致、耀眼奪目的金色光暈猛然爆發(fā)!光暈之中,隱隱有威嚴的龍影盤旋!
那撲噬而來的黑霧毒龍,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陽,發(fā)出凄厲無比的、源自靈魂本源的尖嘯!構(gòu)成它的幽冥穢氣在這至陽至剛、至純至凈的金光龍吟面前,如同遇到了天敵克星,瞬間開始劇烈地消融、瓦解!
“什么?!這…這不可能??!” 絕龍嶺上,北狄國師如遭雷擊!他手中的白骨法杖“咔嚓”一聲裂開一道縫隙!兜帽下噴出一口散發(fā)著惡臭的黑血!他那雙幽綠的鬼火之眼充滿了極致的驚駭和難以置信!那是什么力量?!竟能直接湮滅幽冥穢氣的本源?!
金光所及之處,潼山關(guān)城頭彌漫的鬼影如同被投入滾燙巖漿的雪花,發(fā)出無聲的慘嚎,大片大片地消融潰散!圍攻謝長風(fēng)的鬼影也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瞬間淡化、崩解!
絕龍嶺下,壓力驟減的謝長風(fēng)猛地抬頭!他看不到具體發(fā)生了什么,卻清晰地感覺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溫暖而威嚴的力量如同神跡般降臨,瞬間驅(qū)散了那蝕骨的陰寒和絕望!他疲憊不堪的身體里,仿佛又注入了一絲力量!
“是…是援軍?!” 他身邊的親衛(wèi)驚喜交加。
“不…不像…” 謝長風(fēng)抹去臉上的血污,望向那金光爆發(fā)的虛空方向,心中涌起一股奇異的、難以言喻的悸動。那感覺…莫名地熟悉,帶著一絲…讓他想落淚的溫暖和安心。
“噗——!”
棲梧殿靜室內(nèi),主持陣法的玄音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身形搖搖欲墜!強行引導(dǎo)并承受那爆發(fā)的力量反噬,幾乎抽干了他的靈力!但他眼中卻爆發(fā)出狂喜的光芒!成了!
陣圖光芒迅速暗淡下去。
懸浮的山河圖殘片失去了光澤,緩緩飄落。
蕭景珩手中的心燈,燈芯之火微弱得如同風(fēng)中殘燭,卻頑強地燃燒著。
沈清河第一時間撲到鳳朝歌身邊,手指搭上她的脈搏,同時金針急刺,護住她驟然虛弱的氣息。
“咳咳…” 鳳朝歌的小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睛。那雙原本清澈靈動的大眼睛,此刻充滿了極度的疲憊、茫然,瞳孔深處似乎還殘留著一絲金芒。小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仿佛大病初愈。
“殿下!” 蕭景珩的聲音帶著哭腔,緊緊握住她冰涼的小手。
“如何?” 沈清河的聲音緊繃到極致,指下的脈搏雖然微弱,但生機尚存。
鳳朝歌茫然地眨了眨眼,仿佛還沒從剛才那驚心動魄的魂游中完全回神。她張了張嘴,聲音細若蚊吶,帶著無盡的虛弱和一絲…懵懂的后怕:
“好…好多黑影子…好冷…歌兒…吼了一聲…它們…好像…怕歌兒…” 說完,仿佛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小腦袋一歪,徹底昏睡過去。
“殿下!” 眾人驚呼。
沈清河迅速檢查,稍稍松了口氣:“神魂極度疲憊,受了些震蕩,幸無大礙!需靜養(yǎng)!快!準(zhǔn)備安神湯藥!”
玄音強撐著盤膝調(diào)息,看著被小心翼翼抱到軟榻上安睡的鳳朝歌,眼中充滿了震撼與復(fù)雜。方才那聲靈魂層面的龍吟…那驅(qū)散幽冥穢氣的金光…絕非普通的龍脈之力!那更像是…一種源自更高位格的、對幽冥本源的絕對克制!這位小殿下…她的靈魂深處,究竟藏著怎樣的秘密?
就在這時,殿外再次傳來急促卻帶著劫后余生般激動的馬蹄聲!比上一次更加清晰!
“報——!?。′疥P(guān)急報——!?。 ?/p>
渾身浴血卻精神亢奮的傳令兵幾乎是撞開了棲梧殿的外門(被墨離瞬間放行),嘶啞的聲音帶著狂喜:
“神跡!天降神跡啊陛下!潼山關(guān)上空突現(xiàn)金光萬丈!龍吟震九霄!幽冥鬼物如雪消融!北狄國師遭受重創(chuàng)遁逃!謝少將軍絕境逢生,率部殺出重圍!已與威遠侯殘部匯合!潼山關(guān)…守住了!北狄狼騎…潰退百里?。?!”
消息如同驚雷,瞬間傳遍整個棲梧殿!宮人內(nèi)侍爆發(fā)出震天的歡呼!劫后余生的喜悅淹沒了所有人!
沈清河緊繃的身體驟然松弛,跌坐在榻邊,看著昏睡中臉色蒼白的小人兒,冰封的眼底終于徹底融化,涌上后怕與無邊的疼惜。長風(fēng)…得救了…是殿下…
蕭景珩緊緊握著鳳朝歌的手,將臉貼在她冰涼的手背上,溫?zé)岬臏I水無聲滑落。太好了…殿下…您做到了…
蘇硯帶著一身寒氣沖進來,正好聽到捷報,看著榻上昏睡的小祖宗,桃花眼中是劫后余生的慶幸和濃濃的敬佩。這小祖宗…真是…太嚇人,也太了不起了!
墨離沉默地守護在門外,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放松,只是握著刀柄的手,指節(jié)依舊發(fā)白。
玄音調(diào)息片刻,緩緩起身,走到榻前,看著沉睡的鳳朝歌。她的眉心,一點極淡、幾乎看不見的金色印記一閃而逝。他伸出手指,極其輕柔地拂過她的額發(fā),低低地、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呢喃:
“閻王契約…神啟…龍吟…殿下,您究竟…是何方神圣?”
夜色深沉,女帝鳳擎蒼在重重護衛(wèi)下,悄然駕臨棲梧殿。
她站在鳳朝歌的榻前,玄黑的龍袍融入陰影??粗畠荷n白疲憊的小臉,聽著沈清河低聲匯報魂游的兇險與那聲扭轉(zhuǎn)乾坤的“龍吟”,女帝威嚴的臉上,所有復(fù)雜的情緒最終都化為一種深沉的、幾乎要將人溺斃的疼惜與驕傲。
她伸出手,用從未有過的輕柔力道,撫摸著女兒汗?jié)竦念~發(fā)。指尖感受到那微弱的、卻真實存在的脈搏,心中那塊懸著的巨石,終于轟然落地。
“朝歌…” 女帝的聲音低沉沙啞,在寂靜的寢殿中回蕩,“你為鳳棲…立下了不世之功?!?這一次,她的聲音里,除了帝王的肯定,更有一種失而復(fù)得的、屬于母親的顫抖。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沉睡的小臉上,仿佛為她鍍上了一層圣潔的銀輝。棲梧殿內(nèi)外,一片寂靜,只有夜風(fēng)低語。
然而,在遙遠的北境,潰退的北狄大營深處。
一處由森森白骨搭建的祭壇上,遭受重創(chuàng)的北狄國師摘下了破碎的兜帽,露出一張布滿詭異黑色紋路、如同干尸般的臉。他幽綠的眼瞳死死盯著南方,充滿了怨毒、驚懼,以及…一絲瘋狂的貪婪。
“幼生龍魂…神啟之力…鳳棲…鳳朝歌…” 他伸出枯爪般的手,接住祭壇上滴落的、散發(fā)著惡臭的黑血,聲音如同毒蛇吐信:
“如此至寶…豈能容于人間?待吾神蘇醒…定要將你…連魂帶骨…吞噬殆盡!”
幽冥的陰影,并未因一次挫敗而消散。相反,一場針對鳳棲皇太女的、更加陰險詭譎的風(fēng)暴,正在黑暗中悄然醞釀。
而昏睡中的鳳朝歌,在沉沉的夢境里,仿佛又聽到了忘川河水的嗚咽,還有一個模糊而宏大的聲音在低語:
“契約…代價…守護…”
她的小眉頭無意識地蹙緊,似乎夢到了什么不好的東西,小嘴里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閻王爺爺…騙人…歌兒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