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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澤舟趕回東宮的時候,已經(jīng)是清晨。
天色微亮,遠方露出一抹濃重的寶藍色,府中下人還在熟睡中,一片寧靜。
但隨著步伐逐漸靠近,寢房內(nèi)卻隱隱傳來哽咽哀嗚。
陸澤舟推門而入,見喬月兒哭得梨花帶雨,眼眶濕紅,一副無助破碎的模樣。
“太子哥哥,是不是月兒做錯什么了?你為何要這樣對我?”
陸澤舟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眼眸犀利。
“喬月兒,孤問你,當初孤打碎了玉璽,是你去父皇面前替孤頂?shù)淖飭???/p>
這還是陸澤舟第一次連名帶姓的稱呼她。
喬月兒愣住,停止了啜泣,茫然地眨著淚蒙蒙的雙眼,逐漸露出驚恐的神色。
“孤在問你話,為何不答?”
喬月兒抿著唇,緊張地揪緊裙擺,心中愈發(fā)忐忑。
難道陸澤舟察覺到了?
不應(yīng)該啊......她瞞了兩輩子都沒被發(fā)現(xiàn),怎么會突然露出馬腳?
是宋窈跟他說了什么?還是其他人?
不不不......陸澤舟愛她入骨,前世甚至愿意放棄榮華富貴,與她一同赴死,就算她騙了他,他也不會離開她的!
看到喬月兒神色躲閃,陸澤舟心中了然,一種從未有過的無力感涌上心頭,仿若巨石快要將他壓垮。
捫心自問,陸澤舟之所以選擇喬月兒,就是喜歡她身上那股愿意為他付出性命的沖勁兒。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他原本只當她是奴才。
自從得知她冒著砍頭風(fēng)險也要保全他時,他才漸漸地注意到了這個人。
皇家本就情淡薄,血緣冷淡,陸澤舟生母又走得早,身邊只有攀炎附勢的奴才,體會到的只有捧高踩低,媚上欺下。父皇則性情陰沉不定,沉迷長生,發(fā)起狠來甚至連親兒子都不顧,他的幾個弟弟不就是因觸怒逆鱗被斬首的嗎?
直到喬月兒為他出頭,陸澤舟才體會到鮮有的溫暖,也對她產(chǎn)生了不一樣的情緒。
可現(xiàn)在,有人告訴他一切都是假象!都是謊言!都是喬月兒為了榮華富貴精心策劃的一場騙局!
真正愿意為他付出一切的人其實是宋窈,是曾經(jīng)愛他至深,又被他傷得體無完膚的宋窈!
陸澤舟絕望地閉上眼,心中一片悲涼。
喬月兒可憐兮兮地拽住陸澤舟衣袖,求饒道:“太子哥哥,縱使月兒騙了你,可月兒對你是真心實意的!你我青梅竹馬,相伴十幾載,一起逛燈會,一起下江南,你為我描眉,我為你梳頭......種種恩愛,種種過往,難道你都忘記了嗎?”
她靠過去,伸手用力環(huán)抱住他的腰間,將身子緊緊貼著他的胸膛,眼淚簌簌滾落,浸濕了他大片衣襟。
聽著這些溫柔細語,感受著懷中嬌軟的身軀,陸澤舟卻再沒了絲毫興趣,只剩下厭惡與憤怒。
“混賬!若不是你從中作梗,孤怎么會與宋窈和離?!又怎么會眼睜睜地看著她嫁給一個閹人!”
陸澤舟猛地推開喬月兒,眸中冷得像冰,仿佛在凝視一個將死之人,再不復(fù)曾經(jīng)的寵溺。
喬月兒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忍不住失聲痛哭。
“殿下!你上輩子寧愿為了月兒去死也不愿和宋窈過下去,怎么這輩子就變心了呢?”
陸澤舟眉頭緊蹙,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什么上輩子這輩子,孤聽不懂你在說什么?!?/p>
他抽出手,理了理衣袖,仿佛在掃去什么臟東西,冷冷道:“你鳩占鵲巢,心思歹毒,一只麻雀也望向奔上枝頭變鳳凰?你不配!孤嫌你惡心!念在你伺候多年,孤饒你一命,明日就休了你!”
喬月兒似是丟了魂兒,渾渾噩噩地愣在原地。
她臉色慘白,不明白前還對自己寵愛有加的男人,為何就突然變了卦,連忙找補:“殿下,我們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經(jīng)歷了多少風(fēng)風(fēng)雨雨?你不能這樣對我!”
陸澤舟目露鄙夷,一秒都不想多待,氣得拂袖離去。
他在書房待了整夜,滿腦子都是宋窈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其實很多事情都有跡可循。
比如和離那日他胸腔猶如烈火焚燒,比如今日成親他心不在焉,比如他看到宋窈另嫁人婦時難以忍受的痛苦......
他愛的一直是宋窈,只是中了喬月兒的圈套,神志不清,才遲遲沒看明白自己的心意。
可悲的是,他不僅看不明白自己,也看不明白宋窈,甚至看不明白喬月兒。
她既然能騙自己一次,那是不是意味著她已經(jīng)騙了他無數(shù)次?
懷揣著這個疑問,陸澤舟第二天一早就去找了喬月兒的貼身丫鬟,威逼利誘下得知原來喬月兒母親留下的平安符竟是她自己損壞的。
陸澤舟又找了那個道士,嚴刑逼供下,道士終于坦白了一切。原來當初是喬月兒塞給他一沓銀票,讓他在太子殿下面前胡言亂語,蠱惑他挖了宋將軍的墳......
事情真相擺在眼前,陸澤舟渾身顫抖,好似血液都凝固了。
他沉默著回到東宮,喬月兒見他來找自己,立即喜上心頭,連忙撲過去將人緊緊抱住。
“太子哥哥,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一定會回來找我的!”
可下一秒——
“啪!”
陸澤舟狠狠地甩了她一記大耳光。
這一掌用了十成的力氣,扇得喬月兒眼冒金星,整個人直接向后仰去,腦袋磕在桌角上。
“賤人!你不僅搶占了宋窈的功勞,還屢次在孤面前顛倒是非!”
陸澤舟咬牙切齒,恨不得將她碎尸萬段。
喬月兒怔怔地捂著臉,滿眼震驚。
“太子哥哥,你竟然打我......你竟然打我!我足足等了你兩輩子,你不該這樣對我!”
陸澤舟冷笑一聲。
“來人!把這個胡言亂語的瘋女人拖出去,打入大牢!”
喬月兒臉色慘白,哭嚎著求情。
但直到她被人拖出去好遠,陸澤舟都沒有回應(yīng)過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