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豬八戒,剛來高老莊的時候,他們都叫我英雄!在大家都靠天吃飯,生產(chǎn)全靠人的時候,
高老莊已經(jīng)擁有了天氣控制系統(tǒng)和超高效能的播種收割一體化農(nóng)機。隔壁李家莊村都饞哭了。
靈感大王旁邊的陳家莊都沒這待遇?,F(xiàn)在,他們蓋起了宅院,青磚大瓦,財寶無數(shù),
糧食滿倉卻因為我長得丑,要趕我走!一、豬剛鬣是英雄我是豬剛鬣,
天河水軍統(tǒng)領、天蓬元帥。玉帝的保安衛(wèi)隊隊長。玉帝說我調(diào)戲他的藝術團團長嫦娥,
把我貶下人間,受苦歷劫,人世有何苦?有何劫?可能投錯豬胎就是苦難劫難。
堂堂天蓬元帥,落得這副模樣,心里頭憋屈,雖說變個丑漢子,可終究不是原身。
心里頭那點傲氣還在,又怕嚇著凡人,只想找個地方安生過日子,度過劫難。那天,
我躺在石頭上,吃著果子。遠遠就瞧見一群人前面抬著花轎,后面一對老夫妻在追趕。
那群人兇神惡煞,把老夫妻推倒在路邊,抬著花轎就跑。強搶民女?我老豬這暴脾氣,
火一下子就上來了!最恨的就是這種仗勢欺人、魚肉百姓的腌臜潑才!“呔!哪來的狗東西,
敢在這里撒野!”我把吃剩下的西瓜一下子丟到領頭人的臉上,砸了他個滿臉花!接著,
手持釘耙,從天而降,那幾個人回頭一看,嚯!一個壯漢堵在路中間,膀大腰圓,
一臉絡腮胡子?!澳悖闼麐屨l???敢管官爺?shù)拈e事?”為首的地保色厲內(nèi)荏,
手按上了刀柄?!澳愎軤敔斒钦l!”我大步上前,“光天化日,強搶民女,還有王法嗎?
識相的,趕緊滾!不然的話,打死你們這幫潑皮!”“媽的,一起上,揍這不知死活的!
”那地保頭子惱羞成怒,帶著幾個人拔出刀就撲了上來。嘿!就這幾下子?對付這幾個潑皮,
連釘耙都不用!身子一晃,蒲扇大的巴掌左右開弓?!芭荆“?!
”一個無賴臉上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一巴掌,原地轉(zhuǎn)了兩圈,眼冒金星?!斑?!
”一腳踹在另一個潑皮肚子上,那家伙像個破麻袋一樣飛出去老遠。剩下的,一拳一個,
全都掄到地上,摔了個狗啃泥。那地保頭子一看,連忙跪地求饒:“好漢饒命!饒命!
”接著連滾帶爬地跑了。“滾!再敢生事,爺爺打斷你們的狗腿!
”二、英雄不過是個賣力氣的那老夫妻已經(jīng)趕了過來,對著我是千恩萬謝,言語中得知,
夫妻二人住在高老莊,花轎內(nèi)是他們的獨女高翠蘭。那高翠蘭由她娘扶著,對著我一拜,
聲音又輕又軟:“翠蘭多謝壯士救命之恩?!彼痤^,眼睛看了我一眼,
又飛快地低下頭去。這一眼不要緊,似是看到了我心里面去,讓我心里又癢癢又美!
只是后來我才知道,一見翠蘭誤終生。我一人扛著轎子,跟著他們回到了高老莊。
高太公擔心地保還要前來惹事,我立刻拍著胸脯說:“只要有我子啊,多少人也搶不走。
”看我一身力氣,又無家可歸的樣子,立刻熱情邀請:“壯士一身好本事!若不嫌棄,
不如就在我莊上住下?飯管飽!”一聽到管飽這兩個字,眼睛都亮了!連忙拍著胸脯保證。
打那天起,我就在高老莊住下了,開啟了打工生涯,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開荒墾地,
平整土地,挑水擔糞。光有蠻力不行,得讓他們服氣,靠天吃飯?看老天爺臉色?我偏不!
我尋思著,天上那些管風管雨的家伙,熟??!要雨有雨,要晴有晴!要想富,先修路。
莊外那條路,爛柿子、臭泥巴,積了上百年,都爛透了,高老莊窮,根兒就在這兒!
我憋著一口氣,扛起釘耙就上了。搬山卸嶺,八百里啊,我硬生生給犁開了!商隊來了,
銀子來了,高家那宅子,擴建得如同堡塢,金玉滿堂。干活賣力,自然吃得也多,
但高家此時一點也不嫌棄。高翠蘭更是常常親手給我端茶送水,那眼神里的溫柔和感激,
看得我心里暖烘烘的??粗Z食像水一樣流進糧倉,高太公和夫人笑得合不攏嘴,
對我也是越來越滿意,覺得我老實肯干,人品可靠。高老莊的其他村民跪在地上磕頭,
把我當成英雄。三、人心面皮粗柳簸萁西柳斗,世上誰嫌男人丑??扇税?,就是賤皮子!
吃飽了,穿暖了,有錢了,就開始挑三揀四了。我胃口大,一頓能吃他們?nèi)斓牧俊?/p>
可沒人看見我在地里勞作,沒人看見我劈柴挑水,沒人看見我修那八百里路,
只聽見有人嘀咕:“吃這么多,這家業(yè)早晚要被他吃光,吃相跟豬一樣真難看。
”高家新蓋的廂房講究,離我住的西跨院不遠。累了一天,倒頭就睡,頭幾天,
高老頭還打著哈哈:“壯士勞累,睡得香是福氣!” 高翠蘭也抿嘴笑??珊髞?,
味兒就變了。高老頭頂走過來,搓著手,
一臉為難:“壯士啊…這個…昨夜…是否睡得不太安穩(wěn)?
莊戶人家…膽子小…夜里聽著…聽著那動靜…嚇得…一宿沒合眼,
…你看…這…”我去干活的時候,高老莊的人見了我,遠遠就低下頭,快步繞開,像躲瘟神。
我那釘耙,是吃飯的家伙,也是我的伴兒。開山裂石,打跑衙役,立下汗馬功勞。
可漸漸有人嫌它沾過爛泥,是臟東西!有人嫌它兇氣重、不吉利!這釘耙,
打跑了吃人的豺狼,劈開了高老莊的窮路,建去了高屋大房,到頭來,
成了他們口中的兇器、臟東西?!最扎心的,是物品這張臉。以前他們怕,但是他們得靠我,
忍著。現(xiàn)在日子好了,他們開始覺得礙眼了。高翠蘭,見了我眼神躲躲閃閃,話也少了。
高老頭臉上的笑,也假了,看我的眼神里,也多了點嫌棄。這些事,像滾雪球,越滾越大。
流言在高老莊的茶館、井臺、墻角根兒下,像毒藤一樣瘋狂蔓延,越來越惡毒。
有人說:“那姓朱的夜里眼睛冒綠光,對著月亮吸氣,怕不是在修煉什么吃人的妖法!
”有人說:“他那呼風喚雨,看著神,其實是吸咱們高老莊的地氣!你看村口那棵老槐樹,
葉子都黃了!就是被他吸干了!”還有人說:“高老頭當初是走投無路才收留他,
那畜牲仗著力氣大,早就把高小姐…唉!可憐翠蘭那么水靈的一朵花,
被這么個東西給糟蹋了!高家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現(xiàn)在有錢了,想甩掉這瘟神,
又怕他發(fā)狂…”這些惡毒的閑話,像長了翅膀,飛到我耳朵里。
更讓我寒心的是聽到高老頭房里的動靜。高老頭正跟幾個族老嘆氣,
聲音壓得低:“唉…悔不當初啊…引狼入室…引狼入室??!
了…名聲…全毀了…”“現(xiàn)在莊里怨聲載道…都說他是禍根…得想個法子…請他走啊…不然,
咱高家在高老莊…沒法做人了!”“毀”?“禍根”?“沒法做人”?
我給他們掙下的金山銀山,給他們帶來的風調(diào)雨順,給他們開辟的通衢大道…在這些人眼里,
都比不上他們那點可憐的體面!比不上那些惡毒的流言!我知道,這高老莊的金窩銀窩,
終究容不下我這副丑陋的皮囊,和俺這顆他們覺得骯臟的心。我老豬不傻,
心里頭那點熱乎氣兒,被這些話一點一點澆滅了。四、壯士你看那天晚上,月亮挺亮。
高老頭把我叫到后院,搓著手,眼神飄忽,不敢看我。唉…”他長長嘆了口氣,那口氣嘆得,
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就是…莊子里…近來…不太平啊…”“不太平?
地保無賴又來了?”我甕聲問,手不自覺地握緊了釘耙。“不不不!”高老頭慌忙擺手,
像被火燎了似的,“是…是閑話!風言風語!傳得…太難聽了!”他偷眼覷著我的臉色,
“都說…都說你這相貌…還有…還有你跟翠蘭…唉!污言穢語,不堪入耳??!
高家?guī)纵呑忧迩灏装祝@名聲…丟不起?。 蔽蚁肫鹉悄晗奶?,也是在這后院。
那會兒爛柿子路剛通了一半,我一身臭泥回來。我怕熏著她們,想繞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