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兩天,虞箏再次接到司白漪電話。
她就知道這種會面必須得來一遭。
周家情況特殊,那年政策緣故,兩個少爺分作兩姓,盯的人多,對待一些事情上難免古板中透著隨性。
訂婚宴陰差陽錯,家宴也正好錯過,那就額外再找時間一起吃個飯
雖說虞箏和周聿裴私底下都見透了,但長輩面前總要過過明路。
司白漪已經(jīng)是虞箏見過這個圈子里對小輩事宜插手算少的長輩了。
雖然她至今不確定為什么對方一定認為自己有可能會沒有孫輩、而和她定下協(xié)議。
……這不妨礙她在人前盡量和司聿淮保持平心靜氣。
傍晚五點,京市烏云籠罩,迎來夏季暴雨。
如有實質(zhì)的風裹挾雨幕推搡道路兩側(cè)梧桐木,空氣潮濕,夜幕混沌,司聿淮的電話就在這個時候打進來。
“媽讓我來接你,你什么時候下來?”
京郊那塊地的材料供應(yīng)方出了紕漏,早些年在臨城的合作度假村建造遇到雨季出現(xiàn)裂縫,工期無限延長,幾方掰扯不下,虞箏正約了那邊負責人談事情,不在公司。
“我在延平路?!?/p>
“這么遠?”司聿淮懶洋洋靠回駕駛座,看著車窗上劃落的雨珠,半晌,轉(zhuǎn)頭對旁邊副駕駛的顏寧落道:“也行,順不了路,那我先送你回去?!?/p>
“這么大雨,二哥你等會兒還要去延平路那邊嗎?”顏寧落臉上帶著不贊同。
電話沒掛,虞箏聽得一清二楚。
“讓虞箏自己打個車過去不行嗎?這種暴雨天氣還亂跑,明知道晚上有約……”顏寧落勸道:“或者二哥你在這邊把我放下,我打車回去吧,你今天都忙一天了?!?/p>
司聿淮發(fā)動車子,“不必,你一個人回去不安全?!?/p>
兩人態(tài)度自然交談著。
“不好吧,姐姐怎么這樣?不像我,只會心疼哥哥。”虞箏突然在電話里捏著嗓子來了一句。
眼看顏寧落又要被氣到,司聿淮‘嘖’一聲,氣笑:“非得嗆落落一句開心了?”
虞箏在電話那頭低聲說了句,雨太大,司聿淮沒聽清。
“什么?”他問。
“沒什么?!庇莨~朝外看著黑沉的天色,她這邊還沒結(jié)束,司聿淮不嫌麻煩過來也行,不過來她自己開車回去也行。
見虞箏接完電話,負責人訕訕一笑,繼續(xù)剛才的推諉話術(shù):“虞總,這個材料上次是、您要不找貴公司的人再問問?”
負責人暗示到這個份上。
虞箏不會聽不出來。
所有項目的選材最終都要虞志昌簽字,不同材料的優(yōu)劣有時也就差上那么幾分,但在動輒成千萬上億的施工中,支出相差就大了去了。
明碼標價材料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東窗事發(fā)。而京郊那塊地一應(yīng)規(guī)章制度嚴格,本不是現(xiàn)在的環(huán)宇能吃下的。
同樣的材料用下去就是不行。
當初這個項目,環(huán)宇原先連競標資格都沒有。對華鳴來說只不過是手中數(shù)個項目中微不足道的一個,對環(huán)宇卻是未來幾年的核心項目。
創(chuàng)新上不去,老一輩管理層又固步自封,規(guī)模原地踏步,虞箏手中的股份都怕哪一天廢了。
虞志昌輕易放開手中股份,估計也存了讓虞箏借周家勢讓環(huán)宇吃一杯羹的念頭。
趕著最后時間談好后續(xù)事宜,虞箏離開對方公司。
夏季天氣變幻莫測,出來時天上飄著雨絲,她等了十幾分鐘,剛好夠這些雨絲化作寒氣見縫插針往身體里鉆,砭人肌骨。
車喇叭遠遠響了一聲。
虞箏抬頭望去,十幾米外花壇邊,跑車隱在夜色,司聿淮指尖夾著一點猩紅,手撐在玻璃窗外不知道看了多久。
“大忙人,還不過來?”
虞箏站在臺階上,不動,“過來。”
司聿淮:“……”
滅掉煙,他慢條斯理解開安全帶,襯衣最頂上兩顆紐扣松松掛著,眉眼在冷光折射下微微挑起,隨后,他單手撐傘下車。
長腿輕松邁過積水,停在虞箏面前,傘一斜罩住她。
低頭一睨,冷笑道:“穿個高跟鞋還跑這么個破落地兒。還有這什么公司,大門口的路竟然也不修,害我車差點陷進去,遲早倒閉?!?/p>
說著他彎腰用不撐傘的那只手抱起虞箏膝彎,把人臉朝下拋上肩膀,幾步回到車旁。
“輕飄飄,不長肉。”他道。
虞箏感覺胃抵得晃,視線倒垂,只能看到傘沿雨珠一顆顆落下。
她用腳尖踢了下司聿淮腿側(cè),“不坐副駕駛,后座?!?/p>
司聿淮大腿肌肉緊繃一瞬,抬手扣住她纖細的腳踝。
繼而把人塞進副駕駛扣上安全帶,一把甩上車門。
“把我當司機?美死你?!彼氐今{駛座,一頓,鋒利的眉眼蘊上警告:“……別給我整那些矯情做派,怎么,落落坐過還得給你消毒一下?”
想多。
虞箏擦掉身上雨絲,瞥他,沒了躺下休息的念頭。
翻個白眼頭朝外閉上眼。
“……”司聿淮油門一踩,總結(jié):“冷暴力。”
沒幾分鐘,虞箏伸手,副駕駛車窗往下降。
“你干嘛?”
“有煙味……”
“放屁!”打完轉(zhuǎn)向燈,司聿淮說:“你別找茬,我剛剛才抽多久,又是開窗又是空調(diào)加凈化器,身子都濕了大半!大老遠來接你不感恩戴德一下,還找事?”
“你的榮幸?!?/p>
虞箏說完這句就不再開口,司聿淮話一滯,抽空往旁邊瞥了眼,捕捉到她神色倦淡,昏昏欲睡點著頭,他眼神略頓,繼而收回視線,默默勾了下唇。
也不再說話。
他覺得訂婚宴后虞箏話少了些。
雖然還會來上那么一句……
司聿淮腦中閃過什么,綠燈起,他轉(zhuǎn)著方向盤,突然想起那晚他和賽車女郎熱吻的事,虞箏還沒問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