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杰!你那破扳手能不能先扔了?再不去‘菌焰坊’,雞樅都要被雨澆成泥了!
”林溪的聲音炸開,像顆小鞭炮,瞬間點燃了汽修實訓(xùn)車間的沉悶空氣。
阿杰抹了把臉上的機油,
看著女友懷里抱著的搪瓷飯盒 —— 里面多半又裝著她偷偷攢的干辣椒面?!敖?,
我剛把變速箱拆完……”“拆變速箱重要還是陪我吃菌菇重要?” 林溪挑眉,眼睛彎彎的,
透著烤架上那金黃誘人的雞樅菌般的光澤,“再說了,刀叔說了,今天有新到的‘見手青’,
烤不熟會看見小人跳舞哦?!卑⒔苄念^一緊,身體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
他對 “見小人” 沒啥興趣,但對林溪亮晶晶的眼睛毫無抵抗力。十分鐘后,
兩人騎著阿杰那輛哐當響的二手電動車,一頭扎進了云滇市黏糊糊的雨季里。
路燈在濕漉漉的青石板上畫出歪歪扭扭的光帶,
林溪突然指著前方一片飄著異香的桉樹林:“到了!就是那兒 ——‘菌焰坊’!
”只見樹林深處支著幾個鐵皮烤架,幾個鐵皮烤架正冒著熊熊火光,
火焰貪婪地舔舐著黑黢黢的菌蓋,油脂滋滋作響。
一個皮膚像老樹皮般溝壑縱橫的漢子叼著煙走來,正是刀叔。他的目光掃過阿杰,
又看看林溪:“小姑娘,今天帶外人來?見手青……”“知道知道,三分油七分火,
翻三次撒松針!” 林溪搶答,拽著阿杰往烤架前湊。阿杰咽了口唾沫,
看著烤架上那些形狀怪異的菌菇,突然覺得,這頓燒烤可能比拆變速箱還刺激。
1 女友帶我吃見手青,烤架下竟藏著……汽油味、機油的腥臭、金屬的冰冷,
死死盤踞在云滇職高汽修實訓(xùn)車間的每個角落。阿杰手里的扳手“咔噠”一聲,
又擰緊一顆變速箱螺絲,袖口的機油順勢蹭上臉頰,他渾然不覺。
車間那扇銹跡斑斑的鐵門被一腳踹開,發(fā)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林溪卷著風闖了進來,
把一個搪瓷飯盒重重磕在工作臺上。飯盒與金屬桌面碰撞,清脆作響。“阿杰!
第八十七次催你,再不去‘菌焰坊’,雞樅菌就要跟雨水私奔了!
”她剛從烹飪課的后門溜出來,甩動的馬尾辮還掛著水珠,校服裙角濺滿了新鮮的泥點。
阿杰嘟囔著,視線還黏在那臺復(fù)雜的機器上:“還差最后一個墊片沒裝……”“墊片重要,
還是我親手給你炒的干辣椒面重要?”林溪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領(lǐng),
蠻橫地把他從油污里拽起來。一枚電動車鑰匙被塞進阿杰溫熱的掌心。他被拖著往外走,
視線不經(jīng)意掃過林溪的圍裙口袋,那里鼓鼓囊囊地揣著一包東西,黑黢黢的,像曬干的木耳。
這是什么玩意兒?念頭電光火石般閃過,
他已經(jīng)被林溪推出了車間大門哐當響的二手電動車一頭扎進云滇市黏糊糊的雨季里,
雨霧瞬間糊滿了阿杰的護目鏡。車輪碾過青石板路,激起的水花濺得老高。
路燈的光在積水的路面上被拉扯成一條條歪歪扭扭的光帶。
空氣里混雜著泥土的腥氣和陌生的植物清香?!奥劦搅藛幔胯駱涞奈兜?!
”林溪的聲音從后座傳來,帶著興奮的顫抖。
她突然伸手指著前方一片蒸騰著白色熱氣的桉樹林。“到了!刀叔說今天有新貨,
會變色的‘見手青’!”樹林深處,幾個簡陋的鐵皮烤架支棱著,
橘紅色的火光貪婪地舔舐著黑黢黢的菌蓋,油脂被高溫逼出,發(fā)出誘人的“滋滋”聲。
一個皮膚像老樹皮的漢子正蹲在火邊,嘴里叼著半截沒點燃的煙。他聽見動靜,站起身,
拍了拍褲子上的炭灰。正是刀叔。刀叔的目光掃過阿杰,審視一件陌生工具般,
最后落在林溪臉上?!靶」媚?,今天帶外人來?”阿杰剛想張嘴辯解,
“我在云滇讀了三年職高了”,腰間就被林溪的手肘狠狠頂了一下。他立刻閉上了嘴。
刀叔沒再追問,隨手從旁邊一個竹籃里抓起一串菌菇,扔到他們面前的烤架上。菌柄粗壯,
菌蓋肥厚,表面泛著一層淡淡的黃色?!翱具@菌,有規(guī)矩?!钡妒宓穆曇艉退娜艘粯?,
干巴巴的?!叭植俗延?,七分松明火,不多不少?!彼D了頓,
又從腳邊一個麻袋里抓起一把干枯的針狀植物。“翻三次,然后撒上這個。
”阿杰湊近聞了聞,一股濃烈的松香味混著點他不熟悉的草藥味,直沖鼻腔。“刀叔,
這是驅(qū)蟲草吧?我上次在山里見過!”林溪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寶貝。
刀叔耷拉的眼皮微微抬了一下,算是默認,卻沒有多說一個字。
阿杰看著那串奇形怪狀的菌菇,心里直犯嘀咕。吃個燒烤而已,怎么搞得像什么神秘儀式。
他學著旁邊幾桌的樣子,拿起小油刷,笨手笨腳地往菌蓋上倒菜籽油。油倒多了。
金黃的油脂一接觸到下面的松明炭火,火苗“騰”地一下躥起半米高。
藍紫色的火焰瞬間吞沒了那串見手青,菌蓋表面迅速由黃轉(zhuǎn)為一種詭異的靛藍色。
“你干什么!”一聲暴喝在耳邊炸響,一只鐵鉗般的手猛地攥住阿杰的手腕。是刀叔。
他不知何時從隔壁烤架跨了過來,手上的力道大得驚人,阿杰手腕劇痛,骨頭幾乎要碎裂。
刀叔奪過他手里的長柄鐵鉗,親自上手,動作熟練地將那串變了色的菌子在火上翻動。
菌蓋里滲出的汁液滴在炭火上,滋滋作響,一股奇異的甜香混雜著草木灰的味道彌漫開來。
阿杰甩了甩發(fā)麻的手腕,上面已經(jīng)多了一圈清晰的紅印。林溪湊到他耳邊,
壓低了聲音:“刀叔以前不這樣的,今天好奇怪?!卑⒔芘ゎ^想問她什么,
卻正好撞上刀叔的目光。阿杰的心猛地一沉??炯芟碌年幱吧钐?,有金屬光澤一閃而過。
他瞇起眼睛,借著跳動的火光仔細分辨。那好像不是柴火,而是一些堆疊在一起的金屬片,
銹跡斑斑,邊緣還連著些燒焦了的彩色電線。這玩意兒怎么會出現(xiàn)在燒烤攤下面?疑問剛起,
刀叔似乎察覺到了他的視線,不動聲色地用腳把一個破麻袋踢過去,正好蓋住了那堆金屬片。
他把烤好的見手青扔進盤子里,又抓起林溪帶來的那個搪瓷飯盒,打開蓋子,
用勺子舀了一大勺紅亮的干辣椒面倒在菌子上?!昂昧?,吃吧?!钡妒鍋G下這句話,
轉(zhuǎn)身回到了他自己的那個烤架前,重新蹲下,背對著他們,成了火光旁一尊沉默的雕塑。
“你看他,神神叨叨的?!绷窒每曜哟亮舜帘P子里的菌子,小聲抱怨。阿杰沒作聲,
他的注意力全被烤架下的秘密吸引了。那絕不是燒烤該有的東西,
更像是……從什么舊電器上拆下來的零件。“快吃啊,愣著干嘛?
”林溪夾起一塊烤得外焦里嫩的見手青,在辣椒面里滾了一圈,遞到他嘴邊。
“你不怕看見小人跳舞了?”阿杰張開嘴,菌子的鮮甜和辣椒的香辣瞬間在味蕾上炸開。
他嚼著菌子,眼睛卻盯著刀叔的背影,以及那個蓋著秘密的麻袋。這頓燒烤,
果然比拆變速箱刺激多了。、漆黑的方塊,擺在烤架邊,
又從那堆金屬片中抽出一根細長的天線,接在了方塊上。天線在炭火的烘烤下,
泛著微弱的紅光。林溪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她皺起眉頭?!八诟陕铮?/p>
那是個……收音機?”2 菌宴詭影:女友的異變“收音機?”阿杰嘴里塞滿菌子,
聲音含混。炭火紅光映在刀叔背上,他手中細長天線微顫,仿佛某種儀式法器。
“一個破收音機,搞得跟什么寶貝似的。”林溪撇撇嘴,顯然對刀叔的故弄玄虛很不滿。
阿杰沒接話。他叉起一塊烤得焦香的雞樅,辣油和菌子的鮮甜在舌尖爆開。
就在那辛辣抵達喉嚨的瞬間,他的眼皮猛地發(fā)沉。眼前的世界開始扭曲。桌對面,
桉樹葉不再尋常,舒展成綠色綢帶,纏繞烤架鐵腿,緩緩飄搖。煙霧中,
刀叔黝黑的臉孔忽大忽小,一張劣質(zhì)哈哈鏡。“阿杰你看!
”林溪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她的筷子正戳著盤子里最后一塊干巴菌。
“它的菌褶在動!像在跳擺手舞欸!”阿杰瞇著眼望過去?;鸸庀?,
那干巴菌的褶皺果真在一張一合,像無數(shù)只微小的手臂在揮舞?!斑旬敚?/p>
”搪瓷缸子重重砸在桌上,震得盤中辣椒面跳起。刀叔不知何時已轉(zhuǎn)身,手捏茶缸,
正對著他們?!昂炔瑁 甭曇舨淮?,卻帶著一股不容反抗的命令。
濃得發(fā)黑的茶湯被他倒進兩人的杯子,一股苦澀的草藥味撲面而來。阿杰端起杯子,
滾燙的茶水灌進喉嚨,灼熱感如火線。他猛地打了個激靈,腦子瞬間清醒。再看過去,
桉樹葉還是桉樹葉,干巴菌也只是安靜地躺在盤子里。一切幻象都消失了。林溪也喝了一口,
吐了吐舌頭,還在為剛才的發(fā)現(xiàn)傻笑,臉上泛著兩團不正常的紅暈。刀叔一言不發(fā)走近,
伸手收陶盤。指尖蹭過盤底見手青殘渣,阿杰看得分明,刀叔右手拇指一塊月牙形陳年傷疤,
在油膩盤上泛著蒼白?!巴獾厝说谝淮纬砸娛智?,量要給得少?!钡妒褰K于開了口,
眼睛卻瞟向自己烤架下的陰影。那堆被麻袋半遮半掩的金屬片里,
纏繞著一截焦黑的綠色電線。阿杰下意識地想湊近去看個究竟。冰涼的手拽住他胳膊。
“別亂動,刀叔脾氣怪?!绷窒穆曇魤旱煤艿汀?/p>
她的指尖沒有了往常在烹飪課后沾染的熱氣,涼得像塊冰。阿杰只好坐回原位,
眼睜睜看著刀叔把盤子收走,重新蹲回他的烤架前,擺弄那個黑色的方塊。雨又下了起來。
電動車駛離桉樹林,細密雨絲打在臉上,帶著泥土與草木混合的腥氣。車輪碾過積水,
發(fā)出“嘩啦”聲。林溪坐在后座,異常安靜。突然,她抓緊了阿杰腰間的衣服。
“你有沒有覺得,”她聲音在風雨里發(fā)抖,
“剛才刀叔看我的眼神……分明是看我媽腌在壇子里的菌子!
”這突兀的比喻讓阿杰心頭一震。他踩剎車的腳頓了頓,電動車在濕滑的路面上輕輕晃動。
他想起刀叔收盤子時,拇指上那道月牙形的傷疤。
路邊的積水倒映出昏黃的路燈和兩人的影子。林溪的馬尾辮在風里搖晃,
幾縷發(fā)絲貼在她的臉頰上。阿杰從后視鏡里看去,雨水中,她的發(fā)梢在滴落著什么。
那不是透明的雨水,而是像墨汁一樣,緩緩滴下深色的液體,落入夜色,消失不見。
是燈光和雨水造成的錯覺嗎?“別自己嚇自己,”阿杰扯出一個僵硬的笑臉,
試圖讓氣氛輕松些,“可能是見手青的后勁兒還沒過?!被氐狡薨嗨奚?,
機油與金屬混合的味道讓阿杰緊繃的神經(jīng)松弛下來。他脫下袖口沾油的汽修服,
正準備扔進盆里。一小片黑色碎屑從袖口落下。并非普通灰塵,而是帶著硬度的炭黑。
他捻起碎屑,湊鼻細嗅。除烤菌焦香,一股極淡卻無法忽視的鐵銹味。
那是刀叔烤架下的味道。他腦海瞬間浮現(xiàn)銹跡斑斑的金屬片。它們的形狀與弧度,拼湊起來,
赫然是他汽修課上拆解過的老式軍用收音機外殼。枕頭下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屏幕亮起,
是林溪發(fā)來的消息。“我剛突然想起來,刀叔收走的那個盤子里,剩下的幾根見手青的梗,
被人掰斷了,擺成了一個天線的形狀……”阿杰死死盯著那行字,
窗外的雨聲不知何時變得尖銳刺耳。3 菌菇電報:修車佬的春天,
從破解謎團開始汽修車間的空氣里,永遠彌漫著機油、汗水和金屬切割后灼熱的氣味。
阿杰擰緊最后一顆螺絲,用油膩的袖口抹了把額頭。胖虎嚼著綠箭口香糖,
“咔吧”一聲脆響,像是在給沉悶的實訓(xùn)課加個節(jié)奏點。他湊過來,
工裝褲的口袋鼓得像塞了兩個饅頭?!敖芨?,你聽說沒?”胖虎的聲音壓得極低,
“電工房那臺寶貝老收音機,又少了倆電容!”阿杰擦拭扳手的手停在半空。胖虎掏出手機,
屏幕上的監(jiān)控截圖一片模糊。一個模糊的黑影,正消失在職高圍墻外的桉樹林方向。
那片林子,通向刀叔的菌子攤。“看這兒,”胖虎把圖片放大,指著黑影的袖口,
“是不是有點綠色的東西?”阿杰的腦子里猛地一震。上周,他去烹飪樓幫林溪搬食材,
抄近路經(jīng)過電工房后巷。他清晰地看到刀叔從里面出來,手里拎著一個鼓囊囊的油布包,
快步走進了桉樹林。“怎么了杰哥?”胖虎的口香糖味道混著機油味鉆進鼻腔?!皼]什么。
”阿杰把扳手掛回墻上,發(fā)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那截焦黑的綠色電線,
刀叔拇指上的月牙傷疤,林溪發(fā)梢滴落的墨色液體……畫面在他腦中飛速閃過。這些事,
到底有什么聯(lián)系?烹飪課上,蒸汽繚繞。林溪的刀工又快又穩(wěn),案板上是剛洗凈的雞樅菌,
鮮活挺立。她切下一片,忽然停住,舉起菌蓋沖到汽修班借用場地的阿杰面前?!鞍⒔埽?/p>
你看這褶子!”阿杰湊過去,只聞到一股菌子特有的鮮香。“看什么?不都長這樣?”“不,
”林溪用刀尖輕輕劃過菌褶的紋路,“這排布,
這走向……是不是像極了電工課本上的并聯(lián)電路圖?”阿杰一愣。被她這么一說,
那細密復(fù)雜的紋路,還真有幾分相似。林溪的眼睛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她想起刀叔烤架下那些生銹的金屬碎片?!斑€有,上次刀叔撒在炭火里的那種驅(qū)蟲草,
我回去查了《云滇菌譜》。”她的聲音帶著發(fā)現(xiàn)新大陸的興奮?!澳歉静皇鞘裁打?qū)蟲草,
叫‘雷公藤’,曬干后研磨成粉,有很強的導(dǎo)電性!”“林溪!
”烹飪老師嚴厲的聲音從灶臺后傳來,勺子敲得鍋沿“當當”響,“再交頭接耳,
就去把那三百個牛肝菌全洗了!”林溪吐了吐舌頭,趕緊縮回自己的案板前,
但她的眼神還在示意阿杰,事情沒那么簡單。下課后,阿杰沒有回宿舍。他心頭一動,
徑直繞到了學校后山的汽修廢料堆。這里是各種報廢零件的墳場,
生銹的發(fā)動機、變形的輪轂、斷裂的傳動軸,堆成一座座小山。空氣里有股酸腐的鐵銹味。
他想起刀叔烤架下的金屬片,也許這里能找到類似的玩意兒。他目光掃視著,
隨意踢動著腳下的雜物,腳尖忽然踢中一個半埋在泥里的鐵盒。盒子銹跡斑斑,
鎖扣早已廢棄。他蹲下,用手指摳開盒蓋。里面沒有想象中的齒輪或軸承,
而是一塊巴掌大小的黃銅零件,上面還殘留著黑色的油漬。零件的一角,
清晰刻著一行數(shù)字:1943。在數(shù)字旁邊,有一道半月形的深劃痕,
邊緣已經(jīng)磨損得有些圓潤。月牙形。阿杰的心頭猛地一顫。這形狀,這弧度,
和刀叔右手拇指上那道蒼白的傷疤,幾乎能嚴絲合縫地重合這東西,是刀叔的。
他怎么會把這么重要的零件丟在這里?“我就知道你也覺得不對勁!
”一個聲音冷不丁從旁邊一堆廢輪胎后冒出來,阿杰嚇得手一抖,差點把銅塊丟出去。
胖虎從輪胎后鉆出,手里還拿著半包薯片?!敖芨?,我跟了你好一陣了。”“你跟蹤我?
”阿杰把銅塊攥在手心,銅塊的冰涼觸感讓他瞬間清醒。“不算跟蹤,
”胖虎湊過來看他手里的東西,“我就是覺得你肯定也發(fā)現(xiàn)了。
刀叔、收音機零件、桉樹林……這事兒太怪了?!卑⒔軘傞_手掌,
露出那塊刻著“1943”的銅牌。胖虎眼睛瞪得溜圓,一把搶過銅塊:“臥槽,
這不是二戰(zhàn)時期軍用電臺的功放模塊嗎?我爺爺以前有一個,一模一樣!”“你怎么知道?
”“電工房那臺老收音機,就是這個型號的!”胖虎的聲音有些激動,
“所以刀叔偷的不是什么電容,他是在拆這臺老古董!”一個退休的物理老師,
費這么大勁偷一臺報廢的軍用收音機零件,到底想干什么?用導(dǎo)電的草,
和長得像電路圖的菌子,來修理它?這聽起來比吃菌子見小人還要離譜。
遠處傳來一陣洪亮的聲音,中氣十足。“阿杰!胖虎!又躲在這兒偷懶是不是!
”是汽修班的李老師。兩人嚇了一跳,阿杰趕緊把銅塊塞進口袋。李老師闊步走來,
臉色鐵青?!皩嵱?xùn)報告寫完了嗎?就在這兒瞎晃悠!”“報告李老師,我們馬上就回去!
”胖虎點頭哈腰地賠笑。阿杰的目光,卻落在了李老師的袖口上。那件灰色的工作服袖口,
沾著一抹刺眼的綠色油漆。那顏色,和胖虎手機里,那個消失在桉樹林的黑影袖口上的綠色,
分毫不差!4 灰燼通電,燒烤飛升?李老師的目光冰冷如探照燈,
直直地刺向阿杰和胖虎臉上。阿杰的心猛地一沉,攥著口袋里銅塊的手指沁出冷汗。
他臉上卻擠出慣常的憨笑,露出虎牙?!皥蟾胬蠋煟@就回!發(fā)動機的油路圖還沒畫完呢!
”“對對對,油路圖!”胖虎在一旁狂點著頭,活像只受驚的啄木鳥。
李老師的視線在阿杰臉上停頓了足足兩秒,才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那件灰色工作服的袖口,
隨著他的動作甩出一道刺眼的綠色弧線?!摆s緊滾,別讓我再看見你們在這兒瞎晃悠。
”他的背影剛消失在廢料堆的拐角,胖虎就一把抓住阿杰?!敖芨纾憧匆娏??
他袖子上的綠漆!”阿杰沒有停步,壓低聲音,
每一個字都都從牙縫里擠出:“跟照片里那個黑影,一模一樣。”烹飪班的后廚實驗室,
此刻沒有飯菜的香氣,只有一股消毒水混合著不銹鋼的清冷味道。林溪穿著雪白的實驗服,
神情專注如外科醫(yī)生。她用一把長柄鑷子,
小心翼翼地夾起一撮從“菌焰坊”帶回來的黑色余燼,放進一個干凈的玻璃皿里?!皠e動,
剛測完?!卑⒔芎团只⑼崎T進來時,她正舉著一把銀色的紅外測溫槍,
頭也不抬地指了指屏幕上的數(shù)字?!?00℃。”她的聲音在空曠的實驗室里顯得異常清晰。
“普通的炭火根本到不了這個溫度,只有油脂豐富的松明,才能燒出這種程度的精煉碳粉。
”阿杰還沒反應(yīng)過來,林溪已經(jīng)放下了測溫槍,拿出一個巴掌大的黑色方塊儀器。
儀器的兩端連著兩根紅黑探針?!斑@是什么?”胖虎好奇地把腦袋湊過去?!叭f用表。
”林溪將兩根探針穩(wěn)穩(wěn)地戳進那一小撮灰燼里。儀器上的指針“嗡”地一下劇烈擺動,
瞬間打到了刻度盤的盡頭?!翱矗 彼穆曇衾锿钢y以抑制的激動,“導(dǎo)電!
這些菌菇灰燼,居然真的能導(dǎo)電!”阿杰一把奪過萬用表,緊緊盯著那根瘋狂跳動的指針。
一個被他忽略的畫面,如電流般猛擊他的記憶。
“刀叔烤架下面……那張網(wǎng)……”他低聲自語,后背竄起一陣涼意。
“那根本不是什么普通鐵絲網(wǎng)!那是屏蔽罩!是老式軍用電臺里才有的東西!”夜色如墨,
開始浸染學校的后山。廢料堆在朦朧的月光下,化作一只只蟄伏的鋼鐵巨獸,沉默而壓抑。
阿杰和胖虎貓著腰,身形敏捷,重新潛回了李老師出現(xiàn)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