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冷秋語站在窗邊,指尖緊緊攥著窗簾的一角,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窗外,巴黎的夜色被霓虹燈切割成碎片,遠(yuǎn)處的埃菲爾鐵塔閃爍著冷光。她盯著樓下的街道,目光鎖定在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上——洛斯言已經(jīng)在那里守了整整三天。
她猛地拉上窗簾,轉(zhuǎn)身時撞到了茶幾,膝蓋傳來一陣鈍痛,卻比不上心臟被攥緊的窒息感。
“他到底想怎樣……”
冷秋語跌坐在沙發(fā)上,雙手捂住臉,指縫間溢出壓抑的喘息。
門鈴?fù)蝗豁懫?,她渾身一顫,幾乎條件反射地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刀尖在燈光下泛著寒光。
“秋語,是我?!?/p>
傅臨淵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低沉而沉穩(wěn)。
她緊繃的神經(jīng)微微松懈,放下刀,赤著腳走到門前,透過貓眼確認(rèn)后才緩緩打開門。
傅臨淵站在門外,手里提著一個藥箱,另一只手拎著一袋新鮮的食材。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長褲,領(lǐng)口微微敞開,露出鎖骨處一道淺淺的疤痕。
“你臉色很差?!?他皺眉,目光落在她蒼白的唇上。
冷秋語側(cè)身讓他進來,關(guān)門時下意識地又瞥了一眼窗外。
“他又來了?” 傅臨淵放下東西,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冷意。
她沒回答,只是沉默地走到沙發(fā)旁坐下,雙手環(huán)抱住自己,像是要抵御某種無形的寒冷。
傅臨淵在她身旁坐下,沒有貿(mào)然靠近,只是輕輕將一杯熱茶推到她面前。
“喝點茶,能安神?!?/p>
茶香氤氳,帶著淡淡的茉莉氣息。冷秋語盯著杯中漂浮的花瓣,突然開口:
“他為什么就是不肯放過我?”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自言自語,卻又帶著刻骨的疲憊。
傅臨淵沉默片刻,目光落在她微微發(fā)抖的手指上。
“有些人,失去后才懂得珍惜?!?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但有些錯,永遠(yuǎn)無法彌補?!?/p>
冷秋語抬起頭,對上他的眼睛。傅臨淵的瞳孔是深邃的褐色,像是能看透她所有的不安和恐懼。
“你不能再住在這里了。” 他突然說道。
冷秋語一怔。
“他既然能找到你的公寓,就說明他已經(jīng)掌握了你的行蹤?!?傅臨淵語氣冷靜,“我那里有安保系統(tǒng),至少能暫時保證你的安全。”
她下意識想拒絕,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確實……無處可去。
“好?!?她最終低聲應(yīng)道。
傅臨淵的公寓位于巴黎第七區(qū)的一棟老式建筑內(nèi),裝修簡約卻處處透著溫暖。
冷秋語站在客廳中央,目光掃過書架上整齊排列的醫(yī)學(xué)書籍,墻上掛著幾幅風(fēng)景油畫,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在地板上鋪開一片金色。
“客房已經(jīng)收拾好了。” 傅臨淵將她的行李放在一旁,“你可以先休息,我去準(zhǔn)備晚餐。”
她點點頭,走進客房,輕輕關(guān)上門。
房間很干凈,床單是淺灰色的,床頭柜上放著一盞小小的夜燈。
她坐在床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被單,突然注意到床頭放著一本書——《創(chuàng)傷與修復(fù)》。
她翻開扉頁,上面有一行手寫的字跡:
“疼痛不會消失,但我們可以學(xué)會與它共存。”
冷秋語盯著那行字,眼眶微微發(fā)熱。
晚餐很簡單,傅臨淵做了奶油蘑菇湯和烤面包,香氣彌漫在餐廳里。
冷秋語小口喝著湯,胃里終于有了久違的暖意。
“你的廚藝很好?!?她輕聲說道。
傅臨淵笑了笑,“以前在國外讀書時學(xué)的,總比天天吃快餐強?!?/p>
她抬頭看他,突然問道:“你為什么會選擇當(dāng)醫(yī)生?”
傅臨淵的動作微微一頓,眼神有一瞬間的恍惚。
“我母親是醫(yī)生?!?他放下勺子,聲音低沉,“她死于一場醫(yī)療事故,主動脈夾層破裂……當(dāng)時她就在手術(shù)臺上,卻沒人能救她?!?/p>
冷秋語怔住。
“后來,我學(xué)了醫(yī)?!?他抬眼看她,目光平靜,“我想救那些……沒人能救的人?!?/p>
他的語氣很淡,卻像一把鈍刀,緩慢而堅定地剖開了冷秋語心底最深的防備。
她低下頭,湯的熱氣模糊了視線。
“我父母……也是醫(yī)生救不了的?!?她輕聲說道,聲音幾乎微不可聞。
傅臨淵沒有接話,只是伸手,輕輕覆在她的手背上。
他的掌心很暖,像是能驅(qū)散她骨子里的寒意。
深夜,冷秋語從噩夢中驚醒,冷汗浸透了睡衣。
她猛地坐起身,大口喘息,耳邊仿佛還能聽到狼群的嚎叫和母親的哭喊。
房門被輕輕叩響。
“秋語?” 傅臨淵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她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
門被推開,傅臨淵站在門口,逆著走廊的燈光,身影修長而挺拔。
“又做噩夢了?” 他走到床邊,沒有開燈,只是借著月光看著她。
冷秋語點點頭,手指緊緊攥著被角。
傅臨淵沉默片刻,突然在她床邊坐下,伸手輕輕拭去她額角的冷汗。
“睡吧。” 他低聲說道,“我就在這里。”
他的聲音像是一劑鎮(zhèn)靜劑,讓冷秋語狂跳的心臟漸漸平復(fù)。
她緩緩躺下,傅臨淵替她掖好被角,手指不經(jīng)意地拂過她的發(fā)絲。
“傅臨淵……” 她突然開口。
“嗯?”
“謝謝你?!?/p>
他頓了頓,唇角微微揚起。
“睡吧,秋語。” 他輕聲說道,“天快亮了。”
窗外,巴黎的夜空漸漸泛起微光,新的一天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