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記得那日,趙乾瑞先是一怔,隨后唇角微揚,綻出一抹玩味笑意。
他眸中迸出的狂喜與戲謔,恰似蟄伏許久的毒蛇終吐信子。
眾人皆暗忖,定是我已被榮華富貴迷了心智,墮入奢靡深淵。
進展十分順利。
第二天,趙乾瑞派人送來書信,上面寫著今后再不見面。
李如萍翹首以待,看我如何承受退婚后清貧之苦。
或哭天搶地撕扯不休,或跪求趙家死纏爛打,丑態(tài)盡現(xiàn)。
然而她想看到的卻沒有發(fā)生,我還是像往常一樣生活,只是將三份差事減為兩份。
偶爾買些粗面,添一碟腌菜、一枚咸蛋,飯后飲半盞羊乳。
數(shù)月間竟長胖了三斤,再無半分癡纏之態(tài)。
日日堵門啼哭求相見,反將趙乾瑞所贈詩文盡數(shù)焚毀。
李如萍氣得摔碎茶盞,斥此戲碼索然無味。
自此在茶館中處處刁難,不是說茶水太燙,或是說太涼。
后來,父親在賭坊里欠下趙家一大筆債。
為了償債,他竟簽下契書,將我送到趙府做通房丫鬟。
陰差陽錯間,我住進了趙府。
原以為此生不過是他府中一隅靜默的影子,偏近日他竟似轉(zhuǎn)了性子,待我漸生暖意。
趙乾瑞平日里向來冷靜自持,從未有半分越矩,連指尖都不曾碰過我分毫。
自年初起,他忽然變了。
那一夜,他醉酒踉蹌回府。
我獨自將他攙至軟榻,煮好解酒湯。
他突然抬手將我攬進懷中,冰冷的唇瓣貼上我的唇。
我初次感受到這般舉動,氣息紊亂幾近昏眩。
他低笑出聲,熱氣拂在我耳畔:“原來是這般滋味,甜如蜜糖?!?/p>
“下次我吻你時,別忘了換氣?!?/p>
那夜,廂房外安靜的只能只聽見蟲鳴聲,他帶我共赴云雨之歡。
從那日起,他愈發(fā)貪戀與我纏綿。
但事后,還不愿我喝下那避子湯。
總愛在廊下侍婢垂首而立時,將我抵在雕花屏前。
我只好捂著嘴不發(fā)出聲響,他反覺這羞怯更添趣味。
他有一癖好,夜里總讓我喊他名姓。
我依言輕喚:“趙乾瑞。”
他卻蹙眉搖頭:“錯了,重叫?!?/p>
我惶惑道:“趙乾瑞,你怎...”
話音未落,他眼底戾氣驟起,指節(jié)壓在我腕上愈發(fā)狠厲。
越是逼我喚名,他越是瘋魔般索求。
他每次行男女之事時總有些古怪,似困獸般焦躁,須得順毛安撫方能平息。
可他愛依偎在我的肩窩出撒嬌,動情地吻我。
他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公子,但會為了我熬蓮子粥暖腹。
我生辰這天,他會在放上千盞孔明燈。
光亮照亮整個汴京的夜空時,他的指尖撫過我發(fā)髻低語:
“夢瑤,我們以后都會這般幸福?!?/p>
我害怕打雷的夜晚,他便將我攬入懷中輕哄:“別怕,我在。”
時間悄然而逝,我的心里慢慢的有了他的身影。
數(shù)月前的一天夜里,他將我輕壓在床榻上,還將避子湯打翻。
我蹙眉問:“你總不讓我喝避子湯,若是有了身孕怎么辦?”
他吻上我的眼瞼:“生下來就是,我會將他養(yǎng)大。”
是他主動說要娶我。
那日云雨歇后,他伏在我的胸前:
“夢瑤,不做同房丫鬟,做我的娘子如何?”
如今想來,初次共赴云雨那夜,榻上之人便非那冷峻如冰的趙乾瑞,而是趙祁峰了。
看來,這婚宴是新的戲弄之法。
我也曾想過,把腹中的孩子生下來。
此刻卻覺得,再無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