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那年我考上名校,被媒體稱為“寒門貴女”。親生父母循著報道找到我,
將我接回奢華莊園??晌遗既话l(fā)現(xiàn),母親左臂沒有那道童年留下的月牙形傷疤。
父親書房暗格里藏著我生母的日記:“管家夫婦眼神可怕?!碑旔B(yǎng)父母笑著遞來牛奶時,
我按下錄音筆: “爸媽,當年你們在牛奶里下毒時,手抖了嗎?”十八歲那年的盛夏,
我的名字像滾燙的烙印,被無數(shù)媒體反復捶打——林晚,“寒門貴女”,
從破舊筒子樓直通頂級學府的孤勇者。閃光燈晃得人眼暈,話筒幾乎戳進嘴里,
那些關于“堅韌”、“奇跡”的贊美詞,像一層層金粉,涂抹在我布滿裂痕的過往上。
我努力維持著得體的微笑,心底卻是一片冰封的荒原,那荒原深處,
是兩張模糊了太久的臉孔,我的親生父母。直到那輛純黑、線條冷硬如刀的轎車,
悄無聲息地滑入記者圈外。車門打開,下來一對衣著考究、氣質卓然的夫婦。
女人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那雙眼睛瞬間蓄滿了淚水,直直望向我,嘴唇顫抖著,
無聲地喚:“囡囡……”男人則緊抿著唇,目光沉沉,
帶著一種失而復得的巨大震動與沉重愧疚。他們的悲傷與狂喜如此真實,
瞬間擊潰了我所有偽裝的平靜。血濃于水的直覺像一道閃電劈開迷霧,是他們!
我的親生父母!我跌跌撞撞撲進那個帶著昂貴香水與陌生煙草氣息的懷抱,泣不成聲。
媒體瘋了。鎂光燈瘋狂閃爍,將這戲劇性的“骨肉重逢”渲染成最完美的頭條。
我的人生劇本,仿佛一夜之間從苦情劇切換到了頂級豪門劇。車子載著我駛離破敗的街區(qū),
穿過綠意森森的郊區(qū),最終停在一座龐大得近乎沉默的莊園前。厚重的雕花鐵門無聲滑開,
露出里面修剪得一絲不茍的草坪、肅立的羅馬柱噴泉,
以及那座如同巨大沉默獸類蟄伏的灰白色主樓——沈宅。我的“家”。
管家沈明軒和他的妻子周雅琴,也就是我法律意義上的養(yǎng)父母,
早已恭敬地侍立在大廳門廊下。沈明軒微微躬身,一絲不茍:“歡迎回家,大小姐。
”他的聲音平穩(wěn),聽不出情緒。周雅琴則快步上前,臉上堆疊著過于殷切的笑容,
伸手想替我拿背包,指尖卻帶著一種不易察覺的僵硬冰涼:“晚晚,總算回來了!
房間都給你收拾好了,都是你喜歡的顏色!”她的目光掃過我的臉,
帶著一種深切的、近乎貪婪的審視。我本能地縮了縮手,那份冰涼的觸感,像蛇的信子,
在心頭留下一點黏膩的不適。莊園很大,也很空。我的房間在二樓盡頭,
奢華得像公主的牢籠。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園,美得不真實。
最初的眩暈和不安被一種更強烈的渴望取代——我想了解他們,我真正的父母。
我近乎貪婪地捕捉著關于他們的一切痕跡:書房里父親翻閱過的厚重典籍,
空氣里殘留的雪茄味;母親梳妝臺上那些精美的琺瑯首飾盒,
遺留的某種清雅花香……每一絲氣息,每一個物件,都讓我感到一種遲來的、酸楚的歸屬感。
然而,這種歸屬感在幾天后的一次意外中,裂開了一道猙獰的縫隙。那天午后,
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猛烈敲打著玻璃窗。周雅琴親自端著一碟剛烤好的杏仁餅干進來,
溫聲勸我嘗嘗。她穿著件真絲家居服,袖口有些松散。
當她俯身將碟子放在我面前的茶幾上時,左臂的袖子不經(jīng)意地滑落了一截。
一道猙獰的、蜈蚣般的縫合疤痕,清晰地橫亙在她白皙的小臂外側。時間仿佛瞬間凝固。
血液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凈凈,只留下徹骨的寒意。
我的視線死死釘在那道疤痕上,耳邊轟鳴著兒時那個混亂夜晚的尖叫、消毒水刺鼻的氣味,
母親壓抑著痛楚、卻依然溫柔安撫我的聲音:“囡囡不怕……媽媽不小心被碎玻璃劃了一下,
留個小月牙……不疼的……” 那道疤,是月牙形的!在母親右臂外側!絕不是左臂,
更不是眼前這條丑陋筆直的縫合痕跡!我猛地抬起頭,撞進周雅琴驟然警覺的眼中。
她飛快地拉下袖子,臉上那溫婉的笑容像一張精心描繪的面具,瞬間繃緊了,
眼底閃過一絲猝不及防的、冰冷的慌亂?!霸趺戳送硗恚磕樕@么白?”她的聲音依舊柔和,
卻像裹著糖霜的針?!皼]……沒什么,”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
“有點……冷?!蔽冶Ьo了雙臂,指甲深深掐進肉里,用疼痛強迫自己冷靜。
那道陌生的疤痕,像一把冰冷的鑰匙,瞬間打開了記憶深處某個塵封的角落。我清晰地記起,
很久以前,母親似乎曾無意間提及,父親的書房里有她藏下的小秘密。當時年幼,
只當是游戲。此刻,這模糊的記憶卻如同驚雷炸響。深夜。整座沈宅沉入死寂,
只有窗外雨點敲打樹葉的沙沙聲,像是某種不祥的低語。我赤著腳,像幽靈一樣溜出房間,
冰冷的木質地板透過腳心直刺骨髓。走廊盡頭,父親(沈明軒)的書房門緊閉著。
我屏住呼吸,輕輕轉動黃銅門把——沒鎖!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我閃身進去,
反手將門虛掩,不敢開燈,只借著窗外偶爾劃過的慘白閃電,勉強辨認著巨大書柜的輪廓。
母親的話在腦海中盤旋:“…最下面一層,
靠右邊…那塊活動的木板后面…” 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手指顫抖著摸索。
指尖觸到一絲微不可查的縫隙!用力一摳,一塊深色的木板無聲地滑開,
露出一個狹窄的暗格。里面靜靜躺著一本蒙塵的、深藍色絨布封面的硬殼日記本。
閃電再次撕裂夜幕。借著那轉瞬即逝的慘白光芒,我翻開日記本。熟悉的、娟秀流暢的字跡,
是母親的!日期停留在她離世前不到一周。那些字句,此刻讀來,字字泣血,
句句驚心:“…不安感越來越重。沈(明軒)看囡囡的眼神,
不對勁…那絕不是對一個失去父母孩子的憐憫?!薄啊徘俳裉煊痔嶙h讓囡囡去寄宿學校,
語氣那么急迫…我拒絕了,她眼神瞬間冷得像冰…”“…他們好像在翻找什么…保險柜鑰匙?
還是…那份修改過的遺囑草稿?明輝(父親的名字)說不能再拖了,要盡快處理…處理什么?
”“…恐懼攫住了我。晚上牛奶的味道…有點怪。雅琴親自端來的,她笑得…好可怕。
直覺告訴我,不能再喝了。倒掉了半杯。明天必須和明輝攤牌,帶囡囡走!立刻!馬上!
”最后一行字,筆跡異常凌亂,帶著一種瀕死的絕望,深深刺入我的眼底:“是他們!
管家夫婦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他們要…”字跡在這里戛然而止,
一個巨大的墨點暈染開來,仿佛凝固的、絕望的血。日記本從我冰冷顫抖的手中滑落,
重重砸在地毯上,發(fā)出一聲沉悶的鈍響。不是意外!從來都不是!是謀殺!
精心策劃的、由這對披著人皮的豺狼實施的謀殺!他們殺害了我的父母,
竊取了他們的身份、財富、人生!而我,他們唯一的血脈,
竟被他們以“仁慈”的名義養(yǎng)在身邊,像一個隨時可能引爆他們罪惡的活體證據(jù)!
巨大的憤怒和滅頂?shù)谋瘋缤[般將我吞沒,胃里翻江倒海,幾乎要嘔吐出來。
冰冷的恨意,像藤蔓一樣瞬間纏繞住心臟,勒得我無法呼吸。就在這時,
書房厚重的門被無聲地推開一道縫隙。
昏黃走廊燈光勾勒出兩個緊貼在一起的、鬼魅般的剪影。沈明軒和周雅琴。他們站在那里,
像兩尊冰冷的石像,目光沉沉地穿透黑暗,精準地釘在我身上,
釘在我腳邊那本攤開的、致命的日記本上。空氣瞬間凍結,只剩下窗外永無止境的雨聲,
和他們緩慢、沉重、如同喪鐘敲響般的腳步聲?!巴硗恚?周雅琴的聲音在死寂中響起,
依舊是那種刻意放軟的腔調,卻像浸透了毒液的絲綢,
每一個音節(jié)都透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陰冷,“這么晚了,在找什么呀?
” 她臉上甚至還掛著那副虛假的、擔憂的面具,只是那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
閃爍著毫不掩飾的、豺狼般的兇光。沈明軒緊隨其后,高大的身影堵在門口,
徹底封死了退路。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陰沉,眼神銳利如刀,
刮過我的臉,落在地上的日記本上??諝饪嚲o得像一張拉到極限的弓弦,
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殺意。心臟在肋骨下瘋狂撞擊,幾乎要破膛而出。
冰冷的恐懼沿著脊椎一路爬升,但更洶涌的,是那焚毀一切的恨意!就是他們!
用毒藥、用欺騙、用這十幾年虛偽的“養(yǎng)育”,謀殺了我的至親,竊取了我的人生!
我強迫自己深深地、無聲地吸了一口氣,指甲狠狠掐進掌心,尖銳的疼痛刺穿了眩暈,
帶來一絲扭曲的清明。不能慌!絕不能!我猛地抬起頭,迎上他們毒蛇般的目光,
臉上卻奇跡般地擠出一個近乎虛脫、帶著巨大震驚和茫然的表情,聲音帶著哭腔,
劇烈地顫抖:“爸…媽…這…這是什么?這上面寫的…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