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皇帝撫著我眼下淚痣說“像她”,我垂眸溫順地笑。
他指尖冰涼,語氣里帶著居高臨下的憐憫:“你這顆淚痣倒是和她生得一模一樣?!?/p>
我乖巧應(yīng)聲:“是臣妾的福分?!?/p>
可他怎會知道。
百年前我跳祈禱雨舞時,那位開國祖皇帝也捏著我的下巴,同樣夸贊過我的臉。
而后把我囚禁在這片土地上百年。
如今,他的玄孫正俯身吻我,口中呢喃著別人的名字。
當(dāng)今皇上蕭長陵厭惡穿白衣簪棠梨花的少女,只因這是那位逝去的太子妃最喜歡的打扮。
太子妃裴浣之是河西裴氏人,早年裴氏一族掌握大部分軍權(quán)。
先皇共有九子,蕭長陵的母妃身份低微,背后沒有家族助力,原本該是最沒有競爭力的那位皇子。
直到裴浣之下嫁給他。
這位太子妃曾經(jīng)是上京第一美人,卻偏偏造化弄人,在生產(chǎn)中一尸兩命,難產(chǎn)而死。
不是沒有人嘗試模仿裴浣之的穿衣打扮。
吏部尚書家的小女兒試圖憑借那張五分像的臉爬上龍床,人豎著出去,橫著回來的,皇宮送來了一具裹著草席的尸體。
沒人再敢動歪心思,除了我。
宮中中秋夜宴,各家貴女輪流獻(xiàn)藝。
蕭長陵坐在皇位上,一杯杯不斷飲酒,仿佛對什么都不感興趣。
輪到我時,眾人驚詫的目光投來。
我穿著素白月紋裙,這是那位太子妃最喜歡的裝扮,再配上我這張七分像的臉,柔柔俯身:“民女沈青巒,參見皇上?!?/p>
四下寂靜,絲竹聲也停了。
蕭長陵手中的酒杯咣當(dāng)一下掉在地上。
“你膽子不小?!彼哪抗忉斣谖业哪樕稀?/p>
我俯身跪在地上,大著膽子自上而下仰視著他,眼眸濕漉漉,露出惹人憐愛的角度。
“皇上息怒!民女只是仰慕先皇后,所以斗膽練習(xí)了先皇后曾跳的舞蹈,想以此告慰先皇后的在天之靈......”
蕭長陵沉默了很久,久到我的膝蓋開始發(fā)酸。
“既然如此,那跳吧?!背龊跛腥艘饬希麤]有動怒,而是揮了揮手。
我揮動著衣袖開始跳那首曾經(jīng)名動京城的《驚鴻曲》,席間貴女忍不住發(fā)出嗤笑,誰都看出來我的舞步拙劣,比不上先皇后的萬分之一。
“誰給她的膽子......”
“又是一個想攀龍附鳳的......”
“上次那個不就被抬出去了,這次估計也逃不了?!?/p>
蕭長陵身邊最寵愛的淑妃尖銳地笑了出來:“這位妹妹的舞技,怕不是從哪個小門小戶里出來的?”
她又撒嬌般挽著蕭長陵的手:“皇上,這等人還留著干什么,白白臟污了皇上的眼?!?/p>
她身側(cè)幾位嬪妃低低笑起來。
賢妃面上溫婉,話里藏針:“淑妃姐姐嚴(yán)重了,妹妹年紀(jì)小,不懂規(guī)矩也是常事?!?/p>
“只是刻意模仿先皇后,這心思可就不純粹了?!?/p>
“瞧瞧這笨拙模樣。”令妃用團(tuán)扇掩著唇,聲音卻清晰得滿殿可聞。
“東施效顰也就罷了,偏生要玷污先皇后最拿手的《驚鴻曲》,要臣妾說呀,這哪是告慰先皇后,分明是故意觸皇上霉頭呢。”
德妃捻著佛珠輕笑:“說不定是某些人教出來的把戲?!彼庥兴傅仄诚蛎糍F人,她是裴浣之的表妹。
“姐姐這話說的。”敏貴人的眼睛盯著我,“大可不必禍水東引,姐姐當(dāng)年一曲《驚鴻》傾動京城,豈是她這般粗鄙舞技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