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如何?可還習慣?”
對于他突如其來的關(guān)心,宋棠音又驚又喜。
“夫君這里很好,阿音很喜歡?!?/p>
她將臉埋在他胸前,卻立刻被硌得輕哼一聲。
謝臨淵身上那件玄色勁裝下暗藏玄機,腰間束著鑲鐵護腰,肩頭暗袋里藏著飛刀,更別提腰間那把寒鐵打造的短劍。
她就像抱著了一堵帶著兵戈之氣的鐵壁。
嗯…夏日抱著應(yīng)該會很涼快…
謝臨淵忍不住偏過頭,不敢再去看她那雙澄澈的眼睛。
心想著,下一次他來這別院還是換一身衣衫為好…
“你我到底還未成婚,夫君二字…留著日后再喚吧!”
聞言,宋棠音撇撇嘴,眼淚說掉就掉。
“那我該如何喚你?”
看著眼前梨花帶雨的美人,謝臨淵喉結(jié)滾動,眸色漸深。
“喚我的小字……懷瑾。”
這是他…自己取的表字,如今還未及冠,還無人喚過。
“懷瑾…懷瑾…”
宋棠音呢喃著,似想要將這兩個字刻入心底。
宋棠音的聲音像初春的溪水,清凌凌地淌過謝臨淵的心尖。
她每喚一聲,他便覺得心頭那根繃緊的弦又顫了一顫。
“再喚一聲?!?/p>
話一出口,他自己先怔住了。
他在對著自己未來嫂嫂做什么?
宋棠音沒察覺到他的不對,圈著他腰際的手更用力幾分。
“夫君喜歡我喚你懷瑾?那我便日日喚如何?”
院墻上忽然驚起一聲鴉啼。
謝臨淵如夢初醒,猛地后退半步。
他在做什么?難不成是那一夜歡余毒未清?這是他的嫂嫂,他不可再如此……
“宋棠音?你是…如何來到京城的?”
他的嗓音帶了些冷冽,語氣頗像是在審問詔獄的凡人…
聞言,宋棠音也是一怔,她將事先在心中準備好的說辭吐了出來。
“江南無趣,我自己想要上京玩玩罷了,誰知途中欲流民,我的錢財沒了,也跟丫鬟走散了,所以……才想要來投靠懷瑾哥哥…”
被抄家后,阿姐告訴她,宋家覆滅絕非偶然,怕是與京中的好些大人物都有關(guān)…
若是她就這樣說出實情,她這未婚夫…說不定會因為她賤籍的身份將她趕出京城…
是以上京前,這編造的一番說辭她在心中已經(jīng)練習了千百次。
看著她那長如蝶翼的睫毛顫個不停,謝臨淵在心中輕笑一聲。
果然是有事相求。
看來他這個小嫂嫂一點也不會騙人,手中的帕子都要快攪爛了…
“嗯,你且安心的住在這,若有需求,給春桃說便成。”
說罷,他便轉(zhuǎn)身離去,而在跨過那門口時又轉(zhuǎn)身回來。
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了她的肩頭。
“夜深露重,快些回屋吧!”
苦等三日的宋棠音豈會放過眼前好不容易得來的相處機會。
她一把拽住了謝臨淵的手腕。
“懷瑾哥哥,你的毒可好些了?你明日何時回來?”
謝臨淵腳步一頓,腕上那溫熱的觸感有些灼人,他們不該再見了。
等到查清她為何來京城,幫她解決之后……阿兄也該回來了……
“我…接下來會很忙,怕是不會經(jīng)常來這…”
看著那嬌嬌人兒垂眸久久不語,謝臨淵摩挲著掌心,忽而又道了一句。
“三日后,我會休沐,春日廟會,你要……”
他話還未說完,宋棠音便急切的說道。
“我想與懷瑾哥哥同去?!?/p>
………
謝臨淵踏出別院外,唇角立馬沉了下來。
“斷水,派人攔下送給我阿兄的信件?!?/p>
“另外再派人下江南,去查一查宋府究竟出了什么事,要快,我希望七日內(nèi)得到我想要的消息…”
斷水屈膝跪在地上,低聲應(yīng)下。
余光卻不禁往宅子里面瞄去。
前兩日掩日告訴他,公子在別院里養(yǎng)了個刺客姑娘,生的那叫一個嬌…
原他還不信,如今一見公子這異?!?/p>
“公子,一個他們派來的刺客而已,可有什么特殊用處?”
斷水疑惑的問了一句。
若是往日,這刺客就算再美,那也是活不過當夜,亦或者受盡詔獄十一大酷刑再死。
可從未有見得,將人養(yǎng)在這海棠別院院的…
謝臨淵淡淡的睨了他一眼。
“斷水,管好你的嘴,不該問的話就讓他永遠藏在肚子里?”
霎時間,斷水額間冷汗直冒,他不敢多問一句,應(yīng)了兩聲,趕忙隱匿在黑暗之中,去辦那兩件事。
別院內(nèi)。
送走了謝臨淵,宋棠音這才小跑著回了屋內(nèi),將那一身薄紗換下,快速的縮回了錦被里。
“姑娘,你長的如此漂亮,其實…并不需要穿成那樣的…”
春桃一邊將兩個湯婆子塞到她被子里,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
雖已入春,但夜里的天氣涼,若是每次公子來了姑娘都那樣打扮,遲早得凍壞…
宋棠音將被子緊了緊,朝她揚起一抹笑容。
“春桃,我知曉了…”
她當然不會日日見懷瑾都是那樣的打扮。
教坊司的姑姑曾經(jīng)說過。
男人…最需要的是新鮮感,不然縱使你再美,終有被厭棄的一天…
她牢記著…
春桃看著她那乖軟的樣子,心頭又是一軟。
心里不禁期盼,宋姑娘快些將公子勾到手…
………
待到春桃離去,宋棠音又才悄然起身。
她緩緩?fù)崎_床旁的小軒窗,摸出懷中的骨哨輕輕吹響。
哨聲如夜鶯啼鳴,在寂靜的院子里幾乎微不可聞。
不多時,一只灰撲撲的麻雀蹦跳著落在窗沿。
這小東西羽毛雜亂,左翅有處不顯眼的禿斑,在滿城鳥雀中最是平凡不過。
“雪團?!?/p>
宋棠音伸出食指,雪團熟練的跳到了她的指尖。
她熟練地撥開鳥腹絨毛,取出藏在絨羽下的蠟丸。
指尖捏碎蠟封,里面裹著的兩片枯葉,上面用繡花針刺著幾個小孔,她自幼能與鳥獸交流,能驅(qū)使其為自己所用,只不過,一次只能驅(qū)使一個動物…
這個秘密,只有阿姐知曉,而這枯葉上的小孔便是她們姐妹幼時自創(chuàng)的暗語。
“無事,勿憂?!?/p>
“若遇困難,去東街尋袁伯。”
寥寥數(shù)語,宋棠音卻紅了眼眶。
那枯葉的邊緣明明還沾染著還未擦干凈的血跡。
“阿姐?!?/p>
宋棠音呢喃著,眼淚順著臉頰不停往下流淌。
她與阿姐是江南雙姝,她容顏絕色,被戲稱第一美人,而阿姐清雅絕塵,才藝雙絕,如寒梅映雪,世人稱其“才冠江南”。
阿姐那樣驚才絕艷的人,如今卻在教坊司…被欺辱…
她一定要快些,再快些…將阿姐先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