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一段時間冷敷,檀羽輕臉上紅腫慢慢消下去,唇角的傷口也早就止住了血。
臉上雖然看不出什么痕跡,但心里的傷害會持續(xù)多久就不得而知了。
顧況想著,從小到大自己連罵都很少挨,像她這樣乖巧懂事的女孩子要是生在他們家里,不知道是要在怎樣的寵愛和呵護之下長大。
好在今后還有他在。
兩天后。
顧況陪著檀羽輕專程回了趟家,帶了很多禮物。說是拜訪,實際上是警告敲打季彤和檀剛,為檀羽輕撐腰。
檀羽輕才進門,那邊胡子拉碴的檀剛看見她完好無損的回來,登時就臉色一變。
季彤從樓上沖下來,臉色蠟黃,知性優(yōu)雅不再,新燙的法式波浪也變得凌亂毛糙。
“姚總怎么說,他消氣了沒有,要我們賠多少?我的店還保得住嗎,還有你爸的公司……不,他那個破公司才幾個人,保住我的美容院要緊!”
面對季彤含淚的殷切,檀羽輕冰冷地搖頭。
季彤整個人像被抽走了靈魂,步子沉重地向后退著,“完了……徹底完了……老檀,我們這輩子徹底完了。”
“那你還回來干什么!”檀剛霍然起身,陡將桌上的茶壺摔到檀羽輕面前,稀里嘩啦一聲,瓷片混著茶水流了滿地。
顧況指揮人提著東西,原本落后她一趟電梯,也是趕巧,剛進到門口就撞見這極具沖擊力的一幕。
“傷到哪里?”他快步上前拉過檀羽輕,仔細查看。
檀羽輕抓住他的手,輕輕搖頭:“沒事?!?/p>
顧況看了一眼地板,大團茶葉都落在她腳尖前不足一厘米的位置,滾燙的茶水濺起來潑了她一身,連大衣下擺也涔涔滴著水。
顧況臉色一瞬就變得陰沉,是檀羽輕不曾見過的難看。
“來的時候我還在想,盡量給彼此一些尊重,好好談,看來要事與愿違了?!鳖櫅r拉著檀羽輕,直接踩上季彤的地毯,在沙發(fā)上坐下。
跟著兩人一起進來的還有幾個負責搬禮物的工作人員,一時間整個客廳里好像都擠滿了人。
“你是什么東西?”面對檀剛的質(zhì)問,顧況示意工作人員把面上的東西打開,都是些常人喜歡的物件。
男人鐘愛的煙酒茶,女人喜歡的包包首飾補品。
季彤看了一眼,迎來送往的她也沒少經(jīng)手這些東西,如果都是真的,至少也得上百萬了。
季彤和檀剛二人面面相覷,都把來不及褪下的憤怒的目光摻著不解投向檀羽輕。
檀羽輕想,他季彤和檀剛也有今天。
短短三天而已,就把人折磨得這樣筋疲力盡,形容枯槁,腦子發(fā)昏。
比起來,這三天她得了一套足以傍身的房子不說,還被顧況噓寒問暖,小心照顧,唯恐她再想起那些難過的事暗自垂淚。
甚至今天過來,她只需要從從容容坐在沙發(fā)上,什么都不用說,也什么都不用做,有人幫她出這個頭。
“我是誰不重要?!鳖櫅r冷睨著兩人,開門見山,用最簡短的話傳遞出他的核心意思,“今天過來的目的也很簡單,就是想告訴兩位,以后不要再打羽輕的主意?!?/p>
說完,他停頓了一下,語氣愈發(fā)輕慢:“要按我的意思,是要解除你們收養(yǎng)關系的,你們也不配為人父母?!?/p>
說著,顧況轉(zhuǎn)頭看向檀羽輕,握住她的手,語氣柔和下來,“不過羽輕是個重感情的人,不想跟你們鬧得這么僵?!?/p>
“所以,我剛才的要求,看兩位是……想直接答應,還是想先吃一遍苦頭再答應,都好商量?!鳖櫅r最后回頭看向兩人時,渾然是與父兄別無二致的威壓和氣勢。
“你算什么東西,配不配輪得到你來插嘴!”檀剛怒火中燒,上次被李隋京一拳打掉牙齒的痛也一并算在了她頭上,“好啊你檀羽輕,我罵你是白眼狼哪里罵錯了,翅膀硬了,還幫著外人來對付起我們來了,你對得起我們的養(yǎng)育之恩嗎!”
相比之下,季彤就會察言觀色,心思也活絡得多,馬上制止了檀剛,對檀羽輕安撫道:“羽輕,我們也只是被姚總提出的債務嚇得六神無主了。你知道的,媽跟爸都是普通人,你看你這一鬧,我們真是看不到往后的活路了呀!”
檀羽輕只是靜靜地望著她,眼眸中似乎還有淺淡的笑意一閃而過。
顧況眸光里也閃過一些幽微,似笑非笑地看著兩人:“活路死路都是你們自己去爭取來的,又跟羽輕有什么關系。說到底,你們?nèi)绻话阉偷揭φ嚿希衷趺磿l(fā)生后面的事。自作孽,又怎么能指望她反過來同情你們?”
檀羽輕緩緩握緊顧況的手。
有人替你沖鋒陷陣頂在前頭的滋味真是好,好到她覺得人生都充滿了希望。
顧況以為她害怕,也握緊她的手,向她傳遞著力量。
“羽輕啊……”季彤語氣愈發(fā)軟了下來,鼻頭一酸就開始落淚,“是媽跟爸不好,我們也是……也是一直為你的前程著想,雖然你不能理解,我們真的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為了你好啊……”
檀羽輕仍是無動于衷,眼眸里笑意更甚之前。
“你現(xiàn)在出息了,認識了有權有勢的靠山了……媽不會再逼你了,只要你幸??鞓肪秃谩T蹅兪冀K是一家人,請你看在這十多年感情的份上,幫我們這一次,媽給你跪下好嗎,求你了,羽輕?!?/p>
季彤敏銳的抓住了關鍵,向檀羽輕打起感情牌來,甚至還不惜下跪央求。
瞧,自尊算什么?
自尊也得向錢和權低頭讓路。
檀羽輕發(fā)現(xiàn)今天這趟也不是沒有收獲,既解決了季彤檀剛兩口子不安分的事,全了顧況要維護她的心,也叫她領悟了一些新的道理。
等季彤跪了好一會兒,顧況才轉(zhuǎn)頭低聲征求她的意見:“你怎么想,如果你愿意幫他們,我找姚正森談?!?/p>
季彤還在繼續(xù)懇求,連檀剛也悔恨落淚,扶著季彤半跪不跪的。
檀羽輕真的很為難,她沒辦法眼睜睜地看著養(yǎng)育她十數(shù)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養(yǎng)父母真的被債務逼死。
她不想做出讓自己后悔一輩子的選擇。
“不愿意?!?/p>
于是,滿心以為自己抓住救命稻草的季彤和檀剛夫婦得到了檀羽輕輕飄飄的回答。
在欣賞夫婦二人從希望到絕望的表情轉(zhuǎn)變中,她終于將眼眸里深藏的微笑具象化到了臉上。
既然不能眼睜睜地看他們死,那就只好不看了。
出了這個家門,還沒坐到車上,檀羽輕的笑容就開始破碎,最終化成了眼睛的一場雨,趴在顧況懷里放聲大哭了一場。
畢竟她是“溫柔善良”的檀羽輕啊,做出這種言不由衷的決定內(nèi)心也很掙扎,很煎熬,很痛苦。
盡管養(yǎng)父母從小就拿她當工具人養(yǎng)大,但她是個懂得感恩的“好女孩”。
不是么。
聽著她訴說一路長大的心酸苦痛,一次次被養(yǎng)父母丟在滿是陌生男人的環(huán)境里,顧況便愈發(fā)憤怒和心疼,也下定決心要好好保護她。
同時也更加堅定的認為,她跟那對夫妻法律上的收養(yǎng)關系應該早去解除。
有那樣一對父母,勢必會影響他家里人對檀羽輕的看法
當顧況打電話來約見姚正森時,李隋京正把長腿支在人家桌上,一邊撥弄桌上的地球儀,一邊享受他的主席專座。
姚正森接完電話,轉(zhuǎn)頭對李隋京指著手機,故作慌亂:“你看看你看看,隋京老弟,你那個寶貝弟弟電話打到我秘書那兒,要約我見面談債務的事,我該怎么回?。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