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再睜眼時,我的喉嚨疼得像被烙鐵燙過。偏殿的屋頂很高,橫梁上積著厚厚的一層灰。
我試著動了動手指,卻發(fā)現(xiàn)全身都被繃帶裹得嚴嚴實實。脖頸處傳來陣陣刺痛,
仿佛還在提醒著我那一劍有多狠?!靶蚜??”贏昭陽站在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我剛要開口,就劇烈地咳嗽起來,喉間涌上一股腥甜。“秦斬!”她一把揪住我的衣領,
怒斥道:“你專挑本宮給你籌辦的婚典上自刎,是存心讓皇家蒙羞嗎?”我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只是劇烈地咳嗽著。贏昭陽冷笑一聲,抬腳狠狠地踹在了我的脖頸處。
剛包扎好的傷口頓時崩裂,鮮血瞬間浸透了白布。我疼得蜷縮起來,咳得撕心裂肺。
“裝什么可憐?”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你以為這樣本宮就會心軟?”殿門又被推開了,
沈玥端著藥碗走進來??吹节A昭陽后,她明顯愣了一下,隨即換上溫婉的笑容。“長公主。
”她行了一禮,轉向我輕聲問:“夫君醒了?”夫君?我差點笑出聲。
這個稱呼從她嘴里說出來,倒是諷刺至極。沈玥坐在床邊,用勺子攪著藥,“你以死相脅,
是想讓我愧疚,還是想讓昭陽姐姐回心轉意?”藥碗被她重重地放在床頭。
她從袖中取出一個瓷瓶,倒出了些白色的藥粉?!斑@是你常用的傷藥。”說著,
她突然把整瓶藥粉都倒在了我滲血的傷口上。劇痛讓我眼前發(fā)黑。我咬緊牙關,
硬是沒叫出聲。沈玥看著我的反應,嘴角微微抽動。“看來還不夠疼?!彼p聲道,
“還能忍?!壁A昭陽冷哼一聲:“別弄死了,本宮還有話要問?!眱扇艘磺耙缓箅x開,
殿內重歸寂靜。我絕望地看著床帳上的花紋,心如刀絞。沒過多久,腳步聲再次響起。
這次是衛(wèi)韞竹和蕭明華?!扒貙④姾醚排d?!毙l(wèi)韞竹依舊溫柔,“大婚之日玩自刎?
”她甩出一卷帛書,砸在了我的臉上。我費力地抬手接住,展開一看,
竟是當年北境軍報的副本,上面被人添改了幾處關鍵內容?!皹嬒萃?,冒領軍功。
”衛(wèi)韞竹冷笑,“若非沈滄公子查證,我們都被你蒙在鼓里。
”蕭明華直接拔劍指著我咽喉:“負心薄幸!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信你!
”劍尖抵在我剛包扎好的傷口上,稍稍用力就能要我的命。我看著蕭明華猩紅的眼睛,
苦笑不語?!澳恰瓪⒘宋野伞!蔽覇≈ぷ诱f。蕭明華的手抖了一下。衛(wèi)韞竹按住她的手,
冷聲道:“別臟了你的劍?!眱扇穗x開時,蕭明華在門口頓了頓,終究沒有回頭。
我躺在那里,一股寒意涌上了心頭,也讓我如墜冰窖。【生命倒計時:28天。宿主,
解釋或求助?】系統(tǒng)的提示音突兀地響起。我緩緩閉上了眼睛。解釋?向誰解釋?求助?
向誰求助?殿外的天空漸漸暗了下來,最后一縷陽光也從窗縫里溜走了。
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見到她們時的樣子。贏昭陽在獵場上策馬飛馳,紅衣如火。
衛(wèi)韞竹在詩會上淺吟低唱,眉眼如畫。蕭明華在校場上一箭穿楊,英姿颯爽。
沈玥……沈玥在桃花樹下回頭一笑,夸贊我:“將軍好箭法”。那時候,
她們看向我的眼里有光。而現(xiàn)在,她們看向我的眼里只有厭惡。我翻了個身,
不小心牽動了傷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氣。殿外傳來侍衛(wèi)換崗的聲音,更漏滴滴答答地響著。
二十八天。我一遍又一遍地數(shù)著這個數(shù)字,慢慢地閉上了眼睛。5翌日,天還未亮,
贏昭陽就派來了御醫(yī)。御醫(yī)給我灌了藥,說是治失心瘋的??赡撬幙嗟梦疑喔l(fā)麻,
也讓嗓子更啞了?!昂顮?,您這又是何苦呢?”沈滄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他蹲在我面前,
手里把玩著一根扎滿荊棘的馬鞭。鞭梢浸在旁邊的鹽水桶里,發(fā)出輕微的嗒嗒聲。
“長公主讓我來問話?!彼帽薇鹞业南掳停托σ宦暎骸澳灰J了構陷同僚的罪,
畫個押,就能回府養(yǎng)傷了。
”我扯了扯嘴角:“沈滄……你很清楚……那是……誣陷……”“啪!
”鞭子抽在了我的背上,火辣辣的疼。我悶哼一聲,死死地咬住了嘴唇?!昂顮敚?/p>
您這樣不配合,我很為難啊?!鄙驕鎳@氣,“您看,衛(wèi)小姐馬上要嫁給兵部侍郎的兒子了,
蕭郡主也要去和親。您在這兒硬撐,圖什么呢?”我猛地抬頭,卻不小心扯動了脖頸的傷口。
衛(wèi)韞竹要成親?蕭明華去和親?“你……休要騙我……”“我騙您做什么?”沈滄湊近,
“這可是長公主親自下的令。她說您這樣的人,不配有任何牽掛?!北拮佑致淞讼聛?,
這次是肋下。我疼得蜷縮起來,疼得一動也不能動?!緳z測到沈滄惡意,宿主身體損傷加劇,
生命倒計時加速流逝:27天。】系統(tǒng)的提示讓我想笑。加速?反正都是要死,
早幾天晚幾天有什么區(qū)別?“侯爺,您那個系統(tǒng),到底是什么東西?”沈滄突然問,
“您昏迷時一直在喊這個詞?!蔽冶犻_眼,看到沈滄臉上探究的神色。我苦笑,
“是……能……救命的東西……”聞言,沈滄噗嗤笑出了聲:“您該不會真瘋了吧?”這時,
門突然被推開了。衛(wèi)韞竹拎著一個食盒站在門口,看到室內的情形,
她手里的食盒咣當一聲掉在了地上?!吧驕妫∧阍诟墒裁??”她沖進來,推開沈滄,
“長公主只說關押,誰允許你用刑的?”沈滄立刻換上恭敬的表情:“衛(wèi)小姐,
這是審問必要的手段。侯爺涉嫌構陷朝廷命官,若不……”“滾出去?!毙l(wèi)韞竹冷聲道。
沈滄猶豫了一下,還是退了出去。衛(wèi)韞竹跪在我身邊,手懸在半空,似乎不知道該碰哪里。
我這才注意到,她穿著嶄新的嫁衣,發(fā)髻也梳成了婦人樣式。“你……要成親了?”我問。
衛(wèi)韞竹的手抖了一下:“今早……行的禮?!彼统鍪峙?,輕輕地擦我臉上的血。
我聞到帕子上淡淡的桂花香,竟然還是和以前一樣。她小聲問:“秦斬,
那封軍報……真的是你偽造的嗎?”我想搖頭,但一動就疼得眼前發(fā)黑。
“我從未偽造任何……”我艱難地說,
…攻略……我得了絕癥……我需要……你們中任何一個人……真心……”衛(wèi)韞竹的手停住了。
她皺起眉:“你在說什么?”“真相……”我抓住她的手,
“沈滄……騙了你們……所有……”門再次打開了。沈滄站在門口,一臉擔憂:“衛(wèi)小姐,
您千萬別被他騙了。侯爺最擅長的就是裝可憐,您忘了當初他是怎么利用您的感情的嗎?
”衛(wèi)韞竹猛地抽回手。她站了起來,嫁衣的下擺掃過我的臉。
“韞竹……”我伸手想抓住她的衣角,卻撲了個空?!吧蚬诱f得對。
”衛(wèi)韞竹的聲音突然變冷,“你總是這樣,用可憐相博取同情。”言畢,她轉身往外走。
“衛(wèi)韞竹!”我用盡全力喊她的名字,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種人……”她在門口頓了頓,
“我曾經(jīng)以為你對我有過一絲真情,可現(xiàn)在我不確定了,秦斬,你就是個騙子。
”門被重重地關上了。沈滄走回來,撿起了地上的鞭子?!昂顮敚覀兝^續(xù)?
”我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把臉埋進臂彎里。鞭子一下又一下地落了下來。
身上的鞭傷火辣辣地疼,可怎么也比不上心里的萬分之一。衛(wèi)韞竹走了。我最后一絲希望,
滅了。6日復一日,門鎖又開了。守衛(wèi)換班時總會有一刻鐘的空檔,
我花了三天時間觀察到了這個規(guī)律。身上的鞭傷結了痂,一動就會裂開,但如今的我,
已經(jīng)感覺不到疼了。“該結束了。”我拖著傷痕累累的身子爬向門口。守衛(wèi)果然不在,
走廊上空蕩蕩的。遠處傳來晨鐘的聲音,渾厚悠長。宮墻很高,我貼著陰影處走。
每走幾步就要停下來喘氣。巡邏的侍衛(wèi)經(jīng)過時,我屏住呼吸躲在石柱后,
聽著自己的心跳像擂鼓。觀星臺在太和殿的后面,總共一百零八級臺階。我抬頭望,
臺階在晨霧中若隱若現(xiàn),像通往天上的路。第一級。右腿的舊傷讓我差點跪倒。第三十級。
后背的鞭傷裂開了,溫熱的血順著脊梁往下汨汨地流。第六十級。
我的手指摳進了石階的縫隙,指甲翻起也顧不上。第九十級。我眼前發(fā)黑,
不得不趴下來休息。爬到頂端的時候,朝陽升起來了。咸陽城在腳下鋪開,
萬家燈火漸次熄滅?!罢婵尚Π !蔽彝_下的咸陽城苦笑,“拼死拼活爬上來,
就為了跳下去?!睓跅U很矮,只到腰間。我撐著翻了過去,雙腳懸在萬丈高空。
風從褲管灌了進來,冷得刺骨?!扒財?!”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蕭明華穿著和親的嫁衣沖了上來?!澳阏咀?!”她停在十步外,帶著哭腔喊:“你真要跳?
那些事……是不是有誤會?”我回頭看她,“來不及了,蕭明華,保重。
”身體向前傾的瞬間,一股大力猛地拽住我的后領。我被人硬生生地拖回了欄桿內,
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跋胨??”贏昭陽的聲音在頭頂炸開,“沒那么容易!”她穿著朝服,
顯然是從早朝上趕來的。沈玥跟在她身后,眼里盡是厭惡。贏昭陽冷著臉說,
“沈滄查到你偷了西域進貢的夜明珠。贓物沒找到前,你休想一死了之!
”蕭明華支支吾吾道:“長公主,他……他都這樣了,怎么可能……”“你懂什么?
”贏昭陽厲聲打斷她的話,“秦斬這個卑鄙的小人,這都是他金蟬脫殼的計謀!
”沈玥蹲了下來,輕輕地碰了碰我脖頸的繃帶。她輕聲說,“夫君,你到底在隱瞞什么?
”我閉上眼不回答。
耳邊突然響起系統(tǒng)的提示音:【檢測到贏昭陽、沈玥、蕭明華情緒劇烈波動,
好感度異常起伏……新攻略對象線索生成……宿主,是否重啟任務?
消耗最后能量可換取部分真相影像?!课冶犻_眼,看著面前三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贏昭陽眉頭緊鎖,朝服下的手微微發(fā)抖。沈玥咬著下唇,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緒。
蕭明華攥著嫁衣的下擺,一臉擔憂地看著我?!拔摇痹挍]說完,一陣劇痛襲來。
我咳出了一大口血,血濺在了沈玥的繡鞋上。她沒躲,反而伸手扶住了我搖晃的身體。
系統(tǒng)的聲音再次響起:【警告!生命體征急劇下降!請立即選擇!】爾后,
觀星臺上的風突然停了。7“接受!”這兩個字脫口而出的瞬間,眼前的景象突然變了。
觀星臺、朝陽、贏昭陽怒容滿面的臉……全都像水中的倒影般晃動了起來。霎時,
我感覺到一股暖流從心臟涌向四肢,系統(tǒng)冰冷的聲音在腦海中回蕩:【真相影像傳輸開始。
】眼前的黑暗突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撕開,一幅幅畫面如走馬燈般閃過。贏昭陽的寢殿。
她癱在錦榻上,華貴的裙擺上沾滿了藥漬,幾個御醫(yī)跪在遠處不敢靠近?!皾L!都滾出去!
”她抓起藥碗砸向門口,“庸醫(yī)!連本宮這點傷都治不好!”殿門關上后,她突然泄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