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奶茶店。秦羽安安靜地聽著許墨染的講述,陽光透過窗欞,空氣中彌漫著舊時光的暖意。當(dāng)許墨染提到唐遠(yuǎn)時,一個帶著雪片、歌聲和食物香氣的記憶片段,裹挾著青春特有的喧囂與溫暖,撲面而來。
許墨染捧著溫?zé)岬谋?,指尖感受著杯壁的暖意,眼神飄向窗外,仿佛看到了那年冬天紛揚(yáng)的雪花。“羽安…那次唐欣姐的生日會…我記得特別清楚,因為…下著很大的雪?!?/p>
高二寒假前的一個傍晚,天色陰沉,鵝毛般的雪花簌簌落下,很快給老舊居民區(qū)的街道鋪上了一層松軟的白毯?;椟S的路燈在飛雪中暈開一圈圈光暈。
許墨染裹緊了不算厚實的舊羽絨服,圍巾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帶著緊張和期待的眼睛。她快步走到離家不遠(yuǎn)、約定好的馬路拐角。
路燈下,幾個高大的身影正在雪地里跺腳、哈著白氣說笑。是唐遠(yuǎn),還有他的發(fā)小楊研舟、沉穩(wěn)的陸川,以及活寶趙小翼。他們穿著時髦保暖的羽絨服或派克大衣,帶著青春的朝氣,與這略顯破敗的街景形成鮮明對比。
看到許墨染,唐遠(yuǎn)眼睛一亮,立刻大步迎上來,很自然地拂去她發(fā)頂和肩上的雪花,動作親昵。他拉著她的手,走到朋友們面前,笑容在雪夜的路燈下格外明亮溫暖:
“兄弟們,人齊了!看好了!”他舉起兩人牽在一起的手,聲音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和不容置疑的驕傲,“正式介紹一下,許墨染,我女朋友!以后見面叫嫂子,懂?”
楊研舟夸張地“哇哦”一聲,陸川笑著點(diǎn)頭致意:“嫂子好?!?趙小翼則搞怪地行了個禮:“遵命,遠(yuǎn)哥!嫂子好!” 他們的笑容和問候真誠而友善,帶著對唐遠(yuǎn)的信任和對“嫂子”身份天然的接納。許墨染的臉?biāo)查g紅了,在圍巾下小聲回應(yīng):“你們好…” 雪花落在她長長的睫毛上,微微顫動。
一輛寬敞的SUV接上他們,駛向市中心一家熱鬧的KTV。包廂里燈光迷離,巨大的屏幕閃爍,震耳的音樂和少年少女們的歡聲笑語幾乎掀翻屋頂。桌上擺滿了零食和飲料。
巨大的聲浪和晃動的燈光讓許墨染瞬間感到眩暈和不適應(yīng)。她安靜地坐在沙發(fā)的角落,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看著唐遠(yuǎn)的朋友們,還有幾個他同校的男生女生,熟練地點(diǎn)歌、搶麥、飆高音,自信飛揚(yáng)地玩著骰子游戲,一種深切的自卑感再次攫住了她——他們的世界如此鮮活、張揚(yáng),充滿了她所不熟悉的“高級感”和自信。她來自“差一點(diǎn)”的學(xué)校,成績也并非頂尖,在這種場合下,覺得自己像個笨拙的旁觀者。
唐遠(yuǎn)雖然被朋友們圍著,但目光始終沒離開角落的她。他擠到她身邊坐下,很自然地將一杯溫?zé)岬墓M(jìn)她手里,湊近她耳邊問:“是不是太吵了?要不要出去透透氣?” 他溫?zé)岬臍庀⒎鬟^耳廓,帶著關(guān)切。許墨染搖搖頭,小聲說:“不用,還好?!?他便一直陪她坐著,偶爾跟朋友說笑幾句,但身體始終偏向她這邊,像一道無形的屏障。
一個看起來很開朗的女生,唐欣的朋友,注意到許墨染的安靜,拿著話筒笑著坐過來一點(diǎn):“妹妹,別光坐著呀,想唱什么歌?姐幫你點(diǎn)!” 態(tài)度熱情但沒有強(qiáng)迫。許墨染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聽你們唱就好?!?女生也不勉強(qiáng),笑著遞給她一包薯片:“那行,餓了就吃!別客氣!” 另一個男生,是陸川,默默把果盤往她這邊推了推。這些小動作傳遞著無聲的善意。
唱夠了歌,一群人轉(zhuǎn)戰(zhàn)附近一家生意火爆的酒樓包間。圓桌很大,坐滿了人,除了唐遠(yuǎn)的朋友,還有唐欣和她的幾個閨蜜,打扮更成熟時尚,氣氛更加熱鬧。
唐欣作為主角,一進(jìn)門就吸引了所有目光。她穿著亮眼的紅色毛衣,妝容精致,笑聲爽朗。她一眼就看到了緊挨著唐遠(yuǎn)坐著的許墨染。
唐欣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繞過桌子,直接走到許墨染身邊,雙手按在她肩膀上,上下打量,然后綻放出大大的笑容:“哇!你就是染染吧?終于見到真人了!比照片里水靈多了!” 她轉(zhuǎn)頭就對著唐遠(yuǎn)“變臉”,故意板起臉,聲音拔高,確保全桌人都能聽到:
“唐遠(yuǎn)!你小子可以??!藏著這么漂亮的妹妹不早點(diǎn)帶來!” 她“兇巴巴”地指著唐遠(yuǎn),“你給我聽好了!以后要是敢欺負(fù)我弟妹一根頭發(fā)絲兒,讓她受半點(diǎn)委屈…” 她故意停頓,環(huán)視一周,然后一字一句,擲地有聲:“看我不把你三條腿都打斷!讓你知道馬王爺有幾只眼!”
全桌靜默一秒,隨即爆發(fā)出哄堂大笑!唐遠(yuǎn)捂著臉哀嚎:“姐!親姐!今天你生日!給我留點(diǎn)面子行不行!” 楊研舟拍桌狂笑:“欣姐威武!” 唐欣的閨蜜們笑得花枝亂顫。而許墨染,被這突如其來的、火力全開的“保護(hù)宣言”驚呆了,巨大的羞窘感后,心底卻涌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和安全感。唐欣的手溫暖有力,笑容真誠而帶著強(qiáng)大的氣場。
落座后,許墨染依舊話不多,安靜地聽著大家聊天,聊學(xué)校的趣事、明星八卦、游戲,偶爾小口吃著唐遠(yuǎn)夾到她碗里的菜。她注意到:
雖然話題她不一定都熟悉,尤其是關(guān)于唐遠(yuǎn)學(xué)校的細(xì)節(jié),但沒有人刻意問她讓她難堪。
當(dāng)她偶爾因為某個笑話抿嘴笑時,旁邊的唐欣閨蜜會笑著看她一眼,仿佛在說“你也覺得好笑吧”。
轉(zhuǎn)盤轉(zhuǎn)到她面前喜歡的菜時,對面的楊研舟會大聲提醒:“嫂子!快夾!這個好吃!”
她鼓起勇氣幫旁邊的人遞了一下紙巾,對方很自然地接過,笑著說:“謝謝妹妹!”
整個晚上,無論是在KTV的角落,還是在喧鬧的酒樓飯桌上,唐遠(yuǎn)始終是許墨染最堅實的依靠。他的手總是不經(jīng)意地搭在她椅背上,或是輕輕捏捏她的手心。他會低聲告訴她桌上哪道菜好吃,在她杯子空了時及時添上飲料。他的目光和細(xì)微的動作,都在無聲地傳遞一個信息:別怕,我在。你是屬于這里的,
聚餐結(jié)束,雪還在下。大家站在酒樓門口等車或道別。寒氣撲面而來。
唐欣特意走到許墨染面前,從自己脖子上解下一條看起來就很暖和的羊毛圍巾,不由分說地圍在許墨染脖子上,還細(xì)心地掖好:“妹妹,天冷,戴著!別凍著了!” 然后捏了捏她的臉,笑容在街燈和雪光映襯下格外溫暖:“今天辛苦你啦,聽我們這群人吵吵嚷嚷的。以后常跟唐遠(yuǎn)來找姐玩??!” 許墨染摸著柔軟溫暖的圍巾,上面還帶著唐欣的體溫和淡淡的香水味,心頭暖得發(fā)脹,只能用力點(diǎn)頭:“嗯!謝謝欣姐!”
唐遠(yuǎn)叫了車送許墨染回家。雪夜的出租車?yán)锖馨察o。許墨染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飛逝的雪景和流光溢彩的街燈,身體疲憊,心里卻有一種奇異的、飽脹的溫暖和踏實感。唐遠(yuǎn)握著她的手,輕聲問:“累壞了吧?他們…都還挺吵的。” 許墨染轉(zhuǎn)過頭,看著他映著窗外燈光的側(cè)臉,搖了搖頭,第一次在這個夜晚露出了一個放松的、帶著點(diǎn)羞澀的笑容:“沒有…他們…都很好。”
許墨染從雪夜的回憶中抽離,嘴角掛著那晚同樣羞澀而溫暖的弧度。她看向秦羽安,眼神清澈了許多:“那天晚上…好吵,好多人,我緊張得手心都是汗,話都不敢說幾句…但是,羽安,你知道嗎?” 她的聲音帶著一種確信,“他們每一個人…唐遠(yuǎn)的兄弟,唐欣姐,還有她的朋友們…沒有一個人讓我覺得被看不起,或者覺得我是多余的。那種感覺…很奇怪,又很暖?!?/p>
秦羽安靜靜地聽著,看著她眼中那份被真誠對待后留下的暖意,也露出了溫和的笑容。他拿起畫筆,在隨身小本子上快速勾勒:紛飛的雪花,路燈下牽手等待的剪影,喧囂的KTV光影中安靜依偎的輪廓,圍巾包裹的溫暖笑容。畫旁寫下一行字:雪夜初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