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電波流淌著《月光奏鳴曲》,蘇念念出最后一封聽眾來信時,導播間的空氣驟然凝固。
“蘇念,明早7:02分,你會在梧桐街轉角咖啡店買美式,加雙份奶。中午12:15分,
你會收到一份寄錯的快遞,發(fā)件人叫‘周臨’。晚上11:30分,
你洗澡時會發(fā)現浴室鏡面起霧后留下的那個小小指紋心形…”信紙從蘇念指間滑落。
那枚心形,是她昨晚洗澡后一時興起畫在鏡子上的,除了她自己,無人知曉。
午夜零點的鐘聲在城市的某個角落沉悶地敲響,宣告著白晝的喧囂徹底退潮。
城市電臺的調頻波段里,流淌著貝多芬《月光奏鳴曲》第一樂章那如泣如訴的鋼琴旋律,
為無數失眠的靈魂提供著短暫的避風港。直播間里,柔和的暖光籠罩著主播蘇念。
她穿著一件質感柔軟的米白色高領羊絨衫,微卷的長發(fā)松松挽在腦后,露出線條優(yōu)美的脖頸。
面前的麥克風亮著微弱的紅光,像一只沉默的眼睛?!案兄x‘夜航船’分享的這首《月光》,
很美,也很適合此刻沉靜的心境?!碧K念的聲音透過電波傳出去,
帶著一種特有的、能撫平焦慮的柔和磁性,像溫熱的絲綢滑過耳畔,“節(jié)目的最后,
讓我們來聽聽今晚的最后一封聽眾來信。
這位署名‘影子’的朋友寫道……”她的目光落在打印出來的信件內容上,
嘴角習慣性地保持著職業(yè)化的微笑,開始用她特有的、能讓人靜下心來的語調朗讀:“蘇念,
深夜的陪伴總能讓人心安。希望我的分享不會讓你困擾。只是想告訴你,明天,7月12日,
會是晴朗溫暖的一天。早上7:02分,
你會在梧桐街轉角那家‘時光印記’咖啡店買一杯熱美式,并且要求加雙份的奶,對嗎?
那家店的咖啡豆確實有獨特的焦糖香。”蘇念的聲音平穩(wěn)依舊,
但握著信紙邊緣的指尖幾不可察地收緊了半分。梧桐街轉角咖啡店?加雙份奶?
這是她雷打不動的習慣,但……一個聽眾怎么會知道得如此精確?連時間都具體到分鐘?
她壓下心頭瞬間掠過的那一絲怪異感,繼續(xù)念下去:“中午12:15分,
你會在公寓前臺收到一份寄錯的快遞包裹。發(fā)件人欄寫著一個陌生的名字——‘周臨’。
那其實是一套你從未訂購過的專業(yè)錄音設備配件,不必驚訝,簽收就好?!敝芘R?
陌生的名字?寄錯的錄音設備配件?蘇念的眉頭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她最近確實在研究升級錄音設備,但這屬于極其私人的計劃,
從未在節(jié)目或社交平臺上透露過。一股冰冷的寒意悄然爬上她的脊背。導播間玻璃墻外,
一直低頭操作臺面的導播小王也抬起了頭,臉上帶著明顯的錯愕,目光穿過玻璃,
詢問地看向蘇念。蘇念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保持鎮(zhèn)定,目光移向信件的最后一段。
當看清那幾行字時,她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凍結!“最后,夜深了,注意休息。
晚上11:30分,當你結束一天疲憊,在溫暖的淋浴水流下放松時,
請看一眼浴室那面被水汽覆蓋的鏡子。在它重新變得清晰之前,右上角靠近燈罩的位置,
是不是有一個小小的、用指尖畫下的心形水痕?那是昨晚你洗完澡后,一時興起留下的印記,
像不像一顆藏在霧氣里的、只屬于你自己的秘密糖果?晚安,蘇念。愿你有個甜美的夢。
—— 你的影子。”啪嗒。打印著信件的A4紙從蘇念驟然失力的指間滑落,
輕飄飄地掉在控制臺上,發(fā)出細微卻足以驚心動魄的聲響。導播間里,
《月光》的余韻還在流淌,空氣卻仿佛凝固成了堅冰。浴室鏡子上!那個心形!
那個她昨晚洗完澡,心情莫名愉悅時,
隨手用指尖在氤氳水汽上畫下的、轉瞬即逝的小小圖案!除了她自己,
絕不可能有第二個人知道!連她最好的閨蜜都不知道她昨晚洗過澡的具體時間!
更遑論那個隱秘的、只存在了不到一分鐘的心形!一股刺骨的寒意從腳底板瞬間竄上頭頂,
讓她頭皮發(fā)麻!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她的心臟,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猛地抬頭看向導播間外的監(jiān)控屏幕墻,
各關鍵區(qū)域的實時畫面——空蕩的走廊、緊閉的電梯、只有保安在打盹的前臺……一切如常,
沒有任何異常人影?!澳睢罱??”導播小王推開隔音門,探進頭來,聲音帶著驚疑不定,
“那封信……怎么回事?惡作劇嗎?”惡作劇?蘇念臉色煞白,嘴唇微微顫抖著,指尖冰涼。
她緩緩搖頭,目光死死盯著那張飄落的信紙,
仿佛那上面附著看不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幽靈。
“他……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她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無法掩飾的驚懼,
在鏡子上畫了什么……他都知道……”1 午夜驚魂城市的霓虹在車窗外流淌成模糊的光帶。
蘇念坐在出租車后座,緊緊抱著自己的單肩包,仿佛那是唯一的盾牌。
深夜的涼意透過車窗縫隙鉆進來,卻無法冷卻她心頭翻涌的驚濤駭浪。
電臺大樓那令人窒息的冰冷感似乎還纏繞著她,那封信上每一個精確到可怕的細節(jié),
都像冰冷的針,反復刺穿著她的神經。
店、加雙份奶的美式、寄錯的快遞、發(fā)件人周臨、浴室鏡子上轉瞬即逝的心形……“影子”。
這個名字如同跗骨之蛆,帶著陰冷的粘膩感。他是誰?他怎么能對她的生活了如指掌,
精確到分鐘和私密到極點的細節(jié)?無處不在的監(jiān)控?在她的公寓里……裝了攝像頭?
這個念頭讓她胃部一陣痙攣,幾乎要吐出來。出租車在“云棲公寓”樓下停穩(wěn)。
蘇念幾乎是逃也似的沖下車,刷卡、沖進電梯、按下17樓的按鍵。金屬轎廂平穩(wěn)上升,
鏡面墻壁映出她蒼白失魂的臉。她死死盯著跳動的數字,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如同密集的鼓點。17樓到了。電梯門緩緩滑開,外面是熟悉的、鋪著淺灰色地毯的走廊,
寂靜無聲。她走到1703門口,手指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拿出鑰匙,插進鎖孔,轉動。
咔噠。門開了。玄關感應燈自動亮起,暖黃色的光線灑落。蘇念沒有立刻進去。她站在門口,
像一尊凝固的雕像,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一寸寸地掃視著玄關內的一切。
米白色的換鞋凳端正地擺放在老位置。旁邊鞋柜上,三雙常穿的鞋子整齊擺放,鞋尖朝外。
墻上掛著的鑰匙掛鉤,掛著她的門禁卡和車鑰匙。一切看起來……井然有序,
和她今早離開時一模一樣。難道……真的是自己嚇自己?
是某個技術高超的黑客入侵了公共攝像頭或者她的手機?那鏡子上私密的心形又怎么解釋?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邁步走進玄關,反手輕輕關上門,落鎖。
咔噠的落鎖聲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帶來一絲微弱的安全感。她換好拖鞋,
沒有開客廳的大燈,借著玄關和廚房方向透來的微弱光線,小心翼翼地走向客廳。
枕擺放的角度、搭在扶手上的薄毯褶皺、茶幾上那本看到一半倒扣著的書……似乎沒有異常。
她走向臥室。推開門,里面一片黑暗。她摸索著按下門邊的開關。啪。柔和的床頭燈光亮起。
床上,淺藍色的條紋床單鋪得平平整整,一絲褶皺都沒有。
枕頭的凹陷也和她今早離開時的位置吻合。她走向梳妝臺。上面瓶瓶罐罐的護膚品、化妝品,
按照她習慣的高低順序排列著,分毫不差。她常用的那支口紅,蓋子朝下,
放在最順手的位置。難道……真的是自己過度緊張了?蘇念緊繃的神經稍稍松懈了一點點。
她走到窗邊,習慣性地想拉開窗簾看一眼外面的夜色,手剛觸碰到窗簾——嗡!
她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一股電流般的寒意再次竄遍全身!不對!梳妝臺!她的梳妝鏡!
那面橢圓形的梳妝鏡,邊緣鑲嵌著復古的銅框。她記得清清楚楚,今天早上出門前,
她對著鏡子涂口紅時,因為匆忙,不小心把一滴粉底液濺在了鏡框左下角靠近桌面的位置!
很小一滴,淺米色,當時她急著出門,想著晚上回來再擦掉,所以沒有處理。而現在!
那面鏡框左下角,靠近桌面的位置,干干凈凈!別說粉底液污漬,連一絲灰塵都沒有!
銅框光潔如新,在燈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光澤!有人進來過!有人在她不在家的時候,
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她的私人空間!這個人不僅進來了,還極其謹慎、極其變態(tài)地,
將她所有物品都一絲不茍地、按照她原有的習慣擺放整齊!
甚至……擦掉了她不小心留下的、極其微小的生活痕跡!
這比翻箱倒柜、一片狼藉更令人毛骨悚然!這是一種無聲的宣告,一種近乎炫耀的掌控!
它在說:看,我在這里,如入無人之境。我看得到你的一切,包括你最微小的疏忽。
我不僅能進來,還能讓你絲毫察覺不到我來過,
除了……我故意讓你發(fā)現的這一點點“破綻”。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
瞬間將蘇念吞沒!她踉蹌著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
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她猛地環(huán)顧四周,這個她居住了三年、無比熟悉的公寓,
此刻仿佛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透明的牢籠,每一個角落都隱藏著無數雙窺視的眼睛!
就在這時——叮咚!清脆的門鈴聲,在死寂的深夜里驟然響起!如同平地驚雷,
狠狠砸在蘇念緊繃到極致的神經上!2 影子現身門鈴聲如同鬼魅的催命符,
在寂靜的深夜里反復回蕩,每一聲都狠狠敲在蘇念的心尖上,讓她幾乎魂飛魄散!
她像受驚的兔子猛地蜷縮起來,后背死死抵住冰冷的墻壁,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
幾乎要破膛而出!是誰?!那個“影子”?!他找上門來了?!鈴聲固執(zhí)地響了第三遍,
終于停歇。門外重歸死寂,靜得能聽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轟鳴。蘇念大口喘息著,
冷汗浸透了單薄的羊絨衫,黏膩冰冷地貼在皮膚上。她強迫自己冷靜,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用尖銳的疼痛喚回一絲理智。不能慌!報警?可證據呢?一封詭異的聽眾來信?
鏡框上一滴消失的粉底液?警察會信嗎?她屏住呼吸,赤著腳,像貓一樣無聲地挪到門邊。
公寓門是厚重的實木門,沒有貓眼,只有門板下方一個不起眼的、用于通風的小百葉窗格。
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屏住呼吸,將眼睛湊近那狹窄的縫隙。
走廊感應燈的光線從百葉窗格透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縫隙的視野極其有限,
只能看到門口一小塊地墊的邊緣和……一雙鞋。
一雙男式的、深棕色的、擦得一塵不染的系帶皮鞋,規(guī)規(guī)矩矩地放在她家門外左側的地墊上。
不是快遞員或外賣員常穿的鞋子。這雙鞋透著一種刻板、一絲不茍的氣息。腳步聲響起,
很輕,由近及遠,似乎是門外的人等不到回應,轉身離開了。蘇念癱軟在地,后背全是冷汗。
不是“影子”?那是誰?她突然想起那封可怕的信里提到的——“中午12:15分,
你會在公寓前臺收到一份寄錯的快遞包裹。發(fā)件人欄寫著一個陌生的名字——‘周臨’。
”周臨!她猛地爬起來,心臟還在狂跳,卻多了一絲急迫。她沖到客廳,
抓起放在茶幾上的手機,手指顫抖著解鎖屏幕。時間顯示:00:47。
她點開通用的快遞查詢APP,輸入自己的手機號和公寓地址。加載圈轉動了幾秒,
一條最新的物流信息跳了出來!
發(fā)件人:周臨 收件人:蘇念 物品備注:專業(yè)錄音設備配件(電容麥克風防震架*1)轟!
蘇念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椎直沖天靈蓋!12:18分簽收!發(fā)件人周臨!
物品是電容麥克風防震架!時間、名字、物品類型……全部吻合!分毫不差!
那封信的預言……應驗了!那個“影子”,不僅知道她過去最私密的舉動(浴室心形),
還精準預測了未來必然發(fā)生的事情!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她未來幾天的生活,
在那個“影子”眼中,如同寫在劇本上一樣清晰可預見?
還是意味著……他擁有操控她生活的可怕能力?!巨大的恐懼和一種被徹底掌控的無力感,
像冰冷的鐵箍,緊緊勒住了她的心臟,讓她幾乎窒息。她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手機屏幕的光映著她慘白失魂的臉。就在這時,
手機屏幕頂端突然彈出一條新郵件的通知提示!
發(fā)件人:未知 主題:期待見面蘇念的手指像被燙到一般猛地一縮!她盯著那個主題,
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撞碎肋骨。她用盡全身力氣,顫抖著點開了那封郵件。
郵件內容只有一行字,沒有稱呼,沒有落款,
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熟稔和不容置疑的壓迫感:“蘇念,三天后,午夜零點,
《月光》結束時,我會在直播間外的走廊等你。請為我留一首歌的時間。你的聲音,
是我唯一的解藥。 —— 影子”三天后!午夜零點!直播間外的走廊!
他不僅預告了時間地點,還指定了情境——《月光》結束時!這封郵件不再是預言,
而是赤裸裸的、帶著強烈控制欲和占有欲的“見面通知”!像一張無形的網,
精準地罩向了她!蘇念再也無法抑制內心的恐慌,她蜷縮在地板上,將臉深深埋進膝蓋,
身體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報警!必須報警!可是……證據呢?幾封郵件?
一封預測準確的聽眾來信?消失的粉底液?警察會相信一個“鐘情妄想”的推測嗎?
她會不會被當成過度敏感的被害妄想癥?
就在絕望和無助如同冰冷海水般即將將她徹底淹沒時,
她的目光無意識地掃過手機屏幕上那條快遞簽收信息。發(fā)件人:周臨。一個名字。
一個在預言中出現的、寄錯了快遞的陌生名字。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一個孤注一擲的念頭在蘇念混亂的腦海中閃現:找到這個周臨!不管他是誰!
不管他為什么寄錯快遞!他可能是唯一一個和那個“影子”有過間接接觸的人!
他可能是唯一能抓住的線索!3 真相浮現午后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
斜斜地灑在“速達”快遞站略顯凌亂的地面上,
空氣中漂浮著紙箱、膠帶和灰塵混合的獨特氣味。蘇念站在柜臺前,
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鎮(zhèn)定自若,盡管心臟還在因為昨夜和今晨的驚嚇而殘留著悸動。“你好,
我想查一個快遞。單號是YT7865321****,收件人是我,蘇念。發(fā)件人是周臨。
”她的聲音盡量保持平穩(wěn),將手機屏幕上的物流信息展示給柜臺后的男人。
男人正在低頭整理一疊厚厚的面單,聞言抬起頭。蘇念微微一怔。
眼前的男人看起來三十歲上下,穿著簡單的灰色工裝T恤,袖子隨意地卷到手肘,
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他的五官輪廓很深,鼻梁高挺,眉骨投下一點陰影,
讓那雙眼睛顯得格外深邃沉靜。只是那眼神里,
似乎沉淀著一些與快遞站忙碌氛圍格格不入的東西——一種近乎疲憊的審視感,
像經歷過太多風浪后刻意收斂的鋒芒。最特別的是他的右手,指關節(jié)處有幾道淺淺的舊疤痕,
此刻正隨意地搭在一堆快遞盒上。“周臨?”男人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
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聲音低沉,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沙啞。他沒有立刻去查系統(tǒng),
目光反而在蘇念臉上停留了幾秒,那目光銳利,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職業(yè)性審視,
似乎想從她略顯蒼白的臉色和眼底掩飾不住的疲憊中看出些什么?!凹慕o你的錄音設備配件?
”“對?!碧K念的心跳漏了一拍,強作鎮(zhèn)定地點頭,“但我不認識這個發(fā)件人,
東西也寄錯了。我想聯(lián)系他退回,或者……問問情況?!彼M量讓理由聽起來合理。
男人——周臨,終于移開目光,轉身在旁邊的電腦上快速輸入單號。屏幕上跳出信息。“嗯,
YT7865321****,蘇念收,發(fā)件人周臨,物品備注……電容麥防震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