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被拐十八年,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殺我。 他往我剎車片澆糖水,在我咖啡里摻農(nóng)藥。
直到我替他擋下致命一刀。 手術(shù)醒來時,他攥著染血的股權(quán)書哭成狗:“姐,
爸留給我的股份...你早簽了字?” 我指著窗外倒閉的家族工廠:“現(xiàn)在哭有什么用?
“起來,跟我把林家招牌重新掛上去?!北涞陌谉霟艄饩€,刺得人眼睛發(fā)痛,
仿佛要將人靈魂都凍結(jié)在這片慘白里。消毒水那股特有的、帶著死亡氣息的濃烈味道,
無孔不入地鉆進鼻腔,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得像是咽下粗糙的砂礫。我,林晚,
獨自坐在ICU重癥監(jiān)護室外這條冰冷的長椅上。指尖捏著的,是一張薄薄的重病通知書,
卻重逾千斤。父親林正宏的名字印在上面,像是一道冰冷的判詞。簽下自己的名字時,
筆尖劃破紙張的聲音在死寂的走廊里被無限放大,咔啦一聲,撕扯著我的神經(jīng)。窗外,
暴雨如注。粗大的雨鞭瘋狂抽打著玻璃窗,發(fā)出沉悶而持續(xù)的噼啪聲,
仿佛有無數(shù)只手在外面絕望地拍打、哭嚎。水痕在玻璃上扭曲蔓延,
模糊了外面所有霓虹和燈火,只留下一片混沌而絕望的暗影。這雨,像是在為誰送葬。
就在這份令人窒息的寂靜即將把我徹底吞沒時,一陣突兀的、濕漉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那聲音粘滯、拖沓,每一步都帶著水汽被擠壓的聲響,在這空曠的走廊里異常清晰,
帶著某種不祥的韻律。我下意識地抬起頭。一個身影在慘白廊燈的盡頭慢慢顯現(xiàn)。一個少年,
或者說,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年紀。他渾身濕透,
廉價粗糙的黑色夾克緊貼在單薄的身體上,還在不斷地往下淌水,
在他腳下匯聚成一灘小小的、不斷擴大的水洼。濕漉漉的黑發(fā)凌亂地貼在額前,
水珠沿著他過于清晰的下頜線滑落,滴在同樣濕透的深色牛仔褲上。最刺目的,
是他那雙眼睛。冰冷,空洞,像兩口被遺忘在寒潭深處的古井。沒有任何溫度,
沒有任何屬于這個年紀的鮮活光亮。它們直直地穿透走廊的燈光,穿透彌漫的消毒水氣味,
穿透窗外的雨幕,精準地、毫無感情地釘在了我的臉上。那目光里淬著毒,
帶著刻骨的恨意和一種近乎殘忍的審視,仿佛我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而是一件待價而沽的貨物,或者……一個即將被抹去的障礙。我從未見過這樣一雙眼睛。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驟然收縮,帶來一陣尖銳的窒息感。手指無意識地蜷縮,
那份重病通知書在掌心被捏得發(fā)出輕微的、不堪重負的呻吟?!傲中〗??
” 主治陳醫(yī)生拿著病歷夾匆匆走來,
他的目光在我和那個濕透的少年之間疑惑地掃了一個來回,帶著職業(yè)性的疲憊和一絲探究,
“這位是……你弟弟?”弟弟?這個詞像一枚生銹的針,猛地刺進我的腦海。
我猛地看向那個少年。他依舊站在燈光與陰影的交界處,雨水順著發(fā)梢滴落,
濕透的夾克勾勒出過分瘦削的肩胛骨輪廓。那雙冰冷的眼睛,在聽到“弟弟”這個稱呼時,
似乎有什么極其細微的東西掠過,快得讓人抓不住,
像是寒潭深處掠過的一道微不可察的暗流。隨即,那空洞的冰冷又迅速覆蓋了一切,
甚至比之前更加森寒,仿佛帶著某種被強行點破身份的、無聲的嘲諷和憤怒。我喉嚨發(fā)緊,
干澀得厲害。父親病倒前那段時間支離破碎的話語,
那些模糊的、關(guān)于“找回來”、“補償”、“你有個弟弟……”的低語,
如同沉船被打撈起的碎片,帶著冰冷的銹跡,瞬間撞入腦海。難道……我艱難地吞咽了一下,
試圖找回自己的聲音,目光卻無法從那少年身上移開。
他像一尊剛從地獄邊緣爬回來的、帶著一身濕冷怨氣的雕像,沉默地矗立在那里,
用他那雙淬毒的眼睛,宣告著某種不祥的開端?!瓣愥t(yī)生,
” 我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目光卻牢牢鎖住那個渾身濕透、眼神淬毒的少年,
“我父親……病倒前,是不是跟你提過什么?關(guān)于……‘阿寒’?”陳醫(yī)生推了推眼鏡,
臉上掠過一絲了然,隨即是深深的同情:“是的,林先生清醒時反復(fù)念叨這個名字。
他說……‘我的阿寒,找回來了,終于……’還說,要你……”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
目光在我和少年之間徘徊,“要你好好照顧他,說這孩子在外面……吃了太多苦。”照顧他?
我的心沉下去。父親那模糊的囑托,此刻在少年那冰冷刺骨的目光下,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他不需要我的照顧,他需要的大概是……某種償還?用林家的財產(chǎn)?
用我這個“姐姐”的存在?“林寒?!鄙倌觊_口了,聲音低啞,
帶著一種長期缺水或者過度嘶吼后的粗糙質(zhì)感,像砂紙磨過朽木。他報出自己的名字,清晰,
冰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宣示主權(quán)般的意味?!拔沂橇趾??!彼蚯斑~了一步,
濕透的鞋子踩在光潔的地板上,留下一個清晰的水印。那冰冷的目光,帶著審視和評估,
像手術(shù)刀一樣在我身上刮過,最后落在我捏著病危通知書的手上。
那目光里沒有一絲一毫親人相認的激動或悲傷,只有一種近乎殘酷的冷靜,
像是在確認一件物品的狀態(tài)?!八?,”林寒的下巴朝ICU緊閉的門揚了揚,
動作僵硬而疏離,“怎么樣?”語氣平淡得像在詢問天氣。陳醫(yī)生嘆了口氣,
搖搖頭:“情況很不樂觀,林先生是突發(fā)腦溢血,出血量很大,壓迫了重要功能區(qū)。
手術(shù)雖然暫時穩(wěn)住了生命體征,但能否醒來……什么時候能醒來,都很難說。
要做好最壞的準備?!绷趾淖旖菢O其細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
那不是悲傷,更像是一種……確認。一種“果然如此”的冷漠。他不再看醫(yī)生,
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那眼神深不見底?!爸懒??!彼鲁鰞蓚€字,毫無溫度。然后,
他不再理會任何人,徑直走到走廊另一側(cè)靠墻的長椅上坐下,離我遠遠的。
他扯下那件濕透的廉價夾克,隨手扔在旁邊的空位上。里面是一件洗得發(fā)白的灰色舊T恤,
緊緊貼著他單薄的上身。他低著頭,濕發(fā)遮住了眼睛,只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
他雙手插進褲袋,身體微微前傾,整個人縮在角落的陰影里,
像一頭在陌生環(huán)境中蟄伏、舔舐傷口的孤狼。他的出現(xiàn),
如同一塊巨大的、浸透了冰水的石頭,
重重砸進了林家這潭早已因父親病倒而渾濁不堪的水中。水花四濺,寒意刺骨。
家族企業(yè)“林氏建材”的會議室,此刻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低氣壓。窗外陰沉的天空,
將會議室里昂貴的紅木長桌和真皮座椅都蒙上了一層灰敗的色調(diào)。
巨大的落地窗映出股東們一張張焦慮或陰沉的臉?!傲指笨偅?財務(wù)總監(jiān)周明,
一個頭發(fā)稀疏、眼神銳利的中年男人,率先發(fā)難,手指用力地敲擊著攤開的季度報表,
紙張發(fā)出嘩啦的噪音,“你看看這數(shù)據(jù)!營收連續(xù)三個季度斷崖式下跌!
現(xiàn)金流馬上就撐不住了!銀行那邊催款電話都打到我這來了!林總……林總現(xiàn)在這樣子,
我們必須立刻拿出方案!否則,大家都得玩完!”“是啊,林小姐,” 負責銷售的吳經(jīng)理,
胖臉上滿是油汗,他搓著手,眼神閃爍,“現(xiàn)在市場上價格戰(zhàn)打得厲害,我們成本壓不下來,
訂單又被搶走一大半……這,這得想辦法??!總不能干等著吧?”“辦法?
” 一個尖銳的女聲響起,是父親最小的妹妹,我的姑姑林美鳳。
她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此刻刻滿了刻薄和不耐煩,染成酒紅色的指甲煩躁地敲著桌面,
“大哥在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現(xiàn)在倒好,他躺下了,留下這么個爛攤子,
讓個黃毛丫頭頂在前面?她能頂什么用?我看啊,趁早想想后路,該清算清算,該分家分家!
別到時候連棺材本都賠進去!”“姑姑!”我猛地提高聲音,試圖壓下這混亂的場面,
“父親還在醫(yī)院!現(xiàn)在不是推卸責任或者討論分家的時候!我們需要的是共度難關(guān)的方案!
”“方案?你倒是拿出來??!”林美鳳毫不客氣地頂回來,聲音拔得更高,
帶著一種近乎歇斯底里的尖利,“站著說話不腰疼!你知道外面欠多少債嗎?
你知道工人的工資都發(fā)不出來了嗎?就憑你?你懂什么經(jīng)營?”會議室的門被無聲地推開。
林寒走了進來。他換了身衣服,不再是那套濕透的廉價貨,
而是換上了一身裁剪合體、質(zhì)地精良的深色西裝。
昂貴的布料包裹著他依舊顯得過于瘦削的身形,竟也勾勒出一種奇異的、帶著鋒芒的冷峻感。
頭發(fā)精心打理過,一絲不茍地向后梳攏,露出飽滿卻透著冷硬線條的額頭。唯有那雙眼睛,
依舊深不見底,像兩口結(jié)了冰的深潭。他無視會議室里驟然安靜下來的詭異氣氛,
無視那些落在他身上或驚訝、或?qū)徱?、或鄙夷的目光,徑直走到會議桌旁。
他拉開我下首的一個空位,動作從容不迫,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平靜。
椅子腿摩擦地面發(fā)出輕微的聲響,在寂靜中格外刺耳。他坐了下來,身體微微后靠,
雙手隨意地搭在扶手上,目光平靜地掃過一張張錯愕的臉,最后落在我身上,
嘴角似乎勾起一絲極淡的、難以捉摸的弧度。“林寒?”林美鳳最先反應(yīng)過來,
臉上堆起虛假的笑容,眼神卻像探照燈一樣上下掃視著他,“哎喲,
這就是大哥剛找回來的兒子吧?嘖嘖,這模樣,這氣度,一看就是咱們林家的種!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現(xiàn)在家里正是用人的時候!
”其他幾個股東也紛紛換上客套的表情,眼神卻充滿了探究和算計。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林家“繼承人”,在這個風雨飄搖的時刻出現(xiàn),意味著什么?
是來分一杯羹,還是……?林寒對林美鳳刻意的熱情和眾人的審視置若罔聞。他微微側(cè)過頭,
目光轉(zhuǎn)向我,那眼神平靜得可怕,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敖悖?他開口,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傳遍整個會議室,帶著一種奇異的、冰冷的穿透力,“現(xiàn)在什么情況?
需要我做什么?” 那聲“姐”,叫得毫無感情,像在念一個陌生的代號。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我身上,帶著疑問和壓力??諝夥路鹉塘?。
我看著林寒那張平靜得近乎冷漠的臉,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他穿著林家給他的昂貴西裝,
坐在林家的會議室里,用著林家的身份,問著林家的問題。可他那雙眼睛深處,
我看到的只有一片冰冷的、燃燒著某種未知火焰的荒原。他不是來救火的,
他更像一個冷靜的縱火者,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將一切都付之一炬。
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猛地竄上來。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翻涌,
強迫自己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轉(zhuǎn)向那些虎視眈眈的股東?!扒闆r很嚴峻,
”我的聲音努力維持著平穩(wěn),目光掃過周明、吳經(jīng)理,最后停在林美鳳那張寫滿算計的臉上,
“但還沒到分家散伙的地步。父親還在,林氏這塊牌子還在!現(xiàn)在,
我需要各位暫時放下爭議,
同舟共濟……”會議在一種表面妥協(xié)、內(nèi)里暗流洶涌的詭異氣氛中勉強結(jié)束。
股東們帶著各自的盤算散去。偌大的會議室,只剩下我和林寒。
空氣里還殘留著剛才爭吵的硝煙味和虛偽客套留下的甜膩氣息。窗外,
陰沉的天空終于承受不住重量,豆大的雨點開始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聲音密集而沉悶,
像無數(shù)只鼓槌在敲打。林寒依舊坐在那里,保持著那個微微后靠的姿勢,
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叩擊著光滑的紅木扶手。噠…噠…噠…聲音不大,
卻在這驟然空曠下來的空間里,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節(jié)奏感,精準地敲打在我的神經(jīng)上。
我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雨水在玻璃上肆意流淌,
將外面林立的高樓和灰暗的天空扭曲成一片模糊而動蕩的色塊。
林氏建材總部大樓的霓虹招牌在雨幕中頑強地閃爍著,那光芒卻顯得如此微弱而遙遠,
仿佛隨時會被這無邊的雨水澆滅?!澳憧吹搅耍蔽覜]有回頭,聲音透過雨聲傳來,
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這就是父親打拼了一輩子的基業(yè)。現(xiàn)在,
它像個四面漏風的破船?!鄙砗筮祿舴鍪值穆曇敉O铝?。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窗外嘩啦啦的雨聲,像是永無止境的背景噪音。過了許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再開口。
林寒的聲音才低低地響起,帶著一種刻意壓平的、毫無波瀾的調(diào)子,
卻比窗外的雨水更冷:“破船?”他似乎輕笑了一聲,那笑聲短促而干澀,毫無暖意,
“沉了不是更好?省得拖累所有人?!蔽业男拿偷匾怀?。他的話印證了我最壞的猜測。
他回來,不是為了認祖歸宗,不是為了重振家業(yè),而是……為了親眼看著它沉沒?為了報復(fù)?
報復(fù)誰?父親?還是整個林家?我倏然轉(zhuǎn)身,目光銳利地射向他:“林寒!這是父親的心血!
”他抬起頭,迎上我的目光。那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黑得如同最深的夜,
里面翻涌著我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有刻骨的恨,有冰冷的嘲諷,還有一種近乎瘋狂的執(zhí)拗。
“心血?”他重復(fù)著這個詞,語氣里充滿了濃烈的譏誚,
“一個把自己親生兒子弄丟了二十年,現(xiàn)在快死了才想起來找的心血?
一個把我扔在那種地方……讓我像條野狗一樣長大的心血?”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刀,
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和刻骨的寒意,狠狠地扎進我的耳膜。他猛地站起身,
動作帶著一股壓抑不住的戾氣,昂貴的西裝在他身上繃緊。他一步一步朝我走來,
皮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沒有聲音,卻帶來沉重的壓迫感?!敖?,
”他在離我兩步遠的地方停下,微微低下頭,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死死地鎖定我,
嘴角勾起一個冰冷而扭曲的弧度,聲音壓得極低,像毒蛇吐信,“你告訴我,
這樣的‘心血’,它配存在嗎?”他眼中的瘋狂和恨意,如同實質(zhì)的火焰,幾乎要將我灼傷。
窗外,雨更大了,噼啪作響,仿佛在為這無聲的對峙和即將到來的毀滅奏響序曲。
林寒的回歸,如同在林氏這艘破船的風暴眼中,又投下了一顆冰冷的炸彈。
他的“工作”效率高得驚人,卻像一場精心策劃的瘟疫,
無聲無息地侵蝕著這艘本就千瘡百孔的巨輪。先是倉庫。一場“意外”的電路老化起火,
燒毀了價值近千萬的進口特種板材。濃煙滾滾的照片上了本地新聞版面,
標題刺眼——“林氏建材再遭重創(chuàng),倉儲安全疑云重重”。保險公司理賠程序繁瑣,
遠水解不了近渴,而幾個關(guān)鍵大客戶的訂單,因為無法按時交貨,紛紛提出巨額索賠,
甚至威脅終止合作。緊接著,是采購環(huán)節(jié)。林寒以“降低成本、盤活資金”為由,
力主更換了一家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供應(yīng)商。結(jié)果,
大批新到的原材料被質(zhì)檢部門查出嚴重質(zhì)量問題——強度不達標,環(huán)保指標不合格。
生產(chǎn)被迫全線停滯,之前生產(chǎn)出的半成品也被牽連,成了無法交付的廢品。
直接損失又是大幾百萬。消息傳開,原本還在觀望的幾個老客戶也徹底失去了信心。
公司內(nèi)部的氛圍降到了冰點。人心惶惶,流言四起。有人私下議論,
說林寒這個“災(zāi)星”一回來,公司就接連出事。更有人猜測,
他是不是競爭對手派來的商業(yè)間諜?財務(wù)總監(jiān)周明的臉一天比一天黑,
催款電話幾乎打爆了他的手機。姑姑林美鳳更是上躥下跳,
在董事會上指著我的鼻子罵我引狼入室,無能透頂,要求立刻啟動資產(chǎn)清算程序。焦頭爛額,
心力交瘁。我像一個在流沙中徒勞掙扎的人,眼看著腳下的立足之地一點點消失,
卻抓不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父親的醫(yī)療費,公司的窟窿,銀行的債務(wù),
工人的工資……像幾座沉重的大山,死死地壓在我的肩上,幾乎要將我的脊梁壓斷。
每一個夜晚,都是在文件和催款函的包圍中,在極度的焦慮和疲憊中昏沉入睡,
又在噩夢中驚醒。這天深夜,接近凌晨一點。我終于處理完最后一份棘手的文件,
揉著幾乎要炸開的太陽穴,強撐著最后一絲力氣,拖著灌了鉛般的雙腿走向地下車庫。
空曠的停車場里,只有慘白的頂燈亮著幾盞,將我的影子拉得又長又孤單,
投射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諝饫飶浡鴻C油和灰塵混合的沉悶氣味。
我的車停在最角落的位置。走到車旁,正準備解鎖拉開車門,
眼角余光卻瞥見旁邊那根巨大的承重柱后,
似乎有極其細微的動靜——一道極其微弱的反光一閃而過,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
像是金屬或者玻璃在燈光下的瞬間折射。一股寒意毫無征兆地從腳底板猛地竄起,
瞬間席卷全身!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偛艜h上林寒那張平靜得詭異的臉,
和他那雙深不見底、仿佛藏著無盡惡意的眼睛,毫無預(yù)兆地浮現(xiàn)在眼前。
倉庫的“意外”大火,劣質(zhì)原料的“決策失誤”……一幕幕閃過腦海。不對勁!
強烈的危機感像電流一樣瞬間貫穿我的神經(jīng)!我猛地停下開門的動作,幾乎是憑著本能,
迅速蹲下身,借著車身作掩護,屏住呼吸,銳利的目光死死盯向那根承重柱的陰影深處。
時間仿佛凝固了。車庫死寂一片,只有我擂鼓般的心跳聲在耳邊轟鳴。冷汗順著額角滑落。
幾秒鐘后,一個極其輕微的、幾乎被腳步聲掩蓋的窸窣聲從柱子后面?zhèn)鱽?。緊接著,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閃出!動作快得驚人,目標明確地撲向我車頭的方向!借著昏暗的光線,
我看到那人影手中拿著一個不大的瓶子,瓶口似乎還插著一根細長的軟管!“誰?!
” 我厲聲喝道,聲音在空曠的車庫里激起回響,帶著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尖銳和恐懼。
那黑影猛地一震,顯然沒料到會被發(fā)現(xiàn)。他動作一滯,下意識地轉(zhuǎn)頭看向我的方向。
雖然光線昏暗,雖然那人戴著帽子和口罩,把臉遮得嚴嚴實實,但那雙眼睛!
那雙即使在陰影和偽裝下,也依舊冰冷、兇狠、帶著一絲被撞破的驚愕和戾氣的眼睛!
是林寒!絕對是他!他看清是我,眼中瞬間爆發(fā)出更濃烈的兇光!他沒有絲毫猶豫,
也根本沒有試圖辯解或逃跑的意思,反而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野獸,
猛地將手中的瓶子狠狠摔在地上!瓶身碎裂,
里面粘稠的、帶著刺鼻甜膩氣味的液體——是糖漿?!——飛濺開來!與此同時,
他低吼一聲,竟然不再隱藏,而是像一道黑色的閃電,帶著一股決絕的殺意,
直直地向我猛撲過來!他的目標不再是車,而是我!“林晚!
” 他嘶啞的聲音在車庫中回蕩,充滿了瘋狂和毀滅一切的欲望,“你去死吧!
”我瞳孔驟縮!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求生的本能!在他撲到的瞬間,
我?guī)缀跏沁B滾帶爬地向旁邊猛地一撲!肩膀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火辣辣地疼。
林寒撲了個空,身體狠狠撞在我的車門上,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他迅速轉(zhuǎn)身,
眼神更加瘋狂,再次向我撲來!我抓起手邊一個廢棄的金屬警示牌,用盡全身力氣朝他掄去!
“哐當!” 警示牌砸在他格擋的手臂上,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他悶哼一聲,
動作卻絲毫未停,一把抓住了我的腳踝!冰冷的手指如同鐵鉗,巨大的力量傳來,
要將我拖過去!“放開!”我尖叫著,另一只腳拼命踢蹬掙扎,手中的警示牌胡亂地揮舞。
恐懼和憤怒像巖漿一樣在血管里奔涌!就在這混亂的、生死一線的纏斗中,
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尖銳地撕裂了地下車庫的寂靜!
紅藍交替的警燈光芒透過入口照射進來,在墻壁和地面上瘋狂閃爍!林寒的動作猛地一僵!
他死死盯著車庫入口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極度的不甘和錯愕,隨即是更加濃重的戾氣。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錐。趁著我一愣神的功夫,他猛地松開我的腳踝,
身體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朝著與警車相反方向的一個緊急出口通道,
狂奔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的通道深處。我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心臟狂跳得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肩膀和腳踝傳來陣陣劇痛。地上,
碎裂的玻璃瓶和一大灘粘稠的、散發(fā)著刺鼻甜膩氣味的糖漿,在警燈的閃爍下,
反射著詭異的光澤??諝饫飶浡枪闪钊俗鲊I的甜味和輪胎橡膠摩擦的焦糊氣混合的怪味。
兩名警察沖了進來,手電筒的光柱在我身上和那灘糖漿上來回掃視。“小姐!你怎么樣?
發(fā)生什么事了?” 警察的聲音嚴肅而急促。我指著林寒消失的緊急出口方向,
聲音因為恐懼和脫力而嘶啞顫抖:“他……他往那邊跑了!他……他要殺我!
往我剎車片上倒糖水!” 看著地上那攤粘稠的糖漿,
想到如果今晚自己毫無察覺地開車離開……后果不堪設(shè)想!一股冰冷的后怕感瞬間淹沒了我,
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警察立刻通過對講機呼叫支援,追向緊急出口。
我靠在冰冷的車身上,渾身發(fā)冷。糖漿那刺鼻的甜膩氣味鉆入鼻腔,混合著恐懼的汗水味道,
讓我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林寒那雙瘋狂的眼睛,那撲上來時毫不掩飾的殺意,
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腦海里。他真的想要我的命。為了林家的財產(chǎn)?為了報復(fù)?或者兩者皆是?
這份認知帶來的寒意,比地下車庫的陰冷更甚百倍,浸透了骨髓。
林寒的失蹤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顆巨石,在公司內(nèi)部掀起了滔天巨浪。警察的調(diào)查介入,