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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海底的第一時間，我便把小然埋進樹下。
央求族老盡最后的努力。
族老拗不過我，只能用靈力護住最后一縷魂魄，又在岸邊為他修了座鮫神廟。
靠香火積攢功德，重塑肉身。
可我的雙眼…
族老無奈搖頭，“你哭出血淚這雙眼也算是廢了，我只能盡力保住你一成視力?！?/p>
“這段時間你就在珠蚌里好好休息，我會讓人好好守著你。”
身側(cè)的男人沖我微微頷首。
我微笑著點頭回應，很努力卻看不清他的模樣。
海底生活很快歸于平靜。
喝過族老開的藥后，我每日都要睡上十幾個小時。
南溪便在一旁守著我。
等我醒來，他會帶我去靈樹那兒陪陪小然，有時也會允我上岸。
化去真身進鮫神廟拜一拜。
沉寂的生活讓我恍神，仿佛岸上十年只是做了場夢。
沒有楚丞，沒有黎夢，也沒有小然。
我始終生活在海底鮫族，未曾經(jīng)歷過人世間的悲歡離合。
直到那日風雨大作，佝僂身影從鮫神廟跪拜到海邊。
我聽見聲響從蚌殼里睜眼。
南溪上岸辦事未歸。
休養(yǎng)多時，我雙眼的視力已恢復了些，便化出鮫身潛進云頭。
一眼便看見楚老爺子花白的腦袋。
“若汐，求你現(xiàn)身救救楚丞吧！”
“我知道那鮫神廟供的是小然，也知道你能聽見我所求…楚丞被雷擊后，送醫(yī)途中突發(fā)暈厥，到現(xiàn)在都還沒醒過來…”
“那些事他做得太錯，可也是因為車禍失憶的緣故啊！”
男人跪地，向海中心不停叩首，直到額頭破損鮮血染紅沙灘。
“再過半個月就是他三十歲生日，求你看在我老頭子的份上，看在楚家對你有恩的份上…也看在楚丞和你這十年感情的份上，救救他吧！”
一瞬間，我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
也是同樣的風雨天。
同一片沙灘。
楚老爺子跪在這里求我，求我化作人身登岸，陪護楚丞平安長大。
那時我并不知曉自己會動心。
更不知曉會落得今天這樣，遍體鱗傷、盲眼喪子的下場。
若我知道，寧可永遠留在海底。
“若汐——”
伴隨著楚老爺子一聲高過一聲的哭求，岸邊很快圍滿了人。
不想引起更大騷動，我只能從云層現(xiàn)身。
“鮫神！是鮫神顯靈了！”
圍觀群眾齊刷刷沖我下跪磕頭。
“楚國超?！?/p>
我漠然抬眼，“你回去吧！以后也不必再來求我?！?/p>
男人猛地一顫。
“若汐…不，鮫神娘娘…我替我兒前來贖罪！”
“只要您肯再次登岸救他，我愿意付出任何代價！包括這條老命…”
“我要你這條臭命爛命有什么用？”
我嗤笑，“再說六年前，我早已為救他哭干眼淚，最后的血淚，也已經(jīng)被他拿去給黎夢治傷…”
“哪里還有本事再救？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不…你能！”
楚老爺子失聲吶喊，“你還有小然啊！”
“我問過行家，都說鮫族不會死于水中…即便是死也不至于神形俱滅，還會留有一絲魂魄…”
“你說得沒錯，但這事兒你該去問問你的好兒子?！?/p>
“問問他，是如何親手將小然最后的生機斬斷？楚家花園那棵靈木，早被他燒成花肥，來給黎夢種郁金香了！”
“什么？不可能！”
“這個蠢貨！”楚老爺子恨得咬牙切齒，“等我回去，一定讓他把黎夢這個賤人掃地出門！”
“你不是一直想看賤人惡有惡報嗎？回來吧若汐，回到楚家…楚丞已經(jīng)知道錯了，他會好好補償你的…”
“不必了?！?/p>
我擺擺手，“我在楚家已經(jīng)受夠，再也不想跳進這個火坑，如果你沒什么別的想說，往后就不必再到鮫神廟去了?！?/p>
“鮫神廟！對，還有鮫神廟！”
楚老爺子突然眼前一亮，“你建造鮫神廟，不就是想讓小然受香火功德嗎？那就是說，他還有復活的可能！”
我沒有答話。
“這樣，我愿意捐獻出整副身家！在全國各地為小然修建更多的鮫神廟，這樣他就能快些回來，對嗎？”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男人受寵若驚，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只要小然能回來，楚丞是不是就有救了？”
“是?！蔽夜雌鹱旖?，“如果小然能活過來，我就答應你的請求，繼續(xù)陪著楚丞直到他死去。”
楚老爺子太過激動，乃至打電話吩咐下屬的時候都在顫抖。
一夜之間，鮫神廟如雨后春筍般在全國各地建造起來。
楚老爺子再來找我報喜，我丟給他一顆珍珠。
“拿去喂給楚丞，他就會蘇醒?！?/p>
男人欣喜若狂，捧著珍珠一瘸一拐。
可他不知道的是，有沒有這顆珍珠楚丞都會醒。
總得回光返照，走完人生最后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