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號的深夜12點
雨下得不大不小,剛好能讓路面泛起一層薄薄的水光。吳明騎著小電驢,在狹窄的巷子里穿行,車輪碾過積水,濺起細小的水花。他左手扶著車把,右手時不時掏出手機看一眼。還在想著剛剛蘇晨的話,想明天的怎么去找他談散伙的事,他確切的希望他別輕易放棄這個小店,他皺了皺眉,把手機塞回兜里。
這條巷子他走了三年,閉著眼睛都能摸出去。兩側是低矮的平房,墻皮剝落,露出斑駁的磚塊。路燈年久失修,只有零星幾盞還亮著,投下昏黃的光暈。吳明的小電驢發(fā)出輕微的嗡嗡聲,車燈照亮前方五六米的路面。
"應該抄近路的。"他自言自語道,看了眼手表——十一點五十。蘇晨應該已經(jīng)到家了。想到這兒,他不由得加快了車速。
巷子盡頭向右拐就是大路,那里燈火通明,車流不息。吳明習慣性地準備轉彎,卻在這時,一個黑影突然從右側的岔路口踉蹌著沖了出來。
"砰——"
撞擊來得猝不及防。吳明感覺車身猛地一震,整個人向前飛去。他的頭部重重磕在路邊的水泥臺階上,發(fā)出一聲悶響。小電驢歪倒在一旁,車輪還在空轉。
阿東今晚喝了半斤白酒。同事升職宴上,他強顏歡笑,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三十八歲了,還是個殯儀館的普通員工,每天和尸體打交道,連個女朋友都沒有。他搖搖晃晃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抄了條近道。
當那個騎電動車的人影出現(xiàn)在眼前時,他的酒意瞬間醒了大半,但身體已經(jīng)不受控制地撞了上去。
"操!"張東跌坐在地上,屁股被硌得生疼。他晃了晃腦袋,看向倒在地上的那個人。"喂,你沒事吧?"
沒有回應。
巷子里安靜得可怕,只有雨水滴落的聲音。張東爬過去,借著微弱的路燈光,看清了那人的臉——二十五歲上下,面色灰白,眼睛半睜著,嘴角有一絲血跡。他的后腦勺下,一攤暗紅色的液體正在雨水中慢慢暈開。
"喂!醒醒!"張東顫抖著推了推那人的肩膀,觸手冰涼。他把手指湊到對方鼻子下——沒有呼吸。
張東的酒徹底醒了。他跌坐回地上,心臟狂跳,耳邊嗡嗡作響。他殺人了。雖然是個意外,但他殺人了。
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流下,分不清是汗水還是雨水。他環(huán)顧四周——沒有監(jiān)控,沒有人影,甚至連個窗戶都沒有。這條破巷子,連流浪狗都不愿意來。
"冷靜,冷靜..."張東深呼吸幾次,強迫自己思考。他是個殯儀館入殮師,每天處理的就是死人。但那些都是有家屬、有死亡證明的正經(jīng)尸體,而眼前這個...
他突然意識到,這是個機會。沒有人看見,沒有監(jiān)控,只要處理得當...
張東看了看表十二點零五分。殯儀館夜班的老李今天請假,由他代班。館里現(xiàn)在只有值班的小王在前臺,而停尸間在后院,單獨一棟樓。
他迅速行動起來。先是檢查了死者的口袋,找到一個錢包,里面有身份證——吳明,25歲,家在外鄉(xiāng)。手機鎖屏是一個擺滿掛件的店鋪,一個溫和的男孩摟著一個靦腆的男孩。張東把手機和錢包塞回死者口袋,只拿走了身份證。
然后他拖起吳明的尸體,艱難地走向巷子深處。他的面包車就停在不遠處,是殯儀館的工作車,后座可以放平。十分鐘后,吳明的尸體被包裹在一張舊毯子里,安靜地躺在車后座上。
張東返回現(xiàn)場,扶起那輛小電驢,推到了巷子盡頭的一個廢棄院子里。雨水會沖刷掉大部分痕跡。他又檢查了一遍地面,確認沒有遺漏什么,才回到車上。
殯儀館的值班室亮著燈。小王正在打瞌睡,聽見門響才抬起頭。
"張哥?這么晚還來?"
"老李讓我來拿點東西。"張東鎮(zhèn)定地說,晃了晃手里的鑰匙,"你繼續(xù)睡吧,我去后面看看。"
停尸間陰冷安靜。張東熟練地打開冰柜,將吳明的尸體放入一個空位。明天他會親自處理這具尸體,偽造一份死亡證明,然后...火化。骨灰可以撒在花園里,沒人會知道。
回到值班室,張東給自己倒了杯熱水,手還在微微發(fā)抖。他想起錢包里那張照片,那個叫吳明的男人笑得那么開心。他有個好兄弟,可能正在家里等他回去。
"只是個意外..."張東喃喃自語,"我不這么做,就得坐牢..."他想起自己年邁的母親,如果他進了監(jiān)獄,誰來照顧她?
第二天一早,張東就開始了他的計劃。他給吳明的尸體做了簡單處理,偽造了一份心肌梗塞的死亡證明,編造了一個假名和假地址。下午,這具尸體就被推進了火化爐。整個過程行云流水,沒人懷疑什么。
事情一已經(jīng)過了半個月,啥動靜也沒有,張東每天都有看報紙的習慣,在報紙上看到一則尋人啟事:吳曉輝,40歲,于本月15日晚失蹤,身穿灰色夾克...如有線索請聯(lián)系...下面附著一張照片,不是那天晚上他撞倒的男人。
張東把報紙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他的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軌,上班、下班、照顧母親。只是他開始失眠,每晚閉上眼睛,就會看到吳明半睜的眼睛,和那灘在雨水中暈開的血。
一個月后的深夜,張東被噩夢驚醒。他夢見吳明站在火化爐前,哭著問他在哪里。他起身去廚房倒水,卻聽見窗外有動靜。拉開窗簾,他看見一個瘦小的身影站在路燈下,一個二十來歲的男孩,正抬頭看著他家的窗戶。
張東的心臟幾乎停跳。他認出了那張臉,吳明。
男孩的眼神直勾勾的,仿佛能穿透玻璃看進他的靈魂。張東猛地拉上窗簾,背靠著墻滑坐在地上,冷汗浸透了睡衣。
"不可能...不可能..."他顫抖著自言自語。
張東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了。他意識到,那個雨夜的錯誤,永遠無法真正抹去。吳明,將會成為他余生揮之不去的噩夢。
已經(jīng)過去一個月了,一切如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