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褪色的廚房燈林墨第一次意識到蘇晚可能真的要離開,
是在她把那盆薄荷扔出去的時候。彼時他剛結束一場跨國會議,
推開家門時正聽見陶瓷碎裂的聲響。玄關處散落著泥土和枝葉,
那盆蘇晚養(yǎng)了三年的薄荷躺在碎片中央,像一攤被揉碎的春天。"你干什么?"他皺眉,
公文包隨手扔在沙發(fā)上。意大利手工皮鞋踩過泥土,留下清晰的印子。蘇晚站在廚房門口,
身上還系著他送的那條香檳色圍裙。她總是這樣,即便心灰意冷,也維持著最后一絲體面。
燈光落在她肩上,把棉布裙的褶皺照得發(fā)白,像舊照片里褪色的風景。"它爛根了。
"她彎腰去撿碎片,指尖被瓷片劃破,滲出血珠,"養(yǎng)不活的東西,留著礙眼。
"林墨這才注意到她手腕上的淤青。青紫色的痕蜿蜒如蛇,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刺眼。
他想起三天前她在樓梯間摔倒的事,當時他正忙著和客戶通話,
只不耐煩地說了句"怎么這么不小心",就匆匆下樓了。"手怎么弄的?"他走過去,
想抓住她的手腕。蘇晚卻像觸電般縮回手,轉身走進廚房。水龍頭嘩啦啦地響,
她把手指伸到水下沖洗,水流掩蓋了細微的抽氣聲。"沒事,切菜劃到了。"林墨站在原地,
看著她的背影。記憶里的蘇晚總是笑著的,眼睛彎成月牙,會踮起腳尖幫他整理領帶,
會在他晚歸時留一盞暖黃的燈。而眼前這個女人,背脊挺得筆直,像一株被風霜打透的蘆葦,
看似堅韌,實則輕輕一折就會斷。餐桌上擺著三道菜,都是他愛吃的。番茄牛腩燉得酥爛,
清蒸鱸魚淋著熱油,連青椒炒肉都切得大小均勻。但菜已經(jīng)涼了,
水蒸氣在保鮮膜下凝結成水珠,順著碗沿滑下,像無聲的淚。"我在外面吃過了。
"林墨脫下西裝外套,隨手扔在餐椅上。昂貴的面料皺成一團,如同蘇晚此刻的心情。
蘇晚沒說話,默默地把菜收進冰箱。她的動作很輕,仿佛怕驚擾了什么。
櫥柜門關上時發(fā)出"咔噠"一聲,在寂靜的廚房里顯得格外清晰。"公司最近很忙,
"林墨試圖解釋,"下周陪你去挑個包,當補償。"這是他慣用的方式,
用物質填補情感的空缺,就像用昂貴的瓷磚掩蓋漏水的地基。蘇晚背對著他,
聲音輕得像風:"林墨,我們離婚吧。"空氣瞬間凝固。冰箱的嗡鳴聲突然放大,
像某種巨大的嘲諷。林墨愣住了,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在他的認知里,
蘇晚永遠是那個站在原地等他的人,無論他走多遠,飛多高,回頭總能看見她的笑。
"你說什么?"他走過去,想扳過她的肩膀,卻被她避開。"我說,我們離婚吧。
"蘇晚轉過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憤怒,沒有悲傷,只有一種近乎死寂的平靜。
這種平靜比任何激烈的爭吵都讓他心慌。"就因為我忘了你的生日?"林墨皺緊眉,"蘇晚,
你能不能成熟一點?我每天處理那么多事,難免有疏忽......""不是因為生日。
"蘇晚打斷他,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這三年來,你忘了我的生日,
忘了我們的結婚紀念日,忘了我對芒果過敏,忘了我害怕打雷。是因為你永遠在說'下次',
卻從來沒有'這次'。"她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敲在林墨心上。他想反駁,
卻發(fā)現(xiàn)那些被他忽視的細節(jié),像散落的拼圖,
此刻在他眼前拼成完整的畫面:蘇晚在生日蛋糕前枯坐的夜晚,
她在結婚紀念日默默收起的禮物,她看見芒果布丁時瞬間蒼白的臉,以及每個雷雨天,
她縮在沙發(fā)角落,卻不敢給他打電話的樣子。"那盆薄荷,"蘇晚的目光落回地上的碎片,
"是我們第一次約會時你送的。你說看我總對著電腦,養(yǎng)盆薄荷能提神。其實我知道,
你是順手從花店門口拿的。"林墨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他確實不記得了。
在他的記憶里,那次約會不過是眾多商業(yè)應酬中的一個插曲,而那盆薄荷,
不過是隨手拿起的贈品。"它爛根了,"蘇晚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撿起一片葉子,
"就像我們的感情。從一開始,就沒扎對地方。"廚房的燈突然閃爍了一下,
發(fā)出"滋啦"的聲響。那盞暖黃色的吊燈是蘇晚親手選的,她說這樣做飯時會有家的感覺。
此刻燈光忽明忽暗,映著她蒼白的臉,也映著林墨突然慌亂的眼神。"我累了,林墨。
"蘇晚站起身,將薄荷的殘枝扔進垃圾桶,"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她走進臥室,
關上門的聲音很輕,卻像在林墨心上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客廳里只剩下他一個人,
站在狼藉的玄關,聞著空氣中殘留的薄荷清香,那味道淡得幾乎消失,
如同他即將失去的一切。第二章 空蕩的衣柜離婚協(xié)議放在書房的紅木桌上,
像一份冰冷的判決書。林墨盯著"蘇晚"兩個字,筆尖在"林墨"的位置懸了很久,
遲遲落不下去。陽光透過百葉窗,在紙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想起第一次帶蘇晚回家時,
她興奮地在書房里轉圈,說以后要在這里放一個大大的書架,
擺滿他愛看的書和她喜歡的繪本。如今書架是有了,卻只放著他的商業(yè)書籍和獎杯,
她的繪本,一本都沒有。手機在桌上震動,是助理發(fā)來的行程表。下午三點,
和許氏集團的千金許薇談合作。許薇,那個總是穿著香奈兒套裝,笑容得體的女人,
最近總是出現(xiàn)在他的生活里。他曾以為蘇晚的溫順是理所當然,直到遇見許薇的強勢,
才發(fā)現(xiàn)自己潛意識里享受著被需要的感覺。但此刻,想起許薇遞過來的咖啡永遠是美式,
而蘇晚知道他喜歡加兩勺糖和牛奶;想起許薇談論的永遠是股市和樓盤,
而蘇晚會興奮地告訴他樓下的梔子花開了......那些被他忽視的細節(jié),
突然像潮水般涌來,讓他窒息。他抓起協(xié)議,沖出書房。臥室里,蘇晚正在收拾行李。
她的動作很利落,疊好的衣服整齊地放進箱子,仿佛在整理一段早已過期的記憶。衣柜里,
屬于她的那一半已經(jīng)空了,只剩下幾個孤零零的衣架,在風中輕輕搖晃。
"能不能再考慮一下?"林墨的聲音有些沙啞。他從未想過,那個說要永遠陪著他的女人,
真的會離開。蘇晚沒有回頭,繼續(xù)疊著一條淺藍色的連衣裙。那是他去年送她的生日禮物,
她只穿過一次,說顏色太亮,不適合她?,F(xiàn)在想來,是他從未真正了解過她喜歡什么。
"林墨,"她終于開口,聲音平靜無波,"你知道嗎?上周我去醫(yī)院,醫(yī)生說我長期焦慮,
已經(jīng)有些抑郁傾向了。"林墨猛地抬頭,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為什么不告訴我?
""告訴你有用嗎?"蘇晚轉過身,手里還拿著那件連衣裙,
"你會推掉重要的會議陪我去復查嗎?你會放下手頭的工作聽我傾訴嗎?
你只會說'別胡思亂想',然后轉身去接許薇的電話。"許薇的名字像一根針,
刺破了林墨最后的偽裝。他想起那天在公司樓下,許薇親昵地挽著他的胳膊,
恰好被來送文件的蘇晚看見。她當時的表情,是他從未見過的陌生和疏離。
"我和許薇只是工作關系。"他試圖解釋,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如此蒼白無力。
"是不是工作關系,已經(jīng)不重要了。"蘇晚將連衣裙放進箱子,"重要的是,和你在一起,
我感覺不到任何溫度。就像冬天里穿一件漂亮卻單薄的外套,看起來光鮮,其實冷得刺骨。
"她拉上行李箱的拉鏈,發(fā)出"咔嚓"一聲脆響。那聲音像一個句點,
結束了他們五年的婚姻。"我搬去客房住,"林墨突然說,"主臥留給你,
等你想通了......""不用了。"蘇晚打斷他,"這套房子是你婚前財產(chǎn),
我會盡快搬走。"她頓了頓,從包里拿出一串鑰匙,放在床頭柜上,"這是家里的鑰匙,
還有你辦公室抽屜的備用鑰匙。你以后......好好照顧自己。
"那串鑰匙上還掛著一個小小的熊貓玩偶,是他們第一次去迪士尼時買的。
蘇晚說熊貓看起來笨笨的,像他。當時他還嫌棄地說幼稚,現(xiàn)在看著那個褪色的玩偶,
只覺得心口一陣刺痛。蘇晚拖著行李箱走到門口,手放在門把手上,卻遲遲沒有轉動。
林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期待著她能回頭,能像以前一樣,對他露出一個原諒的微笑。
然而,她只是輕輕說了一句:"林墨,以后別再讓愛你的人等太久。"然后,門被推開,
又輕輕關上??蛷d里只剩下林墨一個人。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照亮了空氣中飛舞的塵埃。他走到床頭柜前,拿起那串鑰匙,熊貓玩偶在指尖晃動,
像一個無聲的嘲諷。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個住了五年的家,原來這么空。
蘇晚的氣息還殘留在空氣中,淡淡的,像她常用的櫻花味洗發(fā)水,
但很快就會被窗外的風帶走。書房里的離婚協(xié)議還攤在桌上,
"蘇晚"兩個字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眼。林墨拿起筆,指尖顫抖著,
終于在"林墨"的位置落下。墨水滲入紙張,像一滴無法挽回的眼淚。
第三章 消失的痕跡蘇晚搬走后的第三天,林墨第一次走進了客房。
這里曾是她的"秘密基地",她說要在這里畫畫、寫日記,享受一個人的時光。
他以前總是嘲笑她矯情,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她只是需要一個不被他打擾的角落。房間很小,
卻收拾得井井有條。書桌上放著畫架,上面還停著未完成的畫——是樓下的那棵銀杏樹,
金黃的葉子在畫布上綻放,像一片凝固的秋天。旁邊的筆筒里插著幾支畫筆,
其中一支的毛已經(jīng)炸開,是她常用的那支。林墨拿起畫筆,指尖觸碰到粗糙的筆桿,
仿佛還能感受到她的溫度。桌上的日記本攤開著,停在最后一頁。他猶豫了很久,
最終還是翻開了。"第731天:他又忘了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沒關系,
我做了他愛吃的蛋糕,等他回來??墒堑鹊搅璩恳稽c,他還是沒有回來。蛋糕壞了,
就像我的心。""第856天:今天下雨了,我最怕打雷。給他打電話,他說在開會。
掛了電話,我抱著枕頭縮在沙發(fā)上,突然覺得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